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诗与思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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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导游宋傅津先生

此次赴台考察,陪同的导游是一位中年男子宋傅津先生。这出乎我们的观念,因为常理来说导游都为年轻女性,就像照顾病人需要女护士一样。

我们一行十人于1月12号下午1点50分到达台北的松山机场,当时天下着小雨,正像一首歌词中所描述:冬季到台北看雨,会有异常寒冷的感觉。尽管宋先生以满脸微笑姿态恭候在机场接客大厅,但我并未觉得有多大的寒释,他未免寒酸了点,上身着一件暗黄色的夹克,里面的灰色衬衣似乎有一个月没碰过水,裤子也是一年不洗也看不出脏的灰蓝色牛仔。如果不是旁人介绍,我还以为是一位来帮我们搬运行李的脚力。眼前这位年逾五十,声音暗哑,满脸沧桑感的“老男人”能胜任我们团队的导游吗?

我对导游素来没有太高的期望。大陆的见多了,那些人日复一日说着同样的话语,走过无数次走过的景点,哪还有激情?因此工作成了例行公事,或完成规定动作。久之,从他们嘴中说出的导游词全变成了一种背书似的腔调和节奏,他们不用眼光与客人交流,不给游客提问的空间,语调做作,表情僵硬,动作机械。即便有些人会挂起几丝的笑容,也经不起检验,那是面部勉强堆起的皮肉,而不是用心为之。他们内心也装着游客,但总在算计着如何将游客骗到商场购物。这几乎成了比导游更重要的工作,相信在他们离开这个行业后,他们之间交流最值得炫耀的恐怕莫过于此。也许我的见解有些苛责,但相信大多数人对导游总体印象如此。可让我更担心的是,这位年逾五十而没退的导游肯定已是个贼精,不知道要怎么被他忽悠。好在我的原则是将导游视为摆设,全凭自己的心去体验所见的山山水水。

当我们坐上旅游车时,宋先生就开始了他的工作。尽管车身晃动,他还是挂起了一幅台湾地形图进行讲解。从他的导说的形式和内容,我揣测宋先生年轻时一定当过地理老师,而且是一个不错的老师,不知他为何要放弃教师稳定工作来经受导游这份苦差事。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中正纪念馆,他的首次讲解结束。与意料相反的是,我感到平生上了一堂最生动、最丰富的地理课。

接下来的几天,我愈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不仅是对他职业道德,更是对他职业水准的错判。宋先生岂止是地理老师,他一定还是历史、政治、社会学、艺术学等学科的老师,他就像一本台湾的百科全书,无一不通,无一不懂。可他绝不是在背诵着百科全书,所有的知识经他嘴说出,都那么生动,有趣,而且他总是根据游客的反应来把握讲解的节奏,控制语调的高低,那绝对是用心在讲解。队里的每位成员都有同感。渐渐的我们大家喜欢起了这位“寒酸”的导游了,就连他那暗哑的嗓音开始变得悦耳起来。

宋先生还很富幽默感。他说在台北,交通法规得到严格地遵守,在台中,交通法规就成了参考性的,而在台南,法规总敌不过台南人的情感。他还告诉我们台湾的“槟榔西施”是怎样变成“槟榔东施”又成了现在的“槟榔僵尸”。宋先生的幽默不会让你赫然大笑,而是一种让人回味的隽永。

在中禅寺参观时我与宋先生有了一次较深入的交谈,得知他真的是一位教师,只不过不是学校里的。他自办了一个旅游培训公司,并亲手训练学生,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培训不收费,还要负责给受训学生介绍工作,这种行为在大陆不可思议。更让我意外的是他还兼做义工也就是我们的志愿者。在我们的观念里,导游属于低端行业,做导游也就为求生计,甚至导游导到他这把年纪,那满肚子还不都是算计游客的歪点子,根本不存在精神层面的追求,可就是这位不起眼的导游让我知道什么叫敬业,什么叫精神,什么叫平凡中的伟大。我真不该认定导游界就只有坑蒙骗的脏事。

同行的台湾一家文化交流公司的郭经理说宋先生是金牌导游,他的确名副其实。

坐在电脑前写这篇文章时,眼前总浮现宋先生的身影,耳畔又萦绕着他那暗哑的声音,挥之不去,不知为什么他会在我心中留下如此深的印象,比见过伟人、明星还要强烈。宋先生,你眼下在做什么呢,我们今后还会见面吗?也许今生只有这么一次偶遇,但愿台湾海峡风云波涛不会太大,我还有机会渡海探望。值此在对岸的福州送上一个祝福,愿宋傅津先生一生平安!

2011115台中中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