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蓝泽·轮回之外】
王宫深处,老史官奥伦静静地盘坐在史籍馆的一列列书架尽头,一动不动加之长袍上落满了灰尘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尊泥塑。
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史官已经活过了多少岁月,但在所有知道他存在的人的印象中,似乎自有史籍馆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存在,并且已经是那副苍老的样子。
他像是一个谜,一个比那些无从考究的古老历史还具有吸引力的谜。
“轮回石被激活了?”
外界传来的巨大动静打破了伦奥沉寂的状态,但他睁开的浑浊双目中却没有任何讶异的神采,反而表现出一种早有预料一样的笃定。
圣蓝祭祭台。
观礼台早已在力场碾压下变成了一片废墟,而废墟的中心则是布满了漆黑裂缝的巨大凹陷,如同陨石撞击出得深坑一般。
随后,力场渐渐散去,但盖德的身体周围却窜起了一道道扭曲的乌光,像是一条条窜生的黑色雷霆一般,将他映照的像是一尊散发着强烈压迫气势的魔神。
“看起来,你所谓的要用来建造源泉之塔的那东西,已经被你移植到自己身上了吧?”
盖德原本的金色瞳孔此时也转化成了黑色,目光落在卡其斯身上时仿佛有慑人的黑色电弧喷薄欲出。
卡其斯并不答话,周身笼罩的金色雾气升腾翻涌着,散发出一股股丝毫不逊色于黑色雷霆的气势,但他本人却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似得,从喉咙中发出了阵阵低沉的嘶吼,连皮肤下的血管筋脉也尽数凸显了出来,像是布满了全身的金色刻纹。
卡其斯陷入了一种狂化的状态,原本就枯瘦的阴鸷面孔,在布满了金色刻纹后变得越发狰狞邪异,而那双涌上无尽疯狂的赤红双目,则仿佛已经丧失了任何理智一样。
一金一黑的两种光芒,俨然已经成为了夜幕下昏暗大地上的两个中心,彼此侵蚀间,让夜空中高悬的一弯玦月黯然失了光彩。
“这.”易琳朵喉咙发涩的干咽了一下,因为她惊讶的发现,这对峙中的二人所散发出的气势竟然已经无限接近于‘神’的力量。
而安卡列卡也回转了目光,双眸中所蕴含的感情依旧是那般难以捉摸,开口的声音也依旧是那般一如既往地冰冷哀伤。
“开始了。”
这声音像是一滴坠落在镜面上的冰凉夜色,却又像一个时机恰好的信号,开启了两道光芒的怦然对撞。
然后,安卡列卡伸出食指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点了一下,水晕般的透明波纹便从他的指尖蔓延到了空气中,扩散了包裹着他与易琳朵的水泡屏障。
“我们来看场表演吧!”安卡列卡冲着易琳朵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笑容明澈的像透射阳光的干净冰块,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笑容隐忍下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灰黯。
易琳朵无视了他的笑容,只是冷着一张俏脸、拧着眉毛望向他,蓝色瞳孔中的锐光仿佛两柄要刺穿他心门的锋利投枪:
“安卡列卡,到底什么时候你才愿意让我知道这一切,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知道任何东西?”
“我也有想过不去问,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就好,可是你却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这种陌生让我越来越不安你知道吗?”
“我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鬼,不怕神,我只怕你不再是你!”
易琳朵还想再说什么,但安卡列卡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当少年俊逸到如同神邸般的面庞在眼前放大时,易琳朵大脑中一片空白,等到有所反应时,樱唇已经被两瓣温凉覆盖。
四目相视,一瞬间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下来,心脏钝钝的痛着,两行泪便不知缘由的从蓝眸中滑落而出。
被安卡列卡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易琳朵感觉自己撞入了一团冰冷悲凉的虚妄,而双唇相触时,却又像望见一个孤独灵魂凝视着自己的决然目光。
易琳朵只觉得感觉无数的片段影像涌入自己的脑海,但那些影像却又像怕光的游鱼一样潜入了意识海洋中的无底深渊,怎么努力也抓不到。
..。
圣蓝泽城中混乱的大街上,苍老不堪的奥伦佝偻着身子逆向行走在奔逃的人流中。
突然,他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伴随着浑浊双目中被摇曳火光映现出的两抹晶莹,语声喃喃:“果然还是轮回之中的你,果然还是轮回之外的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宿命如何?抉择如何?”
笑声癫狂,余韵苍凉。
..。。
“你想知道,已经全在你的脑海里,合适的时候你自然会想起来。记住,永远不要去问,因为不管你听到的还是看到的,甚至你亲身经历的,都有可能是假的,所以,永远别问,也永远不要信。”安卡列卡搂着易琳朵,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记着你说的话,你怕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安卡列卡说完,咧嘴笑看着水泡外的战斗,眼神中的落寞第一次没有及时掩下。
“他们就要来了,所以真的没有时间了,再见了军士长。”
易琳朵察觉到安卡列卡话里的异样,再回想起那决然的眼神,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但话未出口,后颈一酸就没了意识。
安卡列卡转过身时,奥伦刚好从他身后跨入了水泡屏障中,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安卡列卡微笑着。
“你知道只是暂时的,我不能插手太多,倒是你..”
安卡列卡抬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打断道:“那也足够了,而我,真的没时间了。”
说罢,他抬头望了望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际。
奥伦沉默,接过昏厥的易琳朵,一句话不多说转身离开。
挥手将水泡屏障化去,安卡列卡走向黑色雷霆与金色火焰肆虐的中心,轻轻地说道:“纠缠了千年,就让我来帮你们做个决断吧!”
狂暴的灵力流中,他的每一步都迈的无比平稳,兜帽被风掀起时,第一缕晨曦刚好落在那张苍白的俊逸面孔上。
那苍白像是消雪般渐渐褪去,而苍白褪尽时,那张脸也是彻底变成一片光线扭曲的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