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没有容许我们在一起。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弱了下去,目光却是依旧清明,定定的望着他。
这么久了,已经不记得是有多久了,她看他的时候就只能站在远处,只看一个轮廓或是背影。
而这一刻,她便是要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将他的容貌清晰的印刻在心里。
怕——
一转身,就会模糊淡忘。
怕——
将来的奈何桥边,她认不出他,就与他就那样悲凉的错身而过。
怕——
这一生终了,他与她,最终还是要再分道扬镳。
这一刻,她靠在他怀里,却依旧那般卑微和小心,因为知道他心愿未了,所以——
连一个来世的承诺都不敢渴求。
可是她不说,却并不代表李瑞祥就不懂。
看着她渴切又不安的眼神,他的眉眼依旧宁静安详,亦是不曾许下任何的承诺和约定。
这一生的亏欠,他早就没有资格再对她有任何的要求。
只能说是来日的奈何桥畔,你若还在,那么我欠你的,我来世偿还。
花园里过往的风带着浓厚的桂花香气穿梭,那味道浓烈的让人觉得是那些黄色不起眼的小花儿像是在突然之间就已经开到了荼蘼。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李瑞祥才一点一点缓缓抬手,掩住那女子眼中不曾褪去的希翼和热情。
站在后面的浅绿早就流了满脸的泪。
李瑞祥单膝跪在那里,脸上表情始终平静如常,波澜不惊,这个时候才倾身小心翼翼的将适容放在了地上。
褚浔阳的眼眶通红,连忙就要上前过去帮忙。
却不想李瑞祥放下了适容之后却是独自站了起来。
褚浔阳走了一步上前,他却大步往后退开了更远的距离。
“你——”褚浔阳瞧着他的举动,心里突然就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却果然是还不等她说什么,李瑞祥已经踉跄着转身,朝御花园的方向蹒跚而去。
褚浔阳一愣,下意识的追出两步,恰在这时,前面的岔路口那里刚好是褚琪炎和褚琪枫先后赶到,将她的去路挡了。
褚琪枫看她脸上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一颗心猛地往上一提,就上前扶了她的肩膀,打量道:“怎么样?受伤了吗?”
方氏对褚浔阳不怀好意,这一点毋庸置疑。
“没——”褚浔阳脱口回道,绕开他,再往花园那边看过去的时候,李瑞祥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不放心的想追,这边褚琪炎的目光微微一闪,已经看到倒在地上的适容。
这段时间,他知道了皇帝不少的秘密,自然已经知道了适容的那段过往。
这女人的身手了得,居然也是一夕毙命?
“这不是苏少将军的未婚夫人吗?”褚琪炎沉吟说道,不由暗暗提了口气。
褚浔阳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编排适容的死因,后面延陵君已经走上前来,对浅绿招招手道:“卿水也进宫来了,你去找找他,让他自行处理吧!”
“是!”浅绿答应着,赶忙收摄心神,过来抱了适容的尸身离开。
褚琪炎眼中闪过些许狐疑的神色,却并没有阻止,这才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延陵君道,神色如常,“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这里打斗,不过我们过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人了。”
别说是褚琪炎,就连褚琪枫,对他这话也是打从心底里不肯相信的。
褚浔阳这会儿却是全无心情和他纠缠的,只就一声不响的转身,步履匆匆追着浅绿的脚步去了。
褚琪枫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起,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去追。
褚琪炎也觉得怪异,可又不好当着褚琪枫的面去探究。
延陵君却不管他们两人之间勾心斗角的那些心思,直接便转身追着褚浔阳的背影离开。
褚浔阳走的很快,延陵君是一直绕过了两个园子才追上了她,她并没有去找浅绿,而是停在了一株桂树下面,单手压着那树干,垂首盯着脚下被落花埋没了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延陵君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
因为方才一路跑的很急,褚浔阳就喘息的厉害,肩膀一起一伏的上下抖动。
延陵君抬起手,手指却在半空略一停顿,然后才轻缓的落在她肩膀上。
褚浔阳的身子略一僵硬,呼吸间便出现了片刻停滞。
延陵君也不说话,只是神色静远的看着正前方。
许久之后,褚浔阳才缓慢的挺直了脊背,回头,朝延陵君看去。
方才两人在树下站了许久,身上头上散落了不少碎黄色的花瓣。
延陵君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抬手将褚浔阳肩上的碎花拂掉,叹息道:“还好吗?”
褚浔阳看着他,眉心处一直纠结着拧成一个疙瘩,解也解不开,这个时候,才用力的抿抿唇角道:“找到他!”
延陵君不语。
褚浔阳便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的抓过他的一只手用力的攥在掌心里,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延陵,找到他!你帮我,必须马上找到他,否则我怕——”
褚浔阳兀自说着,后面却是自乱方寸,眼神慌乱的四下里乱飘,而寻不到一个踏实的落点。
因为在李瑞祥抛开适容转身的那一刻,她分明是从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森冷到了骨子里的决绝的味道。
曾经她拒绝去探寻和李瑞祥有关的一切,可是这一番经历之下,她突然就会觉得害怕。
方氏的疯狂,适容的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虽然全程之内她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
在亲眼目睹了那样生死别离的场面之后,她却是怎么都不能再假装熟视无睹的冷眼旁观了。
“可是——”延陵君看着她,指尖自她肩头上移,以指腹轻蹭了下她眼尾的位置,想要擦拭掉那里凝聚起来的一层雾气,却又奈何她根本就没哭,那一点莹润的水汽弥漫在上,他看得到,却无法触及,也不能替她分担,于是看在眼里,就只剩下些微的心疼,慢慢说道:“就算是找到了他,又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