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冯梦龙寿宁民间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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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智除盗患

李安

明朝崇祯年间,正是朝纲千疮百孔,宦官干政,义军突起之时。那个时候,在中国大地上不仅有大明政权,其实还存在西北的大顺政权,以及从辽东崛起,由“金”改名为“清”的东北政权。在冯梦龙崇祯七年由丹徒训导升任寿宁知县后的第三个年头,东北政权就已正式改国名为“大清”了。

因而,在明清易代之际,寿宁虽然地处“地僻人难到,山多云易生”之地,却也是盗匪为患,加上疾病肆虐、苛捐猛增,百姓个个饥寒交迫、穷困潦倒,到处出现“穷民犹蹙额,五月卖新禾”、“带青砻早稻,垂白鬻孤孙”的景象。无奈的老百姓为了躲避偷盗强抢和苛捐杂税,大多都跑到龙泉、庆元、云和一带去种苎麻。

冯梦龙到任不久,发现事态极为严重,立即着手治理,个把月内就破获了好几起盗抢案件,捕捉了几十个盗贼。可是,不多久,后遗症便出现了。有人举报了一个盗贼,事隔不到十来天,举报人就被人告了。官府捉拿了一个盗贼,没多久,捕盗的官吏也被告了。还有很多盗贼耍懒,即便被捉了,因为不是现场,必定以他在麻山为借口推托,或者由他们的同伙相互掩护,根本无法查问究办。尤其在通商要道的车岭一带,到处是茅草充塞,几乎无时无刻都有不逞之徒潜伏在草丛深处,伺机干坏事。天光头暝间暗和风雨天,行人商贩路过这里,总是提心吊胆,连在岭巅上的小庵道人也舍弃庵堂离去。还有在外种苎麻的人逢年过节或家有急事回乡,没有三五成群结伴都不敢成行,搅得人心惶惶而不可终日。

这种现象,着实让冯梦龙头痛。看着县域内盗贼如此猖獗,抢劫案件远,距离建宁府甚远,资源贫瘠,教育落后,做官差的又不体恤老百性的疾苦,因而,那些偷窃抢劫乃至于穷凶恶极无所不为的人中,有些也是无奈而为之,继续捉拿终归不是办法。于是,他故意把缉捕盗匪的县务束之高阁,一边着手捐俸修建起东坝、恢复了车岭关守关驻兵及车岭头庵堂等兴利工程;一边减除百姓捐税科目与额度,一律革除对大造黄册、官员迎送给百姓造成的摊派负担,还捐俸扶持农业生产发展。

其实,这不谋进先谋退的做法,就是冯梦龙“惟明刑、薄赋、裕民,为弭盗之本”的一步棋。他在兴利除弊系列举措的实施进程中,不断观察百姓的反应,很快冯梦龙就发现,盗抢案件伴随着他的举措推进在量上日渐减少,这说明原先有许多人是被逼上梁山的,自己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对的。就此,冯梦龙让自己的思绪重新回到根治盗抢案件的基点上。他冷静思虑后,便颁布了一则告示,称:“寿宁正堂冯,值赎锾额增,岁饥,盗起,余令以慈辅严,而垂矜恤,却未能彻治矣。今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锄、镰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凡图民举发,而据缺者亦不可受。持兵者乃为盗贼,决不轻怠。至示。”差人即日在县境内广为张贴。

这告示的主要内容是,规定凡手中拿着锄头、镰刀等农事工具的,都是认真在做农活的子民,大小官吏都不得随意盘问和骚扰,更不准因举报去缉捕,只有手持杀人凶器的才是强盗劫匪,一经发现,严格惩处。如此告示,开天辟地头一出,看起来很不入百姓之眼,满城议论纷纷,都以为这县太爷与先前的知县没什么两样,摆摆架子,做做样子而已,强盗劫匪不捉,还不让人举报,这算怎么回事。不想,就在人们还摸不着头脑,不善理解的当头,全县上下盗抢案件不出几个月,居然悄然匿迹。

后来,人们才想到饥寒起盗心,“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冯梦龙的办法好,既然县衙都竭尽全力来帮助老百姓发展生产了,人们可以告别“镰刀挂上壁,腹肚贴背脊”的潦倒困境,哪里还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冒着杀头危险一心一意当强盗自寻死路呢?!难怪冯知县的告示发布之后,县境内到处都是手持耕作农具的人,自然去搞好农业劳动,开展生产自救去了。

就这样,冯梦龙把一个满目疮痍的寿宁县,逐渐打造成一方百姓安居第27章春日往府李安相传,古时的南溪村很是繁华,官府在这里择扼要设关隘于石门,并修建公馆、铺递和社仓于村中。这公馆是“前绕墙垣,竹卉青葱;后际土阜,松榅苍郁。山源如翼,溪流若带,隐然驻节之奇观也”。

