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都市情人节,该为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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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

“笛——,笛——”长长的哨声将我惊醒,我刚睁开眼,就看见有人往外跑。

“成翔,快点!出早**。”曾海强大声叫着,好象要把我给吃了。

我赶紧爬起来,像别的士兵一样,穿上裤子,抓起上衣就往外跑。到门外一看,我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我们八个新兵站成一排,曾海强站在对面叫着口令,“立正——,稍息,向右看——齐!”他喊一句,我们就重复一句,与此同时,迅速穿上上衣,整理衣服。排长则来回检查,我已经知道,我们排三个班,他都要负责。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又是一声哨声,全连集合。

排长迅速集合全排,下达口令,“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跑步走!”我跟在后面,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这一切,不是和电影电视中出现的一样激动人心吗?

全连集合完毕,连长下达科目,然后各排带到指定地点组织训练。

我真正的转变就此开始了,因为我是全班来的最晚的一个,所以要从最基本的动作学起,即立正,稍息开始。第一天确实很累,我还从来没有站过那么长时间,所以有些吃不消,休息了几次还是觉得累。直到吃午饭了,才得以好好的休息。不过部队开饭也要列队,唱歌,再加上连长讲话和总结,一套程序下来最少也要十分钟,只有真正坐到凳子上了,才能够彻底的放松一会儿。

开头的几天挺过去以后,渐渐的也就适应了新兵连的节奏。我学东西还可以,往往教个两三遍就行了,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比起那些掌握新知识较慢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有个个子矮矮的广东兵,叫张正伟,在停止间转法上老出问题。停止间转法是停止时变换方向的方法,比如向左转,向右转等。也不知怎么搞的,张正伟老是弄不清方向,班长下达向左转的口令,他向右转,让向右转了,他又向左转了。到向后转了,他又慢半拍,然后偷偷望着班长。他脸上的青春痘涨的发红,看起来无辜而着急。班长为他想了不少办法,拿眼睛瞪他,大声吼他,怎么都不行。有一次训练时,我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在他左手写上“左”,右手写上“右”,让他转的时候瞄一眼。没想到还真有效果。这件奇怪的事让班长对我产生了好感,我原本只想帮帮张正伟,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但即使是这样,训练还是很辛苦。海南的天气很热,训练时间一长就浑身是汗,午睡后又闷又热,头脑一片木然,直到汗水和动作让你清醒为止。还有晚上的军体训练,也是每天要过的难关。

俯卧撑,仰卧起坐,做到不能做了还要再坚持,据说这时候最有效果,而且还能锻炼你的意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嘛。

单双杠倒不在话下,我在学校就爱运动,这一点帮了我。每天做完规定的次数我还可以休息一会儿,帮着班长计算其他新兵的次数。

那个第一天就冲我笑的叫常鸿民,也是广东的,他做起单双杠就不行。看他黑着脸双手吊在单杠上,我就会想起玮琳的话,她就像在半空中一样,我会偷偷的扶常鸿民一把。他也会偷偷对我一笑,或者挤个眼什么的,以表示谢意。可这时总看不到他的牙,而且他现在的笑和哭也差不多了。

有时晚上还要进行紧急集合演练,最多的一晚练了五次,我从最初的兴奋一下到了机械运动,听见哨声就想打背包。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想从前,可是不经意间,小雪的身影就会从眼前闪过,她的点点滴滴也会涌上心头。这种短短的思念让我分心,换来大声的喝斥,使我只能聚敛心神,重新投入到机械、枯燥的训练中。

晚上临睡前的一刻,小雪又会来到我面前,窗外微风习习,她淡淡的笑着一如往昔。在异乡的月光下,我很想写信表达我的思念,可是不行,熄灯后不准点灯,打手电,排长又住在我们班,一点通融不得。

仅有的时间就是午睡后。我曾放弃两次午睡来给小雪写信,可是写不出,千头万绪,我不知从何写起,而且还有玮琳夹在里面,我无法形成思想,更无法诉诸文字,我发现我的字歪歪扭扭,自己都快认不出了。我趴在床上灰心的不行,这才来了几天,连封信也写不成了!

