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冯梦龙寿宁民间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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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争疆逸事巡察

缪福森

话说崇祯九年一个阳光和煦的冬日清晨,知县冯梦龙正在他的书房里翻阅着置于案头足足一尺来高的《寿宁待志》书稿,面对自己历经数月精心编纂即将杀青的这部寿邑志书,心里还感到些许不足:寿宁与泰顺“争疆之说”在闽东北浙西南的民间流传了几百年,到底有没有一些事实依据呢?我不妨亲自去寿泰边界实地考察一番。

当日,这位县太爷安排好衙府政务之后就带上两位县丞和一个衙役启程了。他们一行四人出日升门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南下王甲岭到了洋边,后又继续左拐北去。当他们下了董家岭抵达仙峰村时,已近中午时分,冯知县看到仙峰村溪岸边房舍林立,许多人家炊烟袅袅,大小客栈一家连着一家。衙役毕恭毕敬地问:“大人,走了这几十里路,您一定很累,肚子也一定饿了,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去客栈里吃点东西吧!”于是,冯知县就指着前面那家“月山客栈”:“好,就到那店里小憩一时并吃点东西吧。”

才到门口,店主人十分热情:“各位客官,快快请进!”看到这一行人穿着打扮举止言谈非同一般,店主人又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是咱们的县太爷,冯知县!”衙役翘着拇指提高嗓门说。今天,县太爷大驾光临寒舍,店主人怎不喜出望外?于是,特意给他们做了一桌当地最丰盛的午餐。席间,冯知县还询问了店主人的家庭和村上百姓的生活等许多情况。店主人说:“自从这几年减少了徭役,我们老百临别时县丞付给店主人二两银子,在一番推搡之后,店主人方才收下部分。

午后,冯知县一行四人继续前行,他们走过仙峰升仙桥,又过了犀溪福寿桥,至武溪村附近的双港渡口时值傍晚时分。

站在码头边上,放眼望去,只见霞光染红了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一个头挽发髻的老船夫沐浴着夕阳正划着轻盈的小舟在河心缓缓行驶,对岸那座青瓦土墙的亭子连着一条岩隙间缀着绿色小草的石径九曲回肠延伸到远处的山上。

此时,望着眼前斜阳映古渡的迷人美景,冯知县完全忘却了旅途的劳顿:“过了河就离泰顺不远了。”

“是啊,我们晚上要在王家地投宿,明天在附近多走几个村落。”随行的一个县丞接着说道。

“喂,船家,快把船划过来,我们大人要过河哪!”衙役双手拼成作揖状搭在嘴边冲着船夫高声喊道。

“你们等着,船很快就过来啦。”老船夫边说边快速地划着桨。小舟靠岸后,衙役和船夫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冯太爷上了船,等两位县丞相继上船后,随着船夫“诸位客官坐好喽!”的一声提醒,小舟就稳稳当当地驶向了彼岸。

如今,这双港古渡口、北岸古亭子依然存在。只是20世六十年代,随着犀溪至泰顺公路的修通,在渡口上游约六七百米处建起了一座公路桥--友谊桥,这渡口就丧失了原有的功能,渡船更是不复存在,就自然无人问津了。

船夫告诉他们,上了这条山岭,再走一两里就是王家地了。告别了船夫和双港古渡口,攀登着那条连接闽浙两地的古岭道,其时虽然是冬天,逾花甲之年的冯知县已是汗透衣襟,双脚发软,可他还是坚持走着,走着……袅炊烟,他们心中窃喜:王家地就要到了!王家地,过去叫“袁家地”,是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弹丸之地,明清至民国时期还隶属福建寿宁管辖。由于地域面积狭小,加上地理位置特殊等因素,在民国时期,经闽浙两省政府商定,将其划归浙江泰顺,并立碑于双港溪北岸渡头亭内。

