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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淘气鬼”都哪去了

我初中的学校离家八里路,如果走大道就比较远,大概得十五里左右,如果抄近道,路就有些阴森恐怖,首先是要经过一片荒漠半荒漠的杂草和杂树丛生的开阔地,然后,进入一片原始树林,接下来是三道深五米宽十几米的备战壕沟,再经过一片玉米地就到了那三片相连又相互独立的坟茔地。过了这三片杂树与坟头交相辉映的坟地,还要穿越三大片玉米地,夏天就是青纱帐,冬天就是平整整的黑土地,然后,是一片由许多高大的白杨树和胡杨树包围下的宽广开阔的操场,就是我们的学校了。

学校的教室是五大排红砖大瓦房,室内均高六米左右,显得空间特别的大,最后一排房子是老师的办公室和工友房,工友房后面就是水房。

不知为什么,学校的玻璃一到放假就全部都碎掉。不知是附近的坏小子们干的,还是学校里的调皮捣蛋鬼们干的。总之,学校每在开学之前一定要重新买新玻璃,要么就是玻璃店老板的儿子干的。

校长为此不知受到了县教委领导的多少次批评。可玻璃照旧年年碎,年年装。

每当校长黑着脸从我们教室窗下经过,教室里的那几个“坏小子”都会装成认真看书学习的乖样子。

我去过校长家一次,校长家的房子不大,但院子很大,一个大的网罩住了半个院子,就像一个全封闭的网球场,有一两百只鸡在这网罩里散步,白花花的鸡蛋就像乒乓球一样散落得到处都是。校长照顾他的鸡比关照他的学生更细心,因为他的鸡能给他生蛋,他的学生们尽惹他生气。那时,我想校长更适合做养鸡场的场长,而不适合当校长。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年代怎么那么盛产“坏小子”。班里的“坏小子”真是搅得大家永无宁日。

坐在第一排的薛涛。在老师转过身往黑板上写字的瞬间,会跑到老师身后,虚拟一通拳脚,又是踢又是捣的,见老师欲转身,他就迅速坐回座位,老师丝毫没有察觉。每每这时,同学们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会气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薛涛就像没事人儿似的。装得呀,别提多规矩了。只要老师转过身写板书。他就故伎重演。有一次,他正在语文老师的身后瞎比划呢,校长从窗口经过,被逮个正着。薛涛在校长办公室面壁站了半天,第二天,在课间操后,当着全体师生的面,上台结结巴巴地念检讨书。照旧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就这么个活宝,初二没念完,就被他父亲给送到部队当兵去了。从此杳无音信,我再也没见过薛涛。

另外一个刺头是蒋伟,蒋伟的个子特别高,他坐在最后一排,每当下课时,他就往中间或前边的座位窜,看到哪一个女生漂亮,就坐在女生座位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做出面无表情的酷相,常常逗得同学们大笑,而被看的女生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蒋伟有一毛病,就是只要一吃饭他头上、脸上的汗就如雨水一样,顺脸横流。大冬天的,同学们都用铝制饭盒带饭,已经冷得像冰一样了,学校又没有热饭的地方。同学们都吃冷饭,这时候,看蒋伟,那简直就是一大奇观,吃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直冒热气,每天中午,大家围着蒋伟吃饭,看蒋伟的热乎劲儿,大家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冷饭盒没那么冷了。