好在元旦即将来临,连长说要放假一天。

我坚持着坚持,终于等来了1994的第一天。很多人都出去玩了,毕竟训练很辛苦,都需要放松。我们班更是全部出动,由班长带队去了县城,连排长也去找老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去洗了澡,但没有洗衣服,因为新兵只有一套作训服。我很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坐下来,好好给小雪写封信,但没有办法,只能穿着脏衣服写了。

我在第一行写上:亲爱的小雪,想想又划掉了,我非常想这样称呼小雪,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的思念之情。可是我不想太突然,我们之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我不能毫不负责的乱写一通,惹得小雪生气。我控制住手中的钢笔,重新写到“小雪,我非常想你,”这句话不能不写,假使再不写的话就没有写这封信的意义了。

在信中,我首先向她道歉,说明玮琳送我礼物时我所说的话完全是随口而出,没有一点针对她的意思,希望她能够很快忘记这件事,别放在心上。还说我现在用的钢笔就是她送的,非常顺手。接着又说非常怀念我们的过去,怀念那些淡淡流逝的时光,那种日子对我来说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很想你,很想再和你一起看雪,再和你一起干杯。然后又向她描述了旅途的风光,离家的感受,以及对海南的初次印象。关于训练,我本想泛泛而谈,可是写着写着就无法抑制,再看到自己身上污浊的衣服,忍不住就把其中的辛酸合盘托出。

信越写越长,

最后一看,竟然有七张之多,好在部队寄信免费,也不用担心超重。把信发出后,我呆呆的坐着,浑身没了力气。

晚饭前,班长回来了。他们提着买来的东西,满面春风,可他们怎知道我的一天比他们还要充实啊!

元旦过后,训练科目逐渐增多,投弹,射击,五公里越野,四百米障碍,连星期天也要加班训练,时间很紧。我虽不是科科优良,但总算还过得去,刚好妈妈来信了,我就自夸一番,马上写了回信。

在我焦急的等了半个月以后,小雪的信终于来了。我是在中午收到信的,到晚上睡觉前已经看了三遍。

小雪在开头写道,“信已收到,非常高兴!知道吗?我一摸到这封信时,就有一种很过瘾,很满足的感觉,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写过这么长的信,你训练那么苦,那么累,还抽时间给写这么长的信,真是非常感谢,谢谢啦!”

又说礼物的事她不会放在心上,那么小的事还记着干吗?

关于过去,她也很怀念,那个雪天她永远也忘不了,只要我回来,就和我一起看雪,一起一醉方休!

她还表达了对海南的向往,说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

在信的中间,她问我,“去了那么久,有没有想家?只有远离家乡的人才能体会到家乡的好,你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吗?一个人是不是感到寂寞?我喜欢热闹,也喜欢静,有些时候我觉得一个人呆着是一种享受,我老想着有那么一天,家里只有我自己,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只要一台录音机,几盘好听的磁带,静静的听或者跟着唱,没有人来打扰我,可是这只能是想想而已。我还喜欢听别人讲自己的遭遇,故事,就像看电视一样,会跟着剧中人物的心情而变化,跟着笑,跟着哭,尤其是看悲剧时,我都不敢和家人一起看,害怕他们看见我哭。我喜欢听别人的悲欢离合,就像听故事,看小说一样,听完之后我会把它放在心上,有时也会体会一下他们的心情,我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最后写道,“一般远离家乡的人都非常喜欢收到亲人、朋友的来信,不知你是否也有这种感觉,如果是的话,我以后会尽量多给你去信。我们就要放假了,放假后就有更多的时间了,这一段你训练紧张,又苦又累,不能经常给我写信也没关系,不过要多注意身体,有空多休息,身体好是最重要的,愿下次再见到你时,你会非常健壮。”

我捧着这封信,心里的喜悦就要满溢了,我回想起从前,我们只是相互吸引而在一起,今天小雪坦露了内心世界,原来她和我想像中完全一致啊。我并没有问她,她却向我说了,这是多么的难得哪。

我全身心的投入到训练中,一个礼拜后,才把回信写好,因为我打了一遍草稿,第二遍又写错了字而不得不重新再写。等第三遍完成,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实弹射击结束后,又进行了一次全面科目考核,新兵连终于要结束了。临走的那天,帽徽和军衔都发给我们了,我们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付出了汗水,完成了普通老百姓向合格军人的转变,终于要走进真正的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