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对我许诺什么,芯宝,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延陵君开口。
“延陵,不要问我将来的事情好不好?”褚浔阳却是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打断他的话。
两个人,要长久的在一起,看似是最简单的事,但不是一直的走下去,谁又知道谁的计划里永远不会有变数?
也许他可以一直信守约定,抛弃他的家与国,永远都只为了她一个人而活。
可是她——
却永远不能舍弃她的父亲兄长去到那个有他一路为她保驾护航的国度里。
她要走的,注定是一条要以血肉白骨铺就的权谋之路,随时有可能自己也会成为脚下那些白骨当中的一具。
这样的人,她如何能承诺谁一个天长地久的未来?
她的手指蹭着他的下巴摩挲了两下,然后就势绕到他颈后,压下他的脖子,凑上去轻轻的吻了下他的唇。
十分清浅的一点触感。
在夜色微凉的冷风里,那唇上的触感也有些微微的凉。
轻微的碰触之下,延陵君的身子忽而不可自控的颤了颤。
“你愿意留下多久都可以,但是——我准你,随时可以抛下我!”她的目光凝视他的眼,眼眸弯起一抹笑。
不苍凉,却明媚绚烂的让人心惊。
延陵君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辩驳说“我永远不可能抛下你”,然则下一刻她已经松了手,退了开去,翻了个身,双手环了他腰,把脸贴靠在怀里藏起来。
延陵君原本凝滞在她腮边的手僵冷的冻结在冰凉的空气里,嘴唇动了动,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打破沉默。
她把她自己摆放在那样的一个位置,触手可及,却又让他时时都觉得恐惧,唯恐哪一次一抬手抓到手里的就只是一片虚空。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如果有一天——
明面上是他抛开一切以一个绝对仰望的姿态走进了她的生命里,可是这般骄傲如她,却是用最卑微的姿态承载接受了世人皆是以为他鬼迷心窍的赠予。
我准你,随时可以抛下我!
矛盾而凛然!
这时间所有女子都向往的承诺,她——
说她要不起!
延陵君失神良久,沉默当中褚浔阳已经笑意绵绵的自他怀里爬出来,神色如常的整理着自己身上衣裙,一边道:“下去吧,真要等到他们来找就麻烦了。”
说着完全不等延陵君首肯就已经单手一撑,身姿轻灵的自那舱顶跃下。
这船舱其实并不很高,最起码对延陵君和褚浔阳双方而言上下自如,都是轻而易举,那副梯子着实可有可无。
延陵君的神色恍惚,只就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跳下去,想说什么,褚浔阳已经摆摆手,转身往前面的甲板行去:“我去找四妹妹他们!”
褚月歆有些晕船,一直呆在舱里休息,褚浔阳过去的时候甲板上仍旧只有褚月宁和霍倾儿两个人,只是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本来兴致盎然的两个人这会儿却是出奇的沉默,一起站在船头冷眼盯着前面不远处人影往来晃动的另一艘画舫。
褚浔阳直觉的以为眼前的气氛不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身后一串脚步声传来。
“郡主当心点!”紫絮扶着褚灵韵的手从船舱里头出来,自然也是第一眼就敏锐的察觉到褚月宁和霍倾儿的脸色有异。
“出什么事了吗?”褚灵韵随口问道,眸光却是微微一闪,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
“没——”霍倾儿下意识的开口,然则她是不经常说谎的,话才出口就露了怯意,后面便索性闭了嘴。
两艘画舫相对驶来,越来越近。
当着褚灵韵的面,褚浔阳也不能做什么。
旁边霍倾儿微垂了眼睛,神情却是十分紧张不安的一直在看褚月宁。
褚月宁则是用力的抿着唇角,脸上的表情古怪,她惯常都很活泼开朗,此时刻意板起脸来,那神色就显得极不自然,眼睛似乎是很用力的睁着,极力的在压抑或是掩饰某种情绪,冷冷的把视线从那迎面过来的画舫上移开。
褚灵韵的唇角带了丝等看好戏的笑容。
那画舫转瞬就到了眼前。
几个少女伫立船头本来一早就引起了那边画舫上众人的注意,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待到看清楚了这边甲板上的人,对面便有朗朗的笑声出来:“哟,今儿个出门烧高香了,居然有幸一下子得见几位郡主,旁边那位——是新近回京的霍家小姐么?”
对面的甲板上,有男子手持杯盏笑的谄媚。
男人褚浔阳认得——
是她大姐褚月瑶的夫婿,平国公府的世子郑文康。
郑家,是南河王妃郑氏的母家,那人也便是褚灵韵的表哥了。
褚灵韵隔水看向他,同是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表哥,还真是凑巧了。”
“安乐表妹好兴致啊!”郑文康笑道。
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攀谈了起来。
褚月宁的心情明显不好,只往对面看了一眼就对褚浔阳道,“三姐姐,我去舱里了,你们上岸的时候记得叫我!”
说着就甩开众人不理,就要往船舱的方向行去。
“宁儿!”霍倾儿连忙追上去一步,握了她的手用力的攥了攥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两人相携了刚要往里走,就听那船上又有一名男子似是故意扯高了嗓音道:“那不是东宫的四郡主吗?锦轩兄?锦轩兄?咦,人呢?刚刚不还在这里吗?”
褚月宁进退不得,脸上表情就又冷了几分,已经可见喷薄欲出的怒意。
锦轩兄?姚锦轩?褚月宁的未婚夫?
褚月宁方才的脸色不对就是因为瞧见他了?
可是为什么?
姚家公子的口碑不错,两人又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必是出了什么事的。
褚浔阳的心里瞬时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今天的事情不该是会这么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