某日某地,某记者采访了某贪官。
记者:“把买油、米、面包、鸡蛋、水果、衣物、孙儿和外孙女玩具的钱都以买办公用品的名义公款报销,这是贪污,你懂吗?”
贪官:“不懂!我是人民的公仆,是公家的人,公家的人就该由公家来包养,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就该是公家的嘛!”
记者:“你一次就收受礼金20万元,这是受贿,你可明白?”
贪官:“不明白!我给送礼者办成了事,此乃有功受禄。而况,送礼者和我很熟,是我朋友,收朋友的钱也有问题?”
记者:“你玩罢那些个女人也就算了,还把她们的玉照和阴毛收集起来干嘛?一者,作风问题有损形象;二者,你为司法机关留下了证据。”
贪官:“这你就想不到了,我收集她们的玉照和阴毛,就是要好好欣赏自己的政绩,就是要让自己经常充满自豪感。我国旧世代的达官贵人,不都是妻妾成群、风流浪漫吗?”
记者:“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情妇?她给了你那么多的温情和甜蜜还不够吗?”
贪官:“怪只怪后来,她自以为是我老婆了,竟没完没了地跟踪、管制我,既不许我再搞美人,又大肆敲诈我的钱财。”
记者:“你罪孽深重,判你死刑,你服吗?”
贪官:“不服!说我贪污受贿?可钱全退了,我清白了;杀人?我杀的是一介草民,我还是被逼无奈;玩几个女人?那是为了激发热情,是工作需要。我是达官贵人呀。他们不能胡来,千万不能!”
记者:“那你想怎样处置?”
贪官:“既允许人犯错误,又允许人改正错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此,即使我错了甚至大错特错了,也恳请组织:看在我过去有功的份上,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放我出去,复我官职,以观后效。”
记者:“要是这根本不可能呢?”
贪官:“那我再退一步,只要组织上免除我的牢狱之灾、杀身之祸,我愿意告老还乡,回农村去种几亩实验田,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借此向党和人民赎罪。”
记者:“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走上了这条无比黑暗的不归之路呢?”
贪官:“都只怪我放松了思想改造,将自己等同于黎民百姓。”
记者:“时间有限,采访到此结束,你好自为之。”
贪官:“都到中午了,咱们先上酒店吃点喝点,完罢去休闲娱乐中心泡泡小姐,轻松了满意了,你再走吧?”
贪官抬腕看表、热情挽留;记者瞠目结舌、哭笑不是。
(原载《作家报》2004年4月30日,转载于《杂文月刊选刊版》2004年8月下半月刊)
“李运抟点评”:
艺术探索是戴希小小说创作的一大特色。《贪官访谈录》采取对话形式,以记者和贪官的对话构成整体叙述。对话过程中,贪官极力为自己的种种丑陋行径辩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充分暴露了贪官的权力心理和欲望膨胀,揭示了官场常见现象。结尾特别有趣,同样显示了戴希的“收笔”功力:采访完毕,因杀死情妇而关进牢狱的贪官,竟然要请记者上酒店、泡小妞,“先舒服一下再说”。如此忘乎所以,似乎匪夷所思,而这种潜意识恰恰揭示了贪官的“日常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