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口口声声说了解我,便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播种的马。”锦儿的胡搅蛮缠,多少让我失了耐心。于是与她说话的语气,也渐渐冷了不少。
而锦儿见我如此,也收起了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道了句“是你绝情在先,那就别怪我无义在后。”
说罢,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慈宁宫我是不想再去了,还劳烦表哥传个话,就跟姑母说,我是一个女人,年纪大了,是该有个孩子在身侧陪着的。”
言毕,她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便转身离去“时辰不早了,表哥请便。”
我看着锦儿离去的背影,竟觉得心底无比悲哀。
或许是锦儿在宫里待得久了,所以也开始变得无理取闹。孩子的事儿,一旦她上了心,我便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她。
既然如此,只当我从未来过吧。
……
景仁宫这边闹着脾气,坤宁宫那头却春风得意。我在暗处观察着一切,逐渐发现闻人擎苍来见卿儿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而每一次当我在远处,看着卿儿与闻人擎苍亲近,便恨不得趁早结束掉这一切。
特别是,当我的蛊虫又一次发作以后……
这一天夜里,我没有去坤宁宫。而是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蛊虫……呵,的确是一种令人发指的东西。
虽然在死里逃生后,我成为了慕容烈风的义子,也得以跟随他在军中习武。而慕容烈风,因为一直对母后有情,所以对我也格外疼爱。
可慕容烈风戎马一生,为东陵国立下了那么多的汗马功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深知我与母后心中的仇恨,也清清楚楚把皇室的这点破事看在眼里。
人人都说我是慕容烈风的爱徒,却不知我一直都被他所压制。他救我,收养我,是顾念与母后的情分。可身为东陵国的护国将军,他忠诚的就只有朝廷。为了不让我在羽翼丰满之时回宫复仇,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功夫都倾力相授。
而别人眼中的高强武艺,不过是我后来行走江湖时,拜下的另一位师父所授。虽然,我从拜他为师到现在,一直都不知道那位师父的名讳,可那位师父在江湖中却十分厉害了得。
他的功夫跟慕容烈风相比,相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在于,慕容烈风是个正派人物,而他,则十分阴狠。
这么多年来我鲜少提及他,一是因为他已经仙逝多年,在世间也无旁人知晓他还有一个徒弟。二是因为他这个人极其狠毒,不折手段。他给了我多大的成就,却也在我身上拿走了多少东西。
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是黄泥土盖到脖子的人了。因一生所学阴狠毒辣,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传承之人。直到他遇到我,利用了我心底的仇恨,说服我成为他的徒弟……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年,那天,下着大雨。
我行过拜师礼后,他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功秘笈都给了我,让我自己琢磨。随后,作为交换条件,我要帮他养着他养了一生的蛊虫。
其实那些武功秘笈说起来,也不算厉害。就算我学了个七八层,也只能比闻人擎苍厉害那么一些,难以是慕容烈风的对手。可对于我那位师父来说,真正厉害的是他的毒,以及他的蛊虫。
我不知他的蛊虫从何而来,只听他说,那些蛊虫需要在人的体内才能存活。所以……他从小便以自己的血肉养着那些蛊虫。
听起来似乎很血腥,可蛊虫的作用却不小。
她虽然小得让人无法肉眼看清,但却可以炼制成为蛊毒,用来迫害那些该死的人。
蛊虫只以两样东西为生,一是墨,二是血。墨养的蛊虫是一种虫卵,十分厉害,大有见缝插针之势。只要擦拭到刀剑上,再用沾染上蛊虫虫卵的刀剑划破别人的肌肤,那受伤之人便会中蛊。
而蛊虫虫卵在遇到人血后,便可破壳而生。而蛊虫一旦被植入人的身体之中,便会在中蛊人的体内不断的繁殖。一开始,蛊虫只在受伤的地方停留,以吸食人血为生。可当蛊虫在经过繁殖,原来的地方已不够它们生存之后,便会朝五脏六腑蔓延而去。”
最让人称奇的是,蛊虫的折磨十分可怕,却不会致死。只要体内有蛊虫的人多补血,保证有充足的血液供它们吸食便好。
但,蛊虫是一种活物。它们既会繁衍后代,自然也有感情。会冲动,会掠夺。当一个人体内的蛊虫越来越多以后,它们就会因为争抢地盘相互撕咬。
而每当它们在撕咬之时,中了蛊虫的人便会疼痒难耐,可谓是一种非人的折磨。所以……很多中了这蛊虫的人在得知真相后,宁愿选择成为一个废人,也不会承受着每隔一段时间的折磨。
他们会在蛊虫还没有繁衍更多后代,扩散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及时斩断蛊虫的后路。
若感染蛊虫的伤口在手上,只有自断其臂。若是在腿上,便斩断腿支。若在脸上,就剜肉取虫。当然,若能挨得住这种疼痒,当个养虫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放一些血,让虫卵随着血液流出便好。
那些随着血液流出的虫卵只要不以墨汁养着,不被鲜血供着,很快便会失去性命。
只可惜,在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养虫人的痛苦。所以,曾经被我那位师父种下蛊虫的人,要么已经成为了缺胳膊少腿的废人。要么,已经自缢而亡。
而我,则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养着蛊虫的人。
虽然在疼痒难耐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可那位师父阴毒得很,为了怕我跟别人一样宁愿成为废人也不要养着蛊虫。他早在给我下蛊的时候,就把伤口选在了脖子上。
我若想趁早摆脱蛊虫,只有把脖子砍下!而我……大仇未曾得报,还未完成母后的心愿,怎能说死就死!