当冯知县一行进到村子里时,已是掌灯时分。几经走家串户,终于找到一户人家投宿了下来。

翌日,冯知县又带着县丞和衙役取道往北,他们今天要去的是毛竹下一带地方。毛竹下在明朝时还称“茅下”,也是一个小山村,民居零星分布于山涧两边。其附近还有葛藤岭等几个聚落。和王家地一样,如今也都划归泰顺。

一路上,冯太爷一行迎着初升的朝阳,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踏着野花遍地的古道,伴着清脆悦耳的鸟鸣,经过小半天的翻山越岭,迤逦来到毛竹下村边的一个古亭子--“福寿亭”。他们落座须臾,蓦然间,听到衙役惊喜地叫了起来:“冯大人,快来看哪,这里有一块石碑!”冯梦龙随着衙役一指,眼光落在古亭旁杂草丛中立着的一块石碑上。于是冯太爷撩起衣襟半蹲着身子仔细辨认着那碑上依稀可见的文字,在那块斑驳的石头上赫然镌着“明嘉靖二十二年冬张鹤年立”的字样,碑的另一面则刻着寿邑疆界区划,但因字体较小,且历经一百多年的风雨侵蚀,字迹很难辨认。

冯梦龙注视着这块碑石,心里思忖:这地方距离泰顺县城仅一衣带水之隔,由此看来,寿邑设县之初关于首任知县勤政争疆之传说也并非完是全空穴来风。

于是,冯梦龙在他编纂的《寿宁待志》中也就录入寿宁与泰顺“争疆”之传说。

时至今日,虽然泰顺县毛竹下村子边这块当年寿邑知县张鹤年任上亲自立的县界石碑仍寂寞地隐于古亭旁的萋萋芳草之中,无人涉足,无人问津,但它却见证了明清乃至民国时期寿邑疆域的一段历史,正是:龙子犹第64章细茶“紫燕”的故事雷云凌明代,茶叶种植已成为寿宁主要的农事之一。随着更大量人口的迁入,和资本主义在寿宁的萌芽,茶叶需求已不满足于自给自足,开始在人与人之间、村与村之间少量流通。茶树品种则以细茶为主,这在冯梦龙所著《寿宁待志》中记述颇为详尽:茶出七都(《寿宁待志·物产》,明代寿宁七都一图在今周宁县纯池镇),政和里七都一图十甲三顶桥、七都二图三甲初垅出细茶(《寿宁待志·都图》,二图在今寿宁县平溪镇)。

《寿宁待志》的字里行间,无不展现出冯梦龙关心人民疾苦的清官形象,“做一分亦是一分功业,宽一分亦是一分恩惠”成为他施政寿宁的至理名言,这在他的《催征》一诗中可见一斑:“不能天雨粟,未免吏呼门;聚敛非吾术,忧时奉至尊;带青砻早稻,垂白鬻孤孙;安得烽烟息,敷天颂圣恩。”

冯梦龙不仅是文学家,还是品茗家。他的故里苏州的茶文化十分繁荣发达。年轻时的冯梦龙风流倜傥,才情横溢,时常出入歌楼舞榭,交际应酬颇多,不论是酬友往来之际,还是手执椽笔之时,终日茶不离手。“三言”的许多章节中,都体现出他精深的茶文化修养。

