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连潇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昨夜还那般温馨,一转眼,就什么都抓不住了。我瞥见使者身旁那一小杯药酒,就是那杯药酒让连潇昨夜如此失态。
我越过连潇身边,在他眼中看到痛楚滑过。他一定以为昨夜我是虚情假意,我心中闷闷不乐,踩上台阶时被自己衣裙绊倒,顺势挥掉那杯药酒。杯子破裂发出刺耳声响,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掌处却传来阵阵刺痛。
“这药酒可是太后娘娘亲赐,如今全洒了,这可怎么是好。”那使者急的团团转,围着地上那些湿意绕圈子。
我懒得看他,周围没有人过来搀扶我,只有远在门口的灵鸢看到我摔倒之际想上来扶我,然王宫规矩,她只是一个宫人,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大殿之内。
我只觉得涔涔凉意席卷周身,像是被隔绝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冷漠无情。
我挣了挣,终于慢慢起身,冷冷瞥了使者一眼。
“这有何难,重新斟上一杯酒便是,你不说我不说,这大殿之内的人不说,怎会传到太后耳中。”
“如此一来便是欺君,可是杀头大罪。”使者声音哆嗦,明显已经站力不稳。
“你倒翻太后亲赐药酒,不只太后要处罚你,齐王殿下更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若是照我说的法子做你尚有一线生机,若是你如实回复太后,我保证你,就是株连九族,也不过为过。”
楚后做事向来心狠手辣,这个使者心里该是十分清楚。
那使者思忖片刻,才终于对着连潇缓缓下跪。
“请齐王殿下饶命。”
我看着连潇笑,打从心底快乐。我救了他。他的视线也停留在我身上,似是有些无奈。
“来人,将娘娘带下去仗责三十。”
我很快就被侍卫带了下去。这是再所难免,毕竟这么多人都看到,是我打翻了那杯药酒,虽是救了他,他却不得不对大臣们有所交代。我理解他,所以更加欣赏他隐忍背后的睿智。
纵然仗责三十,那些侍卫下手也算极轻了。
我满身大汗,脸色也一定很惨白。灵鸢扶起我的时候很是心疼。
“娘娘这又是何苦。”
我笑了笑。“灵鸢,这是我甘愿的,以后你就会明白。”
连潇没有来看我,整整三日。在我养伤期间,只有灵鸢一人守在我身边。我心里并不埋怨,可还是升起无端痛楚来。
连潇是逃过了这一次没错,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总不能,每次都是这样提心吊胆吧。而且使者这次回去,我的这些举动定然全数落到姑母耳中,姑母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直到很多天以后,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连潇才出现在我眼前。他一声不吭,紧紧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本能的安抚,他却在我耳边呢喃。“你真傻,若是使者回去告诉楚后,你又该如何。”
我微微一笑,似是故意的嘲讽道:“楚后是我姑母,自然不会为难我。”
连潇放开我,他清澈的眼眸望进我的眼里,似有一种隐忍。
“你在怪本王?”连潇板正我的脸,让我看着他。
这样温润澄澈的眼神,纠结的眉心,我忽然后悔起自己的毛躁来,我对着他微笑,素手滑过他精美的脸庞。
“臣妾没有怪殿下,殿下日后不要蹙眉了,臣妾不喜欢。”不知道我的不喜欢,能否让他有所改变呢。
连潇的手掌有些颤抖,轻抚着我的长发。
“阿绡告诉本王,本王该不该相信你。”
我看着这个男人,感觉到了他的脆弱。他在害怕,在许多个夜里辗转在信我和疑我的边缘。我是楚后最喜爱的郡主,他是常年被楚后压制着的番王。
我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强有力的心跳让我十分安心。我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吸引我的气质,而我甘愿沉沦,这是在过去的十六年内从未遇到过的。
“殿下只要知道殿下是阿绡的丈夫,是阿绡的天,阿绡不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来。”我轻声说着,大概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终于尝到了心动的滋味,这样美好,就算让我万劫不复,我也甘愿。
连潇冰冷的唇畔覆上我的,一时间天转地眩,我无力的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他的吻不同那晚,更多了几分缱绻和缠绵。柔软的触感,唇齿碰撞在一起的温柔,我眼底最深刻的眷恋被深深隐埋下去。
过后,他伏在我的肩头轻微的喘息,温柔的替我拭去额间的汗珠。他抚着我的背,动作轻柔。“可还觉得疼?”
我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我是骗人的,其实后背还是会有隐隐痛楚残留。
“你说谎的时候眼神会闪躲。”
我一惊,忍不住嗤笑。他果然能看透人心,这样轻易就将我看了个清楚。
“使者已经走了?”
连潇点了点头,“不知他回去之后是否会……”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捂住他的嘴巴。“殿下不必担心,他一家老小,还想保命呢。”
连潇朝我释怀一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