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才子佳人多不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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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恋爱篇 此恨绵绵无绝期:民国婚恋(29)

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赳赳武夫,竟然能写出如此语言清丽,感情细腻的诗篇。他的与相貌反差鲜明的温柔,对苏青而言,几乎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苏青这样的女人,内心里盛满了感情,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王林渡的出现,似乎预示着她多年的期待有了开花结果的可能。

终于,消失多日的王林渡再次来寓所看望苏青。堕入情网的苏青,第一次觉得带着女儿过日子有诸多不便,但这个念头刚冒出,她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那段时间,苏青容光焕发,心情灿烂,仿佛回到初恋时光,人也年轻了许多。人到中年,有过婚变的女人,能再次找到满意的归宿,确实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事。

有一次,王林渡告诉苏青,有人送给他一幢接收下来的房子,他住在部队里不需要房子,打算让苏青带女儿入住。顿了一会,他神色颇不自然地说:“我因为这房子必须用我的名义才可以接收下来,所以只得对他们说你是——”

“是什么?”苏青诧异地问

王林渡沉默半晌,终于红着脸说:“很抱歉,我只能说,你是我太太,否则,这房子你就不便入住。”

听了这话,苏青脸上顿时浮现一片红晕,心里却蜜一般甜。她暗自思忖:莫非,他是以这特有的方式向自己求婚?没有家的女人,不管事业多成功,仍然像浮萍一样,随风飘荡,脸上是强颜欢笑,内心是一片苦涩。

过了几天,王林渡邀请苏青去看新居的装潢。两人在外面的餐馆吃毕饭,就直奔新居。王林渡对苏青说,晚上,苏青就在新居过夜,自己要去找朋友谈事。到了新居后,王林渡滔滔不绝,和苏青大谈房子的装潢过程。苏青几次想催他去找朋友,但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她实在不好意思打断对方的话头。终于,王林渡像突然醒悟一样,说,我该走了。等他拿出手表,又是一惊,说,都11点了,大门已关了,我今晚出不去了。见苏青面露不悦之色,王林渡讨好地说:“对不起,我只好请求你的恩典,让我在亭子间沙发上躺一夜吧。”

相识以来,王林渡给苏青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她以为这样一个儒雅君子不会有什么出格之举,就大度地同意了。没想到半夜,王林渡却爬上苏青的床,一边亲吻苏青,一边喘着粗气地说:“我要你。”尽管苏青对他的“霸王硬上弓”非常不满,但在夜深人静的此刻,除了满足对方的欲望,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这才知道,武夫毕竟是武夫,再多的文化也洗不去他的粗鲁和莽撞。因为粗鲁和莽撞正是他们的本色啊!事后,苏青感慨,军人是不配谈情说爱的,王林渡对她来说,不是归人,注定是过客:

“军人其实是不配谈爱情的,他们不知道如何使对方愉快,只强烈地要求满足自己而已。他们也许是嫖惯娼妓的,一下子就占有她,一下子又把她扔开了。于是他们跑他们的路,九死一生,连生命都是莫名其妙的,那里还说得上缠绵不休的感情呢?”

当然,如果你认为,苏青完全讨厌王林渡的强迫行为,那你也错了。事实上,对王林渡自作聪明的精心安排,苏青一半是厌恶,一半是欢喜。她曾说:“女人是神秘的!神秘在什么地方?一半在假正经,一半在假不正经。譬如说:女人都喜欢坏的男人,但表面上佯嗔他太不老实,那时候男子若真个奉命唯谨的老实起来了,女子却大失所望,神色马上就不愉快起来,于是男人捉摸不定她的心思,以为女人真是变幻莫测了,其实这是他自己的愚蠢。”

由此可见,对王林渡的不老实,她并非真讨厌。相反,倘若王林渡真对她毕恭毕敬,甚至坐怀不乱,她还真不高兴了。表面上看,王林渡精心布置了一个局,然后一步一步,引苏青“入瓮”。其实,他的用心良苦苏青洞若观火,与其说她厌恶王林渡的心怀鬼胎,不如说她正享受着这样被人算计——因为,算计她的男人是她愿意长相厮守的意中人。王林渡的推诿、延宕、搪塞,她明察秋毫,对王林渡的精心算计,她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其实,她早就有意以身相许,只是她希望王林渡能正正当当提出要求,而不是像贼一样偷袭她的身体。

遗憾的是,王林渡当时也是有妇之夫,他虽然把苏青视作自己的“山珍海味”,但却无意和她另组家庭,白头偕老。在得到苏青的身体后,他去外地公干,虽然,他为苏青提供了住处和足够的生活费,但如果没有婚姻的承诺,这一切哪里能抚慰苏青那颗受伤的心。更要命的是,王林渡一夜风流,让苏青怀上了孩子,在那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苏青能留下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吗?偷袭苏青的身体,玷污了苏青的尊严;打掉这个孩子,又让苏青的身体受到摧残。

