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留着他们,以后对苏家有用。”思绪转了千万回,我最终对瑞福说出了这句话。
瑞福有些忧虑的看了我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担心这些人以后不仅不会帮苏家,还会毁了我的全盘计划。其实,我又何尝不担心呢?我只是在赌,赌他们对触手可得的财富的渴望足以让他们答应和我们合作。
“那娘娘准备怎么办?”
我又拿过那折子看了一眼,略微思索了一下,我说道:“这柳家的野心还真是大呀,结党营私之后……”我说着,透过茶盏上冒出的热气,我看向瑞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我要灌给柳家谋反的罪名,这样一来,柳家必死无疑,没有人会再敢为柳家说话,因为没有人愿意沾上同伙的罪名。
瑞福听到我的话,狠狠地吃了一惊,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娘娘……”他有些犹豫,那柳家人随吃喝嫖赌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样样都干过,但却真真实实地从来没有干过谋反这件事。我觉得并不是他们没有起过这念头,而是叶明寒治国有方,百姓对她交口称赞;手下军队强大,而柳家只是文官出身;叶明寒警觉性极高,只怕等不到柳家动手,便已被他除之而后快了。
没错,我是要栽赃、陷害,我要让柳家永无翻身之日!
“娘娘,这事做起来有些困难……”
我轻笑一声,似是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瑞福,这折子上的字是你写的吧……”说着,我轻轻地吹了吹那茶盏,一片雾气迷蒙了双眼。
他先是一惊,随即跪了下去,“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其实刚刚我说这话,也仅限于猜测而已,能写出那么一手好字,想来入宫前应有几分背景,只是……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心中虽是这么想,我还是若无其事地勾唇一笑,淡淡地回道:“责罚?我责罚你些什么呢?会写字是好事呀,有些事情交给你我也比较放心。”
瑞福抬头看了看我,最终又低下了头,默默地说道:“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点了点头,我轻声说道:“知道了就好,去吧,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
眼前又渐渐清明了起来,我看着那凤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紧缩。瑞福会写字,说明他并不只是一个贪赌的太监那么简单,而我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压在了他的身上,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对是错。最开始的时候,我也犹豫过,要不要交给李嬷嬷来办比较好,可是如果交给她,太后就必定会知道……
就像她所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总要为自己留一些什么。
雾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眼皮沉重,靠在池壁上,渐渐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看到湛蓝的天际下是院落的一隅,一个古树上掉着一个简易的秋千,那秋千上有着一个女孩,黑色的发散在脑后,稚气未脱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男孩,那张脸俊秀上充斥着淡淡的笑容,他那么温柔的看着小女孩,似是在看着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女孩转过头,看着男孩,忽然就那么任性地从荡的很高的秋千上跳了下来,直直地落在了男孩的怀里。男孩宠溺地一刮女孩的鼻翼,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如阳光般温暖。
他的眼中是女孩的样子,素净的白衣,干净的似个仙子,我看着男孩瞳眸中映出的影子,那影子一点点放大,一点点一点点地充满了我整个视野。
在女孩的眼中,我看到了那男孩最温柔的笑容,而我却在那一刹那被惊醒。
“啊……”我大声叫了出来,浑身上下被一种无力感充斥着,我真的好怀念那个笑容……
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我听到了宜瑗焦急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
有一滴泪水清冷地滑过面庞,我仰起头,双手抱住肩,向已经有些凉了的水中缩去,试图汲取到更多的温暖。
“没事。”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醒来,已是另一天的开始。
今天我特意选了一件橙黄的宫服,只是衣领被染上了天蓝色,或许是一冷一暖的突出对比,使这件衣服显得艳丽端庄而不失生气。衣领微微向两边开着,露出白皙的玉颈和美好的曲线。
许是受到这衣服的感染,今日梳头的姑姑也格外卖力,通体洁白的象牙梳一遍遍的顺过我乌黑浓密的发,我听到那姑姑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皇后娘娘的发质真好。”
我闻言,微微笑了一下,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欢快。那姑姑为我出了个参鸾髻,绚丽而不繁重,手轻压我盘起的发,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端丽而华贵,一双眼透着些许灵气,我甚是满意。
屏退了正要上来为我抹妆的婢女,我难得的自己上手,先为自己敷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然后轻描柳眉,点朱唇。
我抿起唇,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娘娘真是天生丽质,怕是找遍了整个后宫,也难找出一个像娘娘这般的可人儿。”梳头的姑姑立于一旁,看着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紧接着便有一阵赞同的声音。
听着这夸赞声,我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心中甚是欢愉。
屋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似是在预着今天是个不平凡的日子。我放下手中的眉笔,露出一个笑颜,望着窗外甚是晴朗的天,踱步走了出去。
方出了门,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了我的身上,我眯起眼,望向天空中懒洋洋布着的几朵浮云,心情愉悦起来。
“娘娘,该去给太后请安了。”跟在我身后的宜瑗适时地出声提醒道。
我点了点头,望向不远处一片色的屋顶,一种不安的感觉充斥了我的心,似乎要发生些什么,可是是什么呢?摇了摇头,罢了,很快就要知道了,不是吗?
