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褚浔阳来过之后,当真就开始视他们主仆为无物,只将两人限制在这个院子里,吃喝用度方面的东西也是和以往无异,一点儿也不曾苛待,若不是禁足了两人,反而是会叫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那个黎明剑拔弩张的场面根本就只是个幻觉,不曾发生过。
“郡主——”忍到最后,碧水终于还是忧心忡忡的开口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您不能一直被限制在这里呀,前头二夫人来探望过几次,被外头的侍卫拦着说您染了时疫,这几天就连二夫人也都不肯再来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啊!”
褚月歆的唇角牵起一抹冷笑,忽而抬头看向了她,“我能有什么法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现如今这东宫上下,还哪里有旁人说话的份儿,根本就整个儿都落在褚浔阳那兄妹两个手里了。按理说父亲既然已经来信应了登基继位的事儿了,即使缺了那么一个仪式,我们后院的这些人也该是给个明确的头衔接进宫里去安置了,哪有老子都登基做了皇帝了,家中姬妾孩儿都还赖在儿子府上的道理?”
褚月歆说着,就满面颓败之气的摇头笑了出来道:“你再看看,这都多少天了?琪枫却对此事只字不提!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现在只要父亲有一日不曾回朝,这里所有的人,莫说是自由,就是性命也全都捏在他的手里,是荣辱还是富贵,是生还是死,全都看他一个人的心情。我娘她的确是个好大喜功的,可我这么突然莫名其妙的被关起来,你当她就真会信了外头的说辞,是因为我染了时疫才避开不敢来见的吗?”
褚易安不在京城,褚琪枫就是一家之主。
听了褚月歆这一席话,碧水就更是如遭雷击,心里隐隐的惧怕起来,焦急道:“那这么说来——就是二夫人也是要弃开您不管了?她可就只有您这一个女儿啊!”
褚月歆自嘲的冷笑一声,没再说话,手里捏着针,狠狠的在花绷子上戳了两下。
连氏是没什么脑子,却并不是个完全蠢的,眼下的这般情况会避开褚琪枫兄妹的锋芒去自保,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的褚月歆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应叫地地不灵!
她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神采,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手上的凤穿牡丹图。
碧水却是更加不安,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住在屋子里头转悠,来回走了几圈,忽听得院子外面有些动静,循声望去,却是褚浔阳一脚已经跨进了院子里。
“郡主!”碧水一惊,赶忙跑回褚月歆身边,提醒道:“浔阳郡主来了!”
褚月歆手下动作一滞,相对于碧水眼中的希望,她的心里却是浮动一丝不安的预感——
这个丫头突然找上门来,可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
无数的心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褚月歆并不敢怠慢,赶忙站了起来。
下一刻,褚浔阳已经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浔阳!”褚月歆强作镇定的轻声道。
褚浔阳淡淡的瞄了她一眼,见到她除了一对儿明显的黑眼圈之外,气色倒也不见得就是怎么样的差,便是玩味一笑。
“郡主请坐,奴婢这就给您沏茶去!”碧水说道,赶忙就要出门。
“不必了,本宫说两句话就走!”褚浔阳道,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几步之外局促站着的褚月歆。
褚月歆的手里绞着一方帕子,神情略显局促,似是想要强做出一副笑脸来,却赫然发现脸上肌肉根本就完全僵硬了,不听使唤。
“浔阳——”她张了张嘴,心里权衡再三,还是一咬牙,开口说道:“上回那件事,我真的只是无心之失,你——”
“今天我来,不是来和你翻旧账的。”褚浔阳却是没听她说完就已经抬手打断她的话,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最后站在了墙边的多宝格前面,漫不经心道:“一句话,你还想不想要从这里出去了?”
“啊?”褚月歆一愣,猛地抬头去看她的背影。
褚浔阳的手指轻敲了两下摆在架子上面的一个彩釉花瓶,似是觉得那声音分外的空灵诱人,就又连着弹了两下,方才重新转身看向了她。
她的面容宁静,唇角一直都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容,冲褚月歆一扬眉。
褚月歆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心里却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丫头不会轻易就放过她,犹豫道:“妹妹这是愿意相信我?”
褚浔阳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又再重复了一遍,“想从这东宫的禁制里头出去吗?”
褚月歆见到她的态度模棱两可,心里越发戒备,就唯恐她会有后招。
她自是想要早早的逃出生天的,可是——
其中代价,却不敢随便估算。
褚浔阳也不想和她过多的浪费时间,只就微微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给你一条路走!”
她开口的语气就分外强硬,本就不是在征询褚月歆的意见。
褚月歆咬着嘴唇不吭声,只用一种深度戒备的眼神的盯着她。
褚浔阳也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直接就开口说道:“南河王府有意和平国公府联姻,你知道,郑铎的手里现在握着兵权,我和哥哥都不放心。”
此事涉及朝局,和褚月歆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得不说,褚月歆的脑子的确是异常灵光,飞快的转了转,就是面色一白,僵硬的扯开了嘴角,满面苦涩道:“你是想让我——”
“你是个聪明人,具体该是怎么做,就不需要我再手把手的教你了,自己想想吧!”褚浔阳也不和她绕弯子,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碧水听的满头雾水,眼珠子在两人之间不停的转来转去。
褚月歆的脸色惨白,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给失了魂儿一样,惶惶不安的站在原地。
眼见着褚浔阳将要跨过门槛迈出去,她却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快速的奔走过去,一下子跪在了褚浔阳身后,一把拽住对方的裙裾,满面凄苦道:“浔阳,就算我曾经阴错阳差做了什么惹你不快的事,我那毕竟也是不得已,我们到底也是姐妹一场,你——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