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的划到一半,忽而露出略带深思的表情,后面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重几分,“感觉上很像。”
形不似,而神似!
其实惯常行走在人前云端的褚浔阳,和那泥塑上的女子也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只是有时候血缘关系真的很神奇,哪怕是两个千差万别的人,却总能在某一处寻到一丝巧合的迹象。
她只是在全无戒备,展露最纯粹笑容的那一刻,才将自己的一切还原到了那女子的身上。
那样纯粹的,明朗的,又没有一丝瑕疵和负担的笑容。
如果那泥塑上面的女人便是她的生母,那么这一点特质,就当是那女人留给她的最为深刻又动人的一样东西了。
李瑞祥沉默的听着他说,不知不觉间,面色之间已经是苍白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看上去恍惚的厉害,哪怕是在袖子底下一直用力的掐着掌心,看上去也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延陵君却是从头到尾保持冷静,不放过观察他神色之间任何的一个细节。
“那泥塑虽是毁了,可我记得它是着宫装,如果我的判断合理的话,那晚被杀的老者同她该是早年在大荣宫廷之内的旧相识吧?”延陵君继续说道。
因为对方的情绪波动厉害,他的语气便刻意维持的十分平缓,“后来我又命人去那老者住所附近盘问过他的邻里,虽然得到的资料都十分微末,但也能从中推敲出一些他的生平——”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瑞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从那些往事里面暂时摆脱出来,他的面容依旧保持冷静,眼底的光芒却莫名透出些许寒凉之意,冷冷的看着延陵君。
“其实你不想给芯宝言明她身世的真正原因也并非只是不想给她负担和压力吧?”延陵君道,绵浅的吐出一口气。
他的目光错过李瑞祥,意有所指的看着前面御书房的大门。
李瑞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又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你要防范的还有褚琪枫!虽然他现在还将芯宝做亲妹妹一般对待,可一旦事情捅破了,场面必定尴尬。褚琪枫那人看着温和,却全不是个好脾气的,一旦他翻脸——哪怕只是心里起了隔阂,这对芯宝而言,也都是致命的打击!”
李瑞祥抿着唇角不吭声。
延陵君就只当他是默认。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瑞祥才一寸一寸缓缓的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延陵君迎着他的目光,耸耸肩,洒然一笑道:“你不会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所以又在考虑要不要杀我灭口吧?”
他这个人的行事不羁,脾气又不好拿捏,其实从一开始李瑞祥就知道他控制不了这个人。
这个时候,他心中虽然觉得不安,却更是不作他想,只道:“进去吧,里面的人等的急了就该起疑了。”
说完就当先转身往御书房的大门方向行去。
延陵君并没有马上跟着他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沉淀,颇有几分无奈。
说是李瑞祥要杀他?对方不放心不喜欢他是真的,其实他前后两次说这样的话,也不过就是试探对方的态度罢了。
说起来,这个人对出褚浔阳的用心已经周到细致到让人不知概要如何评价的地步,大约是从褚浔阳认定了他的那一天起,他在李瑞祥面前也就跟着拿了一块免死金牌了。
如果说到憎恨,冲着方氏这些年的作为,李瑞祥更应该迁怒于褚琪枫的。
可就因为褚浔阳和他的兄妹关系亲厚,他便是连褚琪枫都能放下不提。
这世间真情有许多,但是能委曲求全到李瑞祥这样的地步的——
怕是就再难找到第二个了。
这人为褚浔阳付出的,是他的整个人生,从他净身入宫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里面应该就已经放弃了他自己了吧。
这样的牺牲和勇气,有哪个男人可以轻易做到?
延陵君想着,心里突然就添了几分怅惘之气,眼见着李瑞祥已经进了御书房的大门,也不好再耽搁,于是赶忙收摄心神也快步跟了进去。
风连晟过来的时候是没有想到褚浔阳也会在场,本来心里只是不高兴,这会儿就成了很深的戒备——
皇帝的情况恐怕不是一般的糟糕,否则也不会双管齐下,将他和褚浔阳都一起扣在这里。
李瑞祥和延陵君一前一后进殿的时候,那大殿当中的气氛并不太好,每个人都冷着脸不说话。
“师父!”乐水刚好从暖阁里出来,也是谨小慎微,刻意的把声音压得很低道:“世子在催了,快请延陵大人进去吧!”
“嗯!”李瑞祥点头,转身对延陵君施了一礼,并不多言。
延陵君弯了弯唇角,却并未马上进去,而是脚下先转了个方向朝褚浔阳走了过去。
褚浔阳微微皱眉,站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而且又是这样的情形之下,她是没想到延陵君还有心情来和她说话。
延陵君走过去,竟然视这殿中众人为无物,抬手轻蹭了下她的脸颊,微微一笑道:“你先等我一会儿。”
风邑之前和延陵君一起进宫的事情风连晟是知道的,只是到底也是有他求娶在前,现在这么大庭广众的看到两人这般亲昵的举止,他的面上挂不住也不好说什么,只就冷冷的往旁边别过眼去。
“陛下那里的情况不太好,你快去吧!”褚浔阳道,只勉强给他一个笑容。
“好!”延陵君点头,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扭头对李瑞祥道:“我过来的匆忙,不曾带着金针在身上——”
“现在回去取也来不及了,奴才去太医院找其他太医借一副过来!”乐水赶忙说道。
“嗯!”李瑞祥点头,“你的脚程慢,叫别人去吧!”
“好!”乐水答应了,抱着拂尘一溜烟的跑了。
褚琪炎闻声从里面出来。
延陵君看了他一眼,干脆就直接一撩袍角,在褚浔阳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