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霹雳巴拉的响着,一簇小小的火苗照亮了三个人的脸。
可儿蹲在河边,撩着清水帮助黑木崖擦洗身上的伤口,问,“最后,怎么样了?”
“都死了!”黑木崖皱着眉,忍住痛答道。
可儿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按压到黑木崖的伤口时,丝毫不留情面,按压的尤其使劲,洗的尤其认真。
黑木崖咬着唇,看着气的像河豚鱼一般鼓鼓的可儿时,不禁笑了。一笑,又觉得一痛,不禁皱眉。于是,就皱着眉笑着,样子很滑稽。
“怎么,后悔没有留下来跟我一起同生共死?”黑木崖挑着眉问道,完全不理会身边正一脸凝重搓着自己白衣的杜泽。
已经清洗完了,可儿帮助黑木崖上药,一样秉着心狠手辣的原则,任黑木崖疼的眉毛直抖,绝不心软。
“从明天开始,我们分道扬镳吧!”可儿用极快的速度帮助黑木崖将伤口深的地方包扎好,然后,退到离他三尺远的地方,默默的坐着。
“那,到时候,谁来给我换药?”黑木崖压着声音,低低的问。“你忍心看着我的胳膊慢慢溃烂直到废了么?”
“我管不着!”可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着,目光随意的落向远方。
“这么狠心?”黑木崖的声音还是低低的,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喑哑而有磁性,“我可是为了救你变成才这样的!”说着,缓缓的走到了可儿身边,坐下,轻轻的将一件外袍披在了可儿的身上。
可儿却小手一挥将外袍打掉了,回首,有些愤怒的看着黑木崖,“黑木崖,你把木莎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的供起来了,却把我拉到这里来和你一起亡命天涯,你存的什么心?”
可儿的目光越过黑木崖,和杜泽的目光对上。杜泽却把目光别开了。
“还有你!”可儿绕过黑木崖,指着正在回避着自己目光的杜泽,“你怎么会来的?蓝王成派你来监视我的?”
杜泽不语,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懒懒的说道,“你们先聊,聊完以后,我有话要问你,古可儿!”说着,双目闭上,任凭可儿怎么踢他,他就是不睁眼。
一回头,正对上黑木崖一双充满宠溺的目光,“木莎是安全的,难道你不开心么?”
可儿一愣,哼了一声,不回答。
黑木崖又道,“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让你去选,你会选择什么?”
可儿认真的看了黑木崖两眼,张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目光看向别处。
黑木崖接着说,“你想逃离蓝王,木莎想留在他身边,你愿意毫无保留的帮助别人。现在不是一切都做到了么,是不是?”
“可是你问过我的意思了么?你又征询过我的意见了么?如果你把我当做一个朋友的话,就不应该如此自作主张。你一句话不说,就让我像个炮灰一样挡在前面,万一我死了,你说我能死的瞑目么?”
“我怎么会让你死?黑木崖轻轻抚着可儿的头,宠道,“傻瓜!”
可儿却像触电般的头一偏,逃开了黑木崖的轻触,摇头道,“你始终不愿信任我!”
黑木崖的手停在半空中,淡淡道,“怎么会?”
可儿摇摇头,学着杜泽的样子坐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表示自己拒绝再说话。
“我只是怕你知道的太多,会有危险!”黑木崖坐到了可儿的身边,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死个明白罢了~”沉默了半晌,可儿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可儿……”黑木崖低低的唤着,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可儿的面颊。
可儿还来不及躲闪,一块小石头又快又准的敲在了黑木崖的手背上,力道之大,让素来能忍的黑木崖素手一颤。
杜泽的声音懒懒的响起,“请勿对王妃无理!”
说完,杜泽坐了起来,一双比女人还美的眸子里充满了温柔,对着黑木崖,“太子,您说完了么?如果说完,请您回避一下,我有话要问王妃!”
黑木崖怔了怔,还是站了起来,起身向河边走去,杜泽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缓,刚刚好够入耳。
他问,“孩子是谁的?”