至今,在寿宁民间仍口口相传着两则冯梦龙与茶文化的故事:明崇祯七年农历八月十二日申时,到达寿宁任知县才一天的冯梦龙登上镇武山巅极目眺望,忽然看见东南方远处的山峰上祥云蔼蔼,紫气千条,如莲似甲,渐聚渐浓,袅袅婷婷,凝而不散。颇精玄易之学的冯梦龙以为徐升,纷纶散郁蒸。莲花金朵朵,龙甲锦层层。似浪千重拥,成文五色凝。不须占太史,瑞气识年登。“次年春,一直惦记着”祥云“的冯梦龙借察访之便,带上随从数人,沿东南方向一路寻访,不久见一座大山(即白鹤山,又名甲峰顶,海拔一千一百米)高耸云端,巍峨峻秀,如鹤之立,如凤之翔,山下数里外有一山坳,一团淡淡紫气,似有似无,密密笼罩,便不辞劳苦,近前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只见紫气生处数亩奇异茶树郁郁葱葱,枝头新叶红中带紫,映得满园紫光隐隐,紫气蒙蒙。冯梦龙连声赞叹:“异茶!异茶!”顿生品茶之念。冯梦龙见园后有一农家,竹篱茅舍,清幽雅致,便上前叩门求见。好客的主妇见来了贵客,端茶递水,热情招待。冯梦龙接过茶杯,一股淡淡清香迎面而来,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气,尚未入口就连称“好茶!”主妇见是个品茶行家,连忙再沏茶两杯,微笑着请冯梦龙品鉴。冯梦龙很是诧异,仔细一看,与先前一杯放在一起,紫、绿、红三杯三色,相映成趣,一一品味,只觉紫者轻灵厚嫩,入喉生津;绿者香高味醇,直透心脾;红者润滑浓爽,回味无穷,当即赋诗一首:“紫静红和绿淡清,养身修性入心旌。品茗不羡成仙辈,筑屋重书陆羽经。”

明末的寿宁隶属府治设在今建瓯的建宁府。崇祯八年夏的一天,冯梦龙赴建宁府述职归来,由政和入平溪,途经九岭,正值午后骄阳如火,酷暑异常,口渴难当。好不容易登到半山腰凉亭,连忙下舆歇息,见一老翁在卖茶,此时正是“久旱逢甘雨”、“瞌睡遇枕头”,端过茶,一口气连喝三碗,长长舒了一口气,无限惬意之下,方才细细品味,只觉清香扑鼻,嫩滑醇厚,甘甜爽口,再仔细观察那茶汤,色呈浅紫,氲气淡淡,前所未见,连称“好茶!”冯梦龙忙问道:“敢问老丈,此是何茶?”老翁回道:“此茶叫‘紫燕’,是采自九峰山上的一种天然野茶。”才情跌宕的冯梦龙诗兴勃发,略作沉吟,赋诗一首:“九峰山上紫茶殊,香漫甘回嫩厚舒;他日堂中酬客友,香茗盛誉满姑苏。”据说,冯梦龙任满回到姑苏故里,取出寿宁所产茶叶接待宾客,获得不绝赞声,果然出现“香茗盛誉满姑苏”的景况。

待志》中所载“细茶”,可作两个方面解读:一是制作出的茶叶产品形状精细,如当代的红茶、精品绿茶等;二是指茶树品种。红茶为清代产物,精品绿茶似只有现代生产工艺方可生产,凭明代寿宁的茶叶生产水平,应不可能生产,如此推理,“细茶”指的应是茶树品种。在外来品种进入寿宁之前,寿宁所植茶叶品种俗称“俗茶”,也叫“菜茶”。俗茶品种叶细而长,称为“细茶”比较准确,尤其是其中有一品种,其叶更是细长,茶青呈紫红色,叶片舒张如紫燕腾空,故俗称“紫燕”。因该茶叶有“紫气东升”的寓意,所以寿宁人尤喜这个品种,常常取其寓意,寄托心里美好愿望。据说,当年缪蟾饮饯辞行时所用茶叶就是“紫燕”。

与繁华锦绣的苏州对比,寿宁的偏僻落后令冯梦龙大为感慨,“县在翠微处,浮家似锦棚;三峰南入幕,万树北遮城;地僻人难到,山多云易生;老梅标冷趣,我与尔同清”。(冯梦龙《戴清亭》)但寿宁高山地区终年云封雾锁下的茶叶质量也令冯梦龙赞不绝口。深明茶叶作用与价值的冯梦龙,在寿宁任内,大力倡导种茶,并把姑苏先进的制茶技术和茶文化与寿宁本土文化相结合,淀积起厚重的寿宁茶叶文化,寿宁茶叶自此获得飞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