冯梦龙到任寿宁知县后,每每往府必留宿南溪公馆,每次都会到馆周边的南溪村里散散步,看看景。这不,每季一次的往府面觐时间又差不多到了,冯梦龙便打点行装和文书,准备往府。他才收下不久的门生叶有挺,甚是机灵,晓得县老爷去府上要经过南溪,就乘他动身前,将自己傀儡囝的阶段,就是在南溪舅李际贡生处,由舅教他识文认字做文章的事讲给冯老爷听。

那时,寿宁读书人不多,一听说有位贡生,又是门生的舅舅,冯梦龙便打定主意,趁这趟往府去会一会。冯知县特意从县城起了一个早身,天一光就上路,本想赶到南溪公馆吃午餐,用半日时间与李际交谈,未想到这天路上,在经过九岭村时,居然碰到一对堂兄堂弟在一处水渠工地漫骂扭打。“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何况自己治理着这一县,冯梦龙见状只得停舆劝驾,发现两兄弟尚明事理,只是为弟建排涝水渠取用兄一菜地,却不善言辞,也未打招呼,兄长有所误解,才由口角转为肢体接触。冯梦龙想了想,就向他俩讲起孔融让梨、六尺巷等故事,听了冯老爷的说理,兄弟俩满脸涨得通红,兄表示让地,弟致歉和好。

由于这事的耽搁,紧走慢赶到南溪都已过晌午了,冯梦龙索性两餐做这位与冯梦龙同是贡生身份而不愿出仕的李际,依邀爽朗赴约。此时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冯梦龙草草吃了些点心,就在李际陪同下,巡游起南溪村。从铺递、社仓、书楼、洗心堂、陇西望到石门隘,一路上,冯梦龙仿佛是在调查什么事似,在几句寒暄之后,对李际是问东问西,便告诉李际说:“我详细阅读并核查了前两部县志,发现前一部有错误,后一部有缺失,想趁公务不忙的空闲时间,编一部志书,以补原志的不足。听过建县时争界的一些传言,你可知否?”李际心想,这县老爷确实不一般,连这一点空闲逛荡时间,都利用来思考核实县务,便赶忙回称了他所知道的情况:“据老行人讲,寿宁与泰顺划界,的确有两知县相约相遇地点为界之事。还有,现归政和管辖的深窟、前洋两村建县时也都划入寿宁,因当时寿宁在相当一段时间都未登记入册,后才被政和收归。”听后,冯梦龙叹息道:“主政者的责任真是重于泰山呀!”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他俩已逛到了村西的廊桥建造工地旁。这里像个小集市,一派热闹景象,此时天上忽然飘落起毛毛细雨,可大伙儿没一个人退去,依然在那叽叽喳喳。经向李际打听,原来,大伙儿正在建桥的半拉子现场商议筹集缺口资金的事宜。看着眼前的景象,冯梦龙了解到为了建这座桥,乡民已是家家户户倾巢而出,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如今建好了拱架部分,可廊屋部分却再也筹不到资金了,大约还需要十五两银子。冯梦龙默念着:“寿宁马上就要进入雨季了,廊桥可都是木头建的,廊屋部分造不起来,那就难办了,雨一淋,风一吹,日一晒,久了,没几年木头就腐烂了。”想到这,一天所遇所见涌上心头,冯梦龙灵感顿生,随即咏出《春日往府》:

春日下山腰,春风寒欲消。草丝逢石罅,桃叶衬花娇。水道将添笕,烧痕渐减焦。只愁零雨至,尚有未成桥。

不知知县之意,李际赶忙将知县老爷会捐资解困的用意解读给大家听,首董和乡民这才恍然大悟,齐刷刷就地跪拜于知县老爷跟前,齐呼:“老爷功德无量!我等草民叩谢!”冯梦龙自觉乡民礼重,遂躬身还礼,便招呼众人起身,随后还应董首之请当场咏联一副:“廊绕水乡行巧合,桥通寿政界难分。”

不觉,雨歇霞明,日影斜过,公馆厨子便差人叫吃晚饭。李际为感谢冯知县给外甥叶有挺亲自辅导学业,也惊喜于身为大文豪的知县大人,居然谦恭邀约平民一个的他共谈县事、共聚晚餐,还捐资建桥,扶助解困,便折身家中取出数年陈酿的米酒,带到公馆欲与父母官冯梦龙共享。不料,本来很有酒量的冯梦龙兴许因旅途劳顿,在同李际互敬三杯之后,又与李际开起了玩笑:“好了,我俩从贡生的角度,称得上是同道中人,你就不要老爷长老爷短的。不过三杯我已饮了,再喝我可要你去取百度的高度酒了。”就这样,李际只好作罢。接着是李际喝酒,冯梦龙饮茶,亦然对饮至夜阑更深,馆外蛙鸣虫唱,两人方才结束了宴谈。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冯梦龙南溪会李际,俩人虽说初相识,却都早已名声在外,尤其是冯梦龙,李际早就读过他的著作与诗赋,知其通晓“上下数千年,澜翻廿一史”。见面不久,俩人三言两语便已投机开来,宴谈极为相契,似有他乡遇故知之觉,让冯梦龙留下了“三杯古驿谈乡事,也算家园一纸书”的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