杜尚恐怕是我初中同学里最调皮也最出绝活儿的一位了。

我们初二一班的教室在学校最里边,靠西墙仅隔五十米就是乡村里的菜园,矮矮的泥墙对面是一排排的竹竿支撑起的连排三脚架,黄瓜秧顺杆而爬,叶子繁密,黄瓜结得满架都是,顶着花,带着刺,有灌渠的水不断流入瓜秧根部,喝足了水,晒着太阳,还有菜农用铁勺一勺一勺的喂黄瓜秧人畜粪,黄瓜长得特别快,上午一个样,下午一个样。同学们课间和午间休息,自然都会聚到菜园边上,矮墙那边有几棵柳树,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阳伞,同学们既可纳凉,又可观赏菜园的韭花芹香,西红柿半生不熟时煞是好看。一天中午,男女同学照例在柳荫下乘凉,看园子的老头儿估计回屋倒水去了。这位看园子的老头儿,整天跟防贼似的防着我们。可也是,我们这群正处在蓬勃生长期的少男少女们,永远都觉得吃不饱,看到吃的眼睛都蓝,透着贪婪相。杜尚恐怕就是我们这群馋鬼里的饿鬼了。他趁看园子老头回屋的当儿,一步跨过矮墙,手脚并用爬进黄瓜架下,顺势躺在低矮的黄瓜架下,刚好一根根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触到他的嘴上,杜尚张开大口,连花带刺的咯吱咯吱吃了起来,每一根黄瓜他只吃半根,再往上他躺在地上够就有点费劲,杜尚不停地移动身体,瞄准一根根黄瓜吃得开心,吃得过瘾。墙这边的同学们开始都为杜尚捏把汗,因为看园老头装满了一塑料杯水已经走到了瓜架旁边了,但因为瓜架上的枝叶繁茂,看不到下面有人。

我们终于忍不住了,笑得肚子生疼,杜尚真像一只逮着了胡萝卜的小兔子,还在不停咯吱咯吱咬着吊着的一根根黄瓜。

看园老头儿终于发现了黄瓜架下的杜尚,气得两眼圆睁,跑过来想抓住这个偷吃贼。杜尚也发现了,一骨碌站了起来,只见黄瓜架整个被杜尚顶了起来,杜尚撒腿就跑,老头后面紧追不放,杜尚顺着田畴向南飞奔,穿过一片韭菜地,踩倒了无数芹菜和茄子秧,杜尚消失在南边的小树林里,看园子的老头儿手拿一根竹竿,还是紧追不舍,有两次都差点被他抓住。杜尚上了大道,转身向东,又向北,绕到学校东大门跑入水房洗了把脸,扑打扑打身上沾的泥土,跺跺脚上的菜叶,若无其事地归队了,我们热烈欢迎“英雄”归来。

就在看园老头儿追杜尚这一过程,这菜园里的黄瓜和半生不熟的西红柿基本上被我们罢园了,所剩无几。

当看园老头儿气喘吁吁的回来,看到菜园子的惨景,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看我去告你们的校长去。

因为没有抓个正着,我们是死不认账,校长对我们班集体训话,班主任对我们一一单聊,因为事先已串供,那就是坦白不会从宽,抗拒才能生还。三十几个人居然没有产生一个叛徒。通过这次罢园事件,我们班的同学空前的团结,大家共同做了许多好事也没令我们如此贴心,就这么一次坏事,怎么让大家关系变得如此老铁了呢!

最后,我们得到了集体记过处分一次,由班长,也就是我,站在学校操场的主席台上向全体师生检讨,检讨书是班主任写的。另外,我们初二一班被剥夺了到西墙根的权利,每一个人不得接近学校西边菜园墙根三米内的距离,并由学校工友画了一道黄线。

就算这样,也没有难倒杜尚,杜尚不知在哪儿找来两根长竹竿,竹竿头儿上按好一个剪刀片,又系了一个撑开口的尼龙网袋,杜尚轻轻松松的能摘下菜园里的黄瓜,西红柿,茄子等。

有一天中午,大家正在西墙根下玩电报游戏,看园子的老头儿端着满满一塑料盆洗得干干净净的西红柿请我们吃,那一刻,我们都愣住了,谁也不好意思伸手拿,倒好像这一刻我们才真正被宣判是盗贼,从此后,同学们没有再拿过菜园里的一花一草,一菜一叶。

时过境迁,当年的年少轻狂,虽然意气风发,但总有几分顽劣,如今那么多淘气鬼都已接近不惑了。他们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