于是这一熬,就熬到了现在。
我正陷在过去无法自拔,那是一种熟悉的……生不如死的折磨便侵袭了我的全身。
我躲在暖被里,身子越发滚烫。浑身上下都如同被蚀骨一般,又疼又痒。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一刀一刀地割着你的皮肉,然后又一刀一刀地敲打你的骨头。
我觉得奇痒无比,想要伸手去挠。可手才伸到一半,又活活逼迫自己放了下去。呵……已经多少年了,该忍的总要忍啊。我若把自己挠的皮开肉绽的,母后发现岂不是又得担心?
于是,我死死地咬着暖被,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轩儿!”我在疼痛无比的折磨中熬着,不知熬了多久,昏昏沉沉中突然听见了母后的声音“轩儿!你的蛊虫又开始发作了!”
我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母后……您……您怎么来了?”
“哀家见你今日把念慈都给屏退了,怕你遇到什么难事儿。所以等到那些碍眼的人都睡下后,便赶忙过来瞧你。”母后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与念慈姑姑一起把我的手脚给捆绑了起来,生怕我会因忍受不了疼痛伤了自己。
“母后……您……您别担心,我没事。”我喘着粗气安慰着她,不愿她如此年纪还要担惊受怕。
母后把一切都处理好后,坐在我身旁为我抹汗“哀家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居然要这般对待哀家。不仅让哀家没了母族作为依靠,还要跟儿子忍受那么多年的离别之苦。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儿子团聚,儿子却……却莫名受了那么多的苦!”
说罢,母后竟罕见地抹起了眼泪“要哀家说,你生平所拜的两个师父都不是东西!一个明明能教你更多,让你在正派的路上走着,却偏偏得防着你,逼你走到今日!
一个,明明知道这蛊虫有多折磨人,却还要往你身上种!这一种,就再也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母后别恼”我看着母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于是忍着疼痛咧嘴笑道“这一切都是……都是儿子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说罢,我又安慰她道“慕容烈风不肯……不肯教我更多的东西,母后也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将军府……将军府一倒,慕容烈风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而我在……在江湖上的那个师父,也已经成为了一堆泥土。这……这儿蛊虫虽然折磨人,但养着总有好处。至少……至少我因为养着这些蛊虫,得到了不少武功秘笈……不……不是吗?”
“哎”母后叹了口气儿“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人家都说懂事的孩子不招人疼,果真如此!只是……你说的道理哀家虽然都懂,但你到底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看着你这副模样儿,哀家心疼啊!这一心疼,可不就难免埋怨几句么?”
我见母后如此,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些埋怨的话说来说去也是无用……母后,儿子能熬。”
“是……是无用。”母后点了点头“我埋怨慕容烈风,埋怨你江湖上的师父,都比不过埋怨你父皇强!如果不是因为你父皇,咱们母子怎会有今日?
明明都是他的儿子,可他却对你和闻人擎苍如此偏心。哀家发誓,若等到我们得势的那一日,咱们的痛苦一定要原封不动的还给闻人擎苍。”
说罢,母后又连忙改口“不……不能原封不动!咱们得把你父皇的,还有他母后该受的苦,一起加倍还在闻人擎苍身上!只有这样……哀家才能甘心!”
或许,母后所说的话只是想发泄心中的不满。而我,却清清楚楚把母后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是啊,这些痛苦不能让我一个人受。闻人擎苍从小得到了父皇那么多的爱,现在又当了那么多年的皇上,也该够了!我因为他的缘故被迫离开皇宫,成为养虫人。那么这种被蛊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滋味儿,是不是也该让他尝试一番?
正巧,锦儿如今闹着情绪,不肯再听母后的吩咐。而我,也实在不愿意看着卿儿在闻人擎苍面前妩媚欢笑。既然如此,不如寻个机会带上蛊虫虫卵,再对闻人擎苍下一次手。
反正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是不能继续往下拖了。
我想趁早解决掉这一切,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皇位也好,女人也罢,我都要牢牢握在手心。
……
从蛊毒发作中缓过神后的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刺杀闻人擎苍的机会。而很快,这个机会便来了。
再过不久,便是云鹤和念忆的生辰。我曾偷偷寻过一次云鹤,问他想要什么贺礼。可谁知,云鹤却告诉我,在他生辰的那日,闻人擎苍和卿儿会带着他们出宫游玩。
我得到了这一消息后,立即便跟黑煞的人联系。要他们死死地盯着闻人擎苍,一分一秒都不能有所松懈。随后,又亲自划破肌肤,取出了不少虫卵,以墨汁养着。只等着闻人擎苍出宫当日,派上用场。
……
很快,云鹤和念忆的生辰日便到了。
据眼线来报,闻人擎苍果然带着卿儿和三个孩子出了宫。并且,在京城游玩了一阵后,便往城外赶去。
我身着了一身黑色羽毛制成的战袍,戴上了一副银色的面具,领着黑煞众人朝闻人擎苍的方向奔去。
我不得不说,闻人擎苍是一个很会选地方的主。他带卿儿来的地方,四周环山。远处山上的枫叶虽以所剩无几,可中间却是一大片绿茵。
除此以外,附近还有一个极大的温泉池子,池里开着朵朵荷花儿。在这天气渐冷的季节,极其难得。
我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草地上放风筝。风筝是一只大雁,随着孩子们扯线的动作,翱翔在天际之间。看似,十分自由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