那时,我没想到,这件事差一点就毁了我全盘的计划。
从未央宫来到慈宁宫,路上的牡丹开的正艳,红的、粉的、黄的、紫的、绿的……各种颜色的牡丹开了满园,她们齐齐地对着我笑着,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香味。
“宜瑗,你说为什么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芍药呢?”我将唇弯起一个弧度,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开的正艳的花,身后的宜瑗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有些局促地抓住了身侧的衣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就手揪下了一片花瓣,放在鼻翼前,香气扑鼻。
“从皇后到太后……”无论哪个都是花中的王者呀!
将花瓣捏于手中,我轻声说道:“对了,宜瑗,一会儿帮我搬一盆芍药去陈昭仪的惠媛宫。”
几缕白烟从屋内的香炉上徐徐升起,我远远地看着屋内的那各个华服的宫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十分紧张。正要迈步走进,却在这时,忽然觉得有人在看我,紧接着,一双面绣着杜鹃花的鞋入了我的视野。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猛地抬起头,在那一刻,我见到了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面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尽,唇瓣张开又合上,半晌,我才叫出那个字……
“姊!”
她看到我的反应,眼中是满满的阴谋得逞后的得意,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亲昵地拉住我的手,扶我一下,几乎是同一瞬间,我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
四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姊,见她一脸得意地望向我,脸上是报复成功的欢愉,却又故意要做出一副极委屈的表情,眼眶中一闪一闪的,是让人极心疼的模样。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只要稍微想一下我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来……”太后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帮着打圆场,我却急忙抢先了一步,大声的“哼”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瞪了姊一眼,似是撒娇般埋怨道:“姊,前几日我在府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今日入宫?若是早说了,我也可以去接你一下呀。”
我的眉头微微地皱着,一副极不满意地样子。
姊很显然没有来得及消化掉这一变故,她看了我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而在这一刻,我关心的并不是她的答案,而是她怎么入的宫来的,现在不是选秀的时候,她能入宫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太后带进来的,另一个是……叶明寒带入宫的。
我的视线望向她的身后,当我看到她身后的那个人的时候,我却再也装不出那副委屈的模样。
“若依?”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只见若依听到我唤她的声音,头埋得更低了几分,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
这么说……这么说若依是姊的人?那么我回府的时候是姊让她到我身边来……来……找对我不利的证据的?
我忽然想起了那日交给若依的纸,想起了若依的眼泪……不会的,苏浩然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呀,就算她再恨我,也不至于拿她哥哥的命来赌吧!
不对!苏浩然是她的亲哥哥,小叔平日里也对她不错,姊入了宫,定不会和我同一条战线的,这么一来,若是在后宫中选一位支持,苏浩然岂不会舍弃我而去支持姊?
我费尽心力布置下去的一盘棋也会自此毁于一旦!
我想起今早叫的欢快的喜鹊,猛然间抬起头,嘴角噙着一抹诡异地笑容望向姊。
姊,一直以来,我是不是太小看你了?
我的心里一直有着对苏浩然的担心,直到一个月以后。
七月天,盛夏天,天热的逼人,风似一阵阵热浪般吹到人的脸上、身上,唯有风中夹带着的荷花的清香,是这闷热季节里最能安抚人心的清凉。
此时的我正坐在屋里,吃着最新运进宫的瓜果。
冰雕一点点化作水,然后滴了下来,外面的蝉叫个不停,让我不禁有些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