王林渡的出现,曾给苏青带来多少憧憬,而实际上,此人带给她的却是灵与肉的双重打击和摧残。

王林渡1949年后移居台湾,后从事专业创作,笔名姜贵。

周化人:被忽略的真爱

周化人,广东化县(今化州)人。抗日战争爆发后,附汪投敌。1939年9月,任汪伪国民党组织部副部长。1940年12月,任汪伪中央政治会议秘书处宣组组长。汪伪政权成立后,历任汪伪铁道部常务次长、社会行动指导委员会委员,汪伪广东省政府委员兼广州市长,汪伪新国民运动促进委员会上海分会委员,汪伪全国经济委员会委员员,上海市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

苏青和周化人在上海相识后,她发现,此人除了学问不及陶亢德外,气质的儒雅,性格之沉静,与陶亢德极为相似。更主要的是,和陶亢德一样,周化人对苏青也是一见倾心,极为欣赏。而苏青对他也是相见恨晚。

相处了一段时间,苏青对周化人的经历渐渐有所了解。

周化人曾在英国留学,其间,单恋一个风姿绰约的金发女郎,但由于年轻人的羞涩与腼腆,他没有向对方吐露那份深爱。只是用自渎的方式来消除内心的焦灼和懊恼。他的性机能也因此受到损伤。

回国后,婚姻自然是父母做主,不过,他娶到的新娘却是一个少有的善良的女子。然而,留学带来的创伤,使他无法满足自己的妻子,也不能使妻子怀上自己的孩子。久而久之,两人的感情也变得淡漠。虽然,他对妻子也没有了什么所谓的爱,但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与歉意。毕竟,是自己的难言之隐,给妻子造成无尽的酸楚和苦闷。

现在,他遇见了苏青,她的活泼与大方,她的才气与秀美,让他古井般死寂的心又荡起层层涟漪。

一个弃妇,又遭逢乱世,哪能抵挡一个儒雅而沉静的男子温柔的攻势。两人有了亲密接触之后,周化人向她倾诉衷肠:“青,凭良心说,我生平就只能你和我妻子发生过关系。至于精神方面,我是千真万确只爱你。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呢?不很满足吧?我们两个人,在我是除却巫山,在你或恐是曾经沧海吧?”

苏青听了,不免嗔怪道:“我要是那样的女人,你还会找我吗?一个女人,谁愿意存心换男人?我是想从一而终的,可我的希望总是落空。凭良心说,我没有负过哪个男子,都是男人负我。”

不过,对周化人苏青还是颇有好感,她说:“你有财有势,我并不稀罕,比你有财有势的人我认识不少,但我相信你。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知足。”

周化人苦笑道:“我是独子,到现在还没孩子,真是愧对父母。我多希望你能为我生个孩子啊。”

这也许是周化人对苏青的唯一要求,但苏青却很为难,因为她已有了三个孩子。不过,由于周化人身体本身有问题,苏青最终也没怀上他的孩子。这对苏青未尝不是好事。乱世男女,动如参商,他们的爱情是没有未来的,结出的果子也必然是苦涩的。

在和周化人热恋其间,苏青突然得知前夫失业,孩子生病。忧心如焚的她未及通知周化人,就去前夫那里照顾孩子。这可急坏了周化人,他到处打听,这才找到苏青。原来,周化人接到命令要去南京公干,当时局势混乱,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一去不返。在上海的最后一夜,他想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度过。

尽管苏青挂念着孩子,但对周化人的邀请也有些心动。最终,她去了周化人的寓所,但那本该甜蜜的夜晚在苏青的记忆中却显得有些支离破碎,因为不时地想着孩子,在和周化人亲热时她显得心不在焉。她的敷衍和潦草,让原本就缺乏激情的周化人,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她和周化人的交往,就这样沮丧地迎来尾声。

第二天下午,周化人即奔赴南京。临行前苏青去看他。由于孩子病了,恋人又要离开,身心交悴的苏青,十分疲倦,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周化人则坐在一旁,一面抚摸她的头发,一面嘱咐她,枕头下有一件礼物送给她。

一觉醒来,天已向晚。周化人已走了,苏青欲离开时,想到周化人那句叮嘱,就掀开枕头,原来是一张支票。本来,这是周化人的一片好心。可苏青却误会了,她以为周化人是想用钱买自己的身体和感情。一时怒不可遏,竟把支票撕了。

