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的手笔?毁尸灭迹?”褚浔阳不可思议的嗤笑一声。
“是,大概就是为了毁尸灭迹!”浅绿道,“当时衙门送尸体过去的官差还有验尸的仵作都在,被人反锁在了义庄里头,我从火场里抢出了仵作,那人临死前告诉我,那老者身上没搜出什么可能会引发杀身之祸的东西,但他本身——却是个阉人,而且被净身的年月绝对不短!”
“阉人?”苏逸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出来,“难道是宫里出来的?”
西越建国不过刚刚十四年,宫中最好的一批宦官都比李瑞祥年长不了几岁,除非——
是前朝遗留下来的。
可是当年因为宪宗屠戮褚氏满门,皇帝攻占皇城之后是焚烧了整座皇宫泄愤的,当时宫里的宫女内侍绝大多数都葬身火海了,留下的不超过十分之一。并且宫里还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宫女年满二十五之后是有机会被放出宫去的,可太监却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一旦净身入宫,那便只能有一种下场——
那就是老死宫中。
所以苏逸的话不言而喻——
十有八九这老者是从四十年前的血案当众侥幸逃生的漏网之鱼。
所以他捏出的那个面塑会与自己那般神似,难道——
其实他真正捏出来的人是梁汐?
褚浔阳的心里突然一阵一阵的发冷,乱糟糟的搅成一片,越来越清晰的一种念头逐渐呈现脑海——
那老者的死不是意外,就是那个面塑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有人要灭他的口,而原因——
褚浔阳突然就不愿意再想下去。
“不要查了!”她说,浅浅的吐出一口气,神色平静的看向延陵君。
延陵君和苏逸都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虽然心里都对此事存了困惑,不过既然她有要求,两人自然不会和她对着干。
“好,不过就是个斗升小民,死了便就死了,也省的我们再费力气了。”延陵君一笑。
苏逸则是极有眼色的观望了一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折腾了半宿,我也该回了,你们——”
“你先走吧,我送郡主回去!”延陵君接了他的话茬。
“那好吧!”苏逸点头,和两人道了别之后就先行上马离开。
“我们也走吧!”延陵君道,牵着褚浔阳的手也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褚浔阳一直都很沉默,她不开口,延陵君也不问,一直到下车的时候她才似是想起了延陵君这个人的存在,回头对他笑了笑,“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嗯!”延陵君亦是回她一个笑容,“进去吧!”
“好!”褚浔阳点头,背转身去的一瞬间眼底神色突然一片荒凉——
这件事,难道真是父亲做的吗?
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惊,千头万绪间她突然就不敢再想去了。
目送褚浔阳进了门延陵君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面对前面紧闭的红漆大门兀自沉默了下来。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最后,还是映紫走上来,试着开口道:“主子,彩唐街那里要不要奴婢再去查——”
延陵君的思绪被打断,收回视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如今哪怕是单独和褚浔阳相处的时候他也多是嬉笑怒骂表情生动的,但却只有几个丫头知道——
因为浔阳郡主的关系,自家主子现在的脾气是好了许多,可他私底下的性格却是和往常无异,凛冽又强势,总是带给人很强的威压感。
这一眼的目光之下,映紫立刻就是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垂下眼睛。
“带人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灭掉的线索都一并抹掉。”延陵君道,抬手合了车门退回车内。
在这件事上褚浔阳的表现的确是漏洞百出,他虽然也不得要领,但是既然她不想有人继续深究,他也不会执意的去碰这个禁忌。
几个丫头俱都松了一口。
浅绿当仁不让的转身欲走:“对方出手干净利落,应该不会有什么了,我再去看看。”
“算了,还是我去吧!”映紫抢先一步将她拦下,“你和桔红都受了伤,先跟着主子回去吧。”
两个丫头受的都是皮外伤,常年刀光剑影里过来的其实不算什么事,不过如今形势也没紧迫到那个局面,是以两人也不逞强,只叮嘱了映紫万事小心就先跟着延陵君的马车回了陈府。
一行人才拐进巷子就见府里守门的小厮大半夜的捏着个信封站在大门口张望。
桔红狐疑的先行跳下车,走过去问道:“大半夜的,你不关门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桔红姑娘,”那小厮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满面难色的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延陵君,然后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信函道:“公子,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
他说着,神情就越发的不自在,很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来人说是安乐郡主身边的人。”
褚灵韵!
三更半夜往延陵君这里送信?
延陵君在人前的时候,哪怕是在陈赓年这里,也都保持着一份不羁的姿采在外。
从车上下来,他的唇角就一直勾着笑,此时就更是置若罔闻一般的直接错过那小厮身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道:“处理掉!”
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一眼。
那小厮还是一阵为难。
陈赓年的脾气大,虽然在皇帝跟前很有面子,而且在大医院当值这么多年也攒下了不少的家底,但是他的日子过的却是相对十分的简单,他这个是个三进的院子,上下总共加加起来也就十多个下人,并且在延陵君住进来之前他府里管事小厮青一色全都是男人。
陈赓年的脾气虽然不好,不过对身外之物向来都不挂心,是以他府上仆役的待遇较之那些大户人家还好,一众人伺候他也是十分尽心。
延陵君住进来之后,陈赓年就更是一天到晚只把自己关在第三道院子里天天的研究医书鼓捣草药,除了偶尔带了药童出去寻药采药,再就彻底做了甩手掌柜,不理事了,反而一个外来者的延陵君倒像是成了这陈府里的主人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