“什么孩子?”可儿一脸白痴相,双手一摊,好像在向杜泽表示她并没有私藏孩童。
“两个月,就是你们遇狼那次!”杜泽自顾自的说着,一手撑在了可儿的一侧,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逼近可儿,“是谁的?”
对上杜泽的双眸,可儿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肚子,眼睛一转,“真的不知道!”
杜泽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你真的和烟幕然在一起了!我还以为吴月是骗我的!”
可儿看着正冥思苦想的杜泽,并没有打算打扰他,只是等着他想出最后一个结果,让她来裁定他猜的对还是不对。
“一天之内,烟幕然和王爷都要了你,所以你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什么?可儿暗自好笑,这么劲爆的解释他都能想的出来?
再次看向杜泽时,却发现杜泽的脸红的像苹果,“古可儿,你生为一国公主,怎么可以如此……放荡不堪!你,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同时……同时……两个男人?”
“为什么不可以?”可儿挑眉,好笑的看着杜泽。
“你……你……你……是个女人!”杜泽结巴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对,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我力气小,我反抗不过,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武功,我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你是被迫的?”杜泽的话忽然连贯了一些!
哪次不是?可儿心底暗想,看着杜泽认真严肃的神情,也不由的认真答道,“是!我一点都不愿意!”
“呸!”杜泽狠狠道,“禽兽!”亏的王爷还大发慈悲放了他,他居然敢动王爷的女人,还……还……还有了一个孩子……
联想至此,杜泽看向可儿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同情。
可是还是有些不明白——被曾经的恋人玷污了,古可儿到底是欢欣喜悦的还是痛不欲生的。这个问题弄不明白,他就不能整理好对她的态度,到底是同情还是鄙夷。
杜泽以最快的速度飞鸽传书,将这个消息禀报了蓝王。然后寸步不离跟着可儿,这是蓝王成给他的命令,当然也是他乐于做到的。
收到蓝王的回复是在三天以后,没想到现在飞鸽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原来一个单趟的时间现在都可以一个来回的了。
信很短,字很少——其实只有一个字,写的凶神恶煞,能够感觉的出写字的人的怒意,好像毛笔都被写的渣开来了,不大的纸被这个字撑的满满的,“查!”
杜泽得令,可是这个字让他左右为难。
他知道,王爷的意思,应该是查清楚罢!
查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还有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过,这两项任务好像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儿抚上自己的小腹。
真快,居然又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成长,让她可以弥补曾经的遗憾,让她可以在这个时空里体会做妈妈的感觉。
经历了这么多,其实,是谁的孩子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排斥生下一个蓝王成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是她的,并且永远是她的,那就好了。
“宝贝,不知道,妈妈不知道是不是有机会,可以看到你的出生!”默默的念叨着,可儿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心里在这里,有了牵挂。
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杜泽那个不要脸的妇女之友围在可儿的身边,用不同的语气和态度询问可儿当天发生的事情,他要可儿必须给他说的一清二楚,否则他没法向蓝王交代,蓝王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儿一边倚着树干躺着,一边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云,漫不经心道,“还要我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烟幕然把我抢去了以后,我全身冰冷,他就用身体帮我取暖,然后取着取着,他就有感觉了,就把我吃了,我完全反抗不了!”
“胡说~”杜泽出离愤怒,一次跟一次说的不一样,“你刚才不是说他生火给你取暖么?”
“是啊!”可儿头歪了歪,“火也升啦!他帮我烤衣服来着!”
“他不是给你取暖么?哪有时间帮你烤衣服?”
可儿终于忍不住了,“杜泽,你这个妇女之友非常不称职!你知道我的内心遭遇了多大的创伤么?你就这么忍心一遍又一遍的揭开我的伤疤,还不停的落井下石补上几刀?”
杜泽垂头丧气,“对不起,可儿!”看着可儿过于平静的模样,杜泽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我总是不敢相信,你这样一个女人,就这样被毁了……我是替你难过,我多希望你是在骗我!希望你是在耍我!我……我是真心希望你和蓝王有情人终成眷属!”
前面半段,可儿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毁了,后半段,听的是心惊肉跳,什么和蓝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呸!
