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妈闻言眼底有一丝恼意闪过,随即尴尬的笑着对褚浔阳道:“大郡主这几日都是这样,脑子不清楚,大夫吩咐了要让她静养,她不乐意,当真就孩子一样的闹,昨儿个发病起来还将自己的婢女打伤了,所以这会子外头的人都不敢进来的,只能等晚上她睡了再进来收拾。”
“是么?”褚浔阳笑笑,不置可否,只就继续往前走。
胡妈妈忐忑不已的跟着。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跨进去看到披头散发满面污渍的褚月瑶眼睛猩红的坐在地上的时候,褚浔阳还是很有些意外的。
她身上衣物还是那天去东宫时候穿着的素裙,满身的污渍和难看的褶皱,脸上有泪水冲刷过的痕迹,头发蓬乱的披散下来,脸上被打过的两巴掌因为过了两天已经不太能看出痕迹,但是配合上她此时疯狂又带着嗜血狠厉的眼神——
真真是如外界所言,说她是个疯子也不为过。
“咳——”胡妈妈越发尴尬了起来,陪着笑脸道:“郡主这两天脾气大,不好伺候,下头的人哪个近她的身都要被她厮打,所以——”
这样的谎言,褚浔**本无需揭穿,因为胡妈妈自己也都说不下去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褚月瑶本来正在嘶声叫骂,骤然看到褚浔阳出现原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到定了定神就是勃然大怒,撑着身子就要扑过来:“你这贱人,你还敢来,都是你害的我,我跟你拼了!”
她爬起来,然则却没能走出来完整的一步就又摔了下去。
郑老夫人为了报复根本就没给她请大夫,这两天膝盖处的伤势恶化,褚月瑶大半条腿都失去了知觉,根本就站不稳。
胡妈妈拿捏不准褚浔阳的心思,脸上神色越发不安。
褚浔阳侧目看向她道:“妈妈可不可以先到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想单独和大姐说两句话!”
“这——”胡妈妈犹豫了一下,但是想着进门这么一会儿该听的不该听的褚浔阳也都听到了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再欲盖弥彰了,遂就点头道:“好,奴婢就在外面,郡主有事招呼一声就是。”
褚浔阳点头,目送她离开。
里面的屋子里所有摆设基本已经都被褚月瑶砸烂了,地面上狼藉一片,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连她自己都是跌坐在碎瓷片中间,方才摔下去的时候手腕不小心被划破了,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你来干什么?你害的我还不够吗?”褚月瑶捂着伤腿眼神阴鸷的死死盯着褚浔阳,似是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才肯罢休。
褚浔阳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的意思,只就默然的看着她道:“你也别用这么一副受害者一样的眼神来诘问我什么,咱们两个之间没这个必要,不过就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看谁技高一筹罢了。在你叫人四处散播流言蜚语要栽罪名给我哥哥的时候怎么就不想你那红口白牙的一句话也是有可能将人逼死的?现在我还给你的,也只是皮毛而已,至少——我还没想着要你的命!”
“本来就是他,除了他,谁还会对我大哥下那样的狠手?”褚月瑶大声道,面色狰狞的近乎扭曲,“我要为我大哥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要不是父亲他偏心不肯替我大哥做主,我又何至于如此?褚浔阳你这贱人,亏得你还好意思跑到我的面前来,把我们兄妹害成这样,你开心?你满意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碍着你跟褚琪枫的路了是不是?”
“我说过,你别拿这么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来指责任何人!”褚浔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她弯身,自脚边捡起一块碎瓷在眼光下反复看了看,一边语气森凉道:“你说父亲宠我我认了,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别用你那种自私狭隘的眼光来评判父亲的对错,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对你怎样?对褚月妍怎样?又对褚琪晖怎样?你们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被前拥后簇着捧着长大的,你觉得是雷侧妃护着你们,又怎么不想,如果不是有父亲的默许她凭什么就在东宫高人一等,甚至于让你们兄妹也能在其他的姐妹中间大出风头?至于你说父亲偏心哥哥?什么叫偏袒?番邦进贡的两匹良驹送过去让年岁更长的褚琪晖先挑这叫偏袒?他大婚的时候说望岳斋的院子不够宽敞,父亲立刻就让哥哥般去锦墨居,把旁边的院子腾出来给他打通修葺这叫偏袒?年前受皇命去楚州公干,父亲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带褚琪晖过去历练,可是他自己却自不量力想要趁着父亲不在接管父亲手上担着的差事,后来陛下觉得他年轻难担此任让他得不偿失,背后你们母女兄妹又将这一切都推到父亲的处事不公上,说是父亲不给他机会。褚月瑶,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可有冤枉了你们?明明是一家人,你们兄妹几人却为了一己之私几次三番的上蹿下跳抹黑东宫的名声,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你不懂?现在你还有脸这么理直气壮的指责而父亲处事不公?这话若是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你就当真不怕伤了他的心吗?”
因为梁汐的关系,褚易安对她的确过于宠爱了这一点褚浔阳承认,可他对褚琪晖和褚琪枫却是一视同仁的,不,或者更确切的说在他的心里其实还是颇为偏帮长子的,可偏偏是褚琪晖自己不争气,最后他们却还要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父亲的身上。
这些话若真要让褚易安听到,只怕他再硬的心肠也难免是要伤心的了,这一刻褚浔阳倒是庆幸她那天没让褚月瑶闹到后宅去。
褚月瑶听了她一番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如今她凄惨至此,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自作自受,当即就是脖子一梗冷声道:“你还说他不是偏心,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他都不闻不问,你还敢说他不是偏心?”
想到自己的处境,她突然就控制不住脾气,尖叫着嚎啕起来,发了疯一样的抓起身边碎了一半的花瓶又狠狠的砸了出去,然后一把抓过手边一块碎瓷就要往腕上划:“他不管我是吧?那好,我倒要看看我今天死在这里,他的名声还保不保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