两人就这样分手了。

时局变化越来越快,苏青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妙。周化人渐渐淡出她的生活圈。

日本投降后,苏青和其他人一样欢天喜地,她没想到,当局竟然认为她有汉奸之嫌。虽然经过据理力争,她总算保住了自由身。但内心的郁闷和压抑可想而知。

一个寂寞的午后,在一种百无聊赖的心情驱使下,她不知不觉来到曾和周化人共度良宵的公寓。里面的布置和她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物是人非,情何以堪。突然,她发觉桌上有几封信,是周化人留给她的。她这才知道,周化人后来找过她三次,人海茫茫,终于没有找到,只得独自逃生去了。那一瞬间,苏青的眼睛湿润了,她想到那天分别时,她因为惦记孩子,心情不好,一直在敷衍他,忽略了他对自己的那种恋恋不舍之情。现在想来,这是个多么温存的男人,他对女人的体贴真是罕有,而自己竟不知珍惜。信中的一段文字更是让苏青心乱如麻:

“青,你不要以为有家室的男人,在你这边住了半夜,回家又去陪太太了,须知我在这里是用了全心力来爱你的,回到家里,早已筋疲力尽了,哪里还有功夫同太太敷衍呢?离婚不是一件太理想的事,男人有了社会地位,一举一动都会发生障碍或困难的,只要你能够原谅我这一点……。”

苏青知道,周化人说的是实话。是的,他没有离婚娶自己,这是苏青最不满意的地方,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以他特殊的身份,想离婚也是不现实的。而苏青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不管他怎么曲意逢迎,她也没原谅他这一点。

如今,在分手几年后,对方杳无音讯,苏青想起他的种种温柔,想起他对自己的千依百顺,陷入深深的懊悔和愧疚中。

任何东西,失去后才知宝贵,恋情也是这样。

白薇:“我是深深悲哀的命名”

白薇,原名黄彰,出生于湖南资兴县秀流村。白薇父亲黄达人曾赴日本留学,埋首学习的同时也热心寻求救国之路,参加了同盟会,后因经济上遇到困难,不得不中途退学,于辛亥革命前夕回到家乡。

回国后,黄达人募集资金,创办新学。他自任校长,兼授理科课程。雄心勃勃的黄达人希望借助这所初高两等小学来实现他富民强国之梦。学校里宣传新思想,提倡男女平等,他还允许自己的大女儿和四女儿在该校读书,分别取名为黄彰,黄显。这两个女孩是学校里仅有的女生,可见在当时,女孩上学还是多么稀罕多么难得的事!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黄达人因患病不得不辞职,黄彰和妹妹也相继辍学,她俩在两等学校只读了一年半的书。

黄彰的母亲,健壮,朴实,勤劳,是典型的农家妇女。由于受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她对女儿的婚姻大事简直视同儿戏。一次,她在某村庄看戏,戏毕和妹妹去一农户家串门,因受到女主人的热情款待,她一高兴,就把黄彰许配给该家做媳妇。接着她去另一家串门,又受到热情款待,于是,又把另一个女儿当礼物一样许配给这家。

黄达人虽觉得妻子这事做得太过草率,但这个在外面雷厉风行的男人在家中却唯唯诺诺,竟然对妻子处理女儿婚姻大事的率性而为听之任之。黄彰,也就是后来的白薇就这样稀里糊涂走进自己不幸的婚姻。

白薇十四、五岁时,婆家就上门催促成亲,白薇抵死不从。一直捱到16岁,婆家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上门逼婚,白薇知道这次难逃厄运,就跪在父亲面前,哀求道:“爸爸,我不想马上嫁人,我要读书。”

受到新思想熏染的黄达人骨子里仍残留着陈腐的旧意识,他的回答让白薇寒彻心腑,他说:“毁婚,那是有辱门风的事,我们是体面人家,答应人家的事,那能反悔!”

白薇这才意识到,女儿的一生幸福,远远不如父亲的面子重要!

成亲那天,白薇想过逃婚,但一个弱女子,哪能摆脱婆家如狼似虎的看守!她终于被强娶过门,开始了不堪回首的炼狱般生活。

丈夫娇生惯养,懦弱无能;婆婆阴鸷凶残,蛮横专制。早年丧夫,生活不顺,让婆婆的心理变得扭曲。白薇的到来为婆婆提供了一个宣泄不满与郁闷的绝佳对象。辱骂殴打弱小的儿媳,对狠心的婆婆而言,是宣泄也是享受。一次,白薇不堪侮辱,顶了几句嘴,婆婆竟丧心病狂咬断她的脚筋。白薇在床上躺了几天,粒米未进。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白薇忍痛爬到一位远房亲戚家中,这才捡回一条命。

实在被打怕了,白薇终于想出一条苦肉计,每当婆婆举棍就打时,白薇就跳入门口的池塘里,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婆婆是小脚,不敢下水。于是骂骂咧咧,只得作罢。

实在忍受不了婆母的毒打,白薇无路可走,被迫冒险在夜深人静时逃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