“还要再问什么?”可儿站起身来,倚在一棵大树上,斜斜的看着杜泽。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杜泽揉了揉鼻子,“你说的很凌乱,说明你当时心里也很难受。我会斟酌的!”说完,狠狠道,“烟幕然,真该将他千刀万剐!”
可儿一笑,不置可否!
可儿的表情让杜泽彻底晕了。她居然笑了?
难道,在被烟幕然之后,她对烟幕然陡然心生好感?
杜泽又忙着飞鸽传书去了,可儿难得清闲的坐在阳光下晒太阳。已经立冬了,却是冷的紧。
刚刚合上眼,就感觉到有人过来了,可儿眼睛也不睁开的就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古国?”
黑木崖在可儿身边坐下,“快了!”
可儿睁开眼,向旁边挪了挪,给黑木崖留下更多的空间,“这一路上,真是多谢你的照顾!等到了古国,我一定请求父皇多多的谢你!”
黑木崖看着可儿的脸,半晌才道,“可是你的父皇两年前,就已经驾崩了!”
说漏嘴了,最近警惕心太低太低……
可儿头也不抬的说道,“唉……我总是以为他还活着……”
黑木崖摇摇头,忽然间握住可儿的手,“你可愿意随我走?”
可儿一惊,立即把手抽了出来,眼睛也猛的睁开,“太子?”
黑木崖却执着的将可儿的手牢牢的握住,“我一定好好待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可儿不再执着的将手收回,只是淡淡道,“你连自己的妹妹都要靠别人保护,如何说一定能保护得了我?”
黑木崖:“不是保护不了,只是太过血腥,我不想她也牵扯其中!”
可儿,“那你就舍得我在这腥风血雨里苦苦挣扎?”
黑木崖,“我希望能够和我的女人一起并肩作战!”
可儿,“哦,那谁是你的女人?”
可儿,“你连个女人都没有,还想和她并肩作战?这不太现实吧?”
可儿,“不如,你想先去找个女人来再说,你看怎么样?”
黑木崖的眸子黯淡了。
可儿,“别灰心,我也帮你找找啊!”
说完,拍拍屁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之大吉。
黑木崖看着可儿避之不及的身影,心中一阵苦涩,她的心里还是忘不掉那个人么?即便他那么残忍的对待她,她仍是是忘不掉的么?
不远处,可儿捡起地上的一根枝条,狠狠的来回抽着,口中喃喃自语,“不会吧,连个孕妇都要,黑水国没有人了么?”
独自坐了一会儿,觉得在这段她可以留下的时间内,杜泽可以将他的飞鸽传书完成了,黑木崖也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调整好他的心情了,于是站了起来,准备向回走。
刚站起来,可儿的腿就软了。
她希望是自己眼睛花了,……坐了太久,打了半天瞌睡,所以眼睛花了,或者她是看错了。
她揉揉眼,定睛,没有看错,在离她不到五十米远的小路上,站着一只狼,正龇牙咧嘴的看着她,露出了阴森森的牙,眸子中闪烁着找到了猎物的精光和兴奋。
燃烧艾条……烟幕然说过的,燃烧艾条就可以将狼驱赶走的……
可是谁能够告诉她,哪里有艾条?还有如若她身边这颗长的稀奇古怪的草就恰好是艾条的话,谁能告诉她现在她应该如何生火?
可儿彻彻底底的呆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思考。定定的站在原地,和硕大的狼两两相望。
十秒钟之后,可儿忽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救命啊……”
然后转身便逃。
而身后的狼,却仍是定在原地,一双幽绿的眸子盯住可儿离去的方向,伸出的舌头垂涎不止……
可儿跑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拿出了逃命般的速度,一生中绝对不会有哪次跑的有这么迅速。
待她再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伸出舌头喘气的时候,她回头,惊异的发现,狼已经被她甩掉了。
她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不对,她还没有练过武,更没有练过凌波微步,她没有那样的速度,所以,她是怎么把狼给甩掉的?
难道,是她刚才看花了眼?
可是,她可是定睛看了好几眼呢!
或者,这只狼先天残疾跑不快?还是有了眼疾?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四处打量着,发现她跑的方向已经远远的偏离了黑木崖和杜泽的所在。怎么办?如果就这么往回跑的话,会不会刚好碰上迎面而来的狼?
可是如果不回去的话,她要怎么找到那两个男人呢?
她是个标准的路盲,一条路,稍稍复杂一些,她走个十遍八遍尚无法几个完全。更何况是这山间小路,纵横曲折,她更是从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儿一时间没有了主意,停下来,靠在大树上,想着对策。
枝头一阵躁动,原本栖息在树上的几只乌鸦扑腾的向远处飞去,闹出不小的动静,在幽静的山中,显得尤其诡异。
“黑木崖……”木崖、木崖、木崖……
声音久久的回荡,没有人应。
“杜泽……”泽、泽、泽……
还是没有人回应。
正当可儿准备扯开嗓子再叫一声的时候,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狼嚎。吓的可儿几乎魂都没有了。
紧接着,狼嚎的声音越发的多了起来。
可儿大惊失色,这是她第二次遇狼了。记得第一次是和蓝王成在一起,当时虽然觉得害怕,可是并不像现在这般恐慌,总觉得身边那个冰冷的男子一定有办法让她安全离开——只有安全让她离开了,他才能有机会继续欺辱她……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狼嚎,可儿的心中不安逐渐升腾,最终幻化成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她是在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地方被狼群咬死是一种怎么样悲惨的景象。
正想着,第一只狼在眼前出现了,这只狼体型并不算大,甚至有些瘦弱,可是就是这样一种不算彪悍的体型却配上一双极其贪婪阴暗的的眼睛,看向可儿的目光都好像是恶狠狠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第二只狼也出现了,就在这只狼的旁边,几乎是紧紧跟随着前者而来,时不时的四处走动着,仰天长啸,好像在招呼她的同伴赶紧过来。
狼越来越多,有将可儿渐渐围住的趋势。
可儿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狼群何时变的如此有纪律了?简直比人做的还要好。
那第一只看到她的狼为什么没有立即上来撕咬她?第二只看到她的狼为什么还不停的嚎叫着招呼其他的狼过来?……
转念一想,其实从刚才狂跑之前,看到的那只狼,就已经是十分稀奇的了,任她跑的气喘吁吁,它却没有追上来?
难道,这些狼,真的是被人控制的么?因为幕后的人还没有出现,所以,狼群不敢轻举妄动。
可儿再次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身边的狼群,也再一次证实了她的猜测。
狼群的数目很多,却显得井然有序,就连站的似乎也很讲究。……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难道当初司徒扬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在暗地里控制这群狼?而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人数狼遥遥相望,可儿势单力薄的很,对视了不久,就有点撑不住了,腿都有点发软,内心深处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任她怎么鼓励自己,怎么鞭策自己,内心的恐惧还是铺天盖地的涌来,几乎快要把她吞没。
她看着为首的狼王长啸一声以后,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她不禁向后退着,完全忘记了后面还有狼群。
等到她反应过来向后看的时候,已经有一只等不及般的扑了上来,一双锋利的爪子直直的刺向可儿,带着嗜血的残忍。
“啊……”可儿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腿也好像被钉住一般,只是大声的呼喊着,然后像鸵鸟一般的蹲了下来。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可儿的头顶飞过,可儿逼着自己颤抖着抬头去看,只见刚才要扑向她的狼已经被一只箭钉在了树上,剑穿过了它的喉咙,射出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咕咕的流着血。狼的眼睛还贪婪的注视着可儿,好像已经将她吃下了肚子一般。
更多的狼嚎叫起来,立即又有几只从不同的角度狠狠的扑向可儿。
可儿花容失色,很想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可是她知道这样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看救兵来源于哪里,和他(她)密切配合,看看能不能从狼口里逃生。
“蹲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伴着阵阵的马蹄声。
可儿连忙蹲下,甚至来不及看得清来人的长相。
下一秒,更多的剑从头顶飞过,然后,可儿便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惊,难道是,艾条?
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的狼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撤退了,远处那个骑马的人一身盔甲战袍,手持弓箭,远远的策马而来。
司徒扬?
他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