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的亲眼所见,风启对褚浔阳果然不一般,不仅仅是普通的在意,他甚至觉得,如果他拿住了褚浔阳,那么就算要求风启当场自裁——
或许,风启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真是——
太有趣了!
“定国公主,请吧!”笑了一笑,风邑的思绪回笼,就又洋洋洒洒的倚在那栏杆上笑道,手中随意把玩着手里那把小巧的弓弩,“你过来,正好也可以和太后娘娘做个伴儿。不过你也大可以放心,再怎么说君玉也是本王唯一的外甥,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也不会真的将你怎样的!”
院子里,除了几个主子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聚焦在褚浔阳的身上。
褚浔阳仰头往那阁楼上面看去,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却是半步也没往前移动,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反问道:“哦?你想挟制本宫作为牵制君玉的筹码吗?如果本宫不肯呢?你凭什么以为本宫就会乖乖就范?”
“呵——”她的这个反应,风邑似乎是并不怎么觉得意外,倒是那些侍卫和宫婢之间发出一片的抽气声。
风邑摆弄着手里弓弩,箭头却是忽而转了个方向,近距离的朝向被人押解着站在他身后的太后道:“你不肯就范吗?可是太后娘娘的性命现在是捏在本王手里的,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他那说话的语气,与其说是威逼,倒不如说是闲谈。
不过这会儿在场大部分人还都是超乎寻常的紧张也就是了,唯恐这定国公主不肯屈服激怒了他,而逼着他对太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褚浔阳在这个王朝当中,虽然是个外来者,但是眼前当着崇明帝的面前——
所有人都期期艾艾的看着她,等她顺从走进那座阁楼。
“安王殿下,你难道还是第一天认识本宫吗?我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褚浔阳如是说道,脸上透着几分桀骜又轻狂的表情,扬了扬眉毛道:“别说本宫不会随便受人威胁,就算有这种可能——”
褚浔阳说着,一顿,就又事不关己的冷笑一声,“可是你用错了筹码了!”
说完,就当真没事人一样一把推开挡在她旁边的令文昌,头也不回的朝院子外面走去,当真是完全不管太后的死活的。
一众的侍卫宫人全都目瞪口呆,视线追随着她大步离开的背影,脸上表情变化,当真是比见鬼了还精彩。
阁楼之上,风邑还悠闲自在的把玩着手里的那把小弓,到不知道是不是料定了她不会受这个胁迫,反正却是一反刚才的态度,居然连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就没事人似的看着她出了院子。
之前他拦下了风启,没让风启派人去天牢救场,这个时候——
也没理由放任褚浔阳不管啊!
风启的心头剧烈一跳,立时就又升起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风邑会放任褚浔阳走,难道是在外面设伏要针对她?
可是也不应该啊!他要真想要对褚浔阳不利,为什么不干脆就在这里直接下手?
不过不管怎样,他肯定是没安好心,这就对了。
“十二皇叔,你挟持皇祖母,又秘密藏身于此,让这宫里乱了一整晚,其实真正的目的,就在天牢那里吧?”因为心系褚浔阳那边的状况,风启突然就不愿意以不变应万变了,他直接抬头,和风邑对话,“你用宫里的动乱来吸引我们所有的人注意力,就是为了方便你的人可以夜袭天牢,灭口华城父子。天牢和皇宫的北面宫墙就只有一墙之隔,只要宫里乱了,那么就算你派出去的杀手在冲破天牢守卫的时候弄出一些动静,也轻易不会有人察觉了。华城是你的人,可是现在你却要不遗余力的杀了他?既然你要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一起等消息,横竖也是闲着无聊,那我可不可以问——”
风启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他的声音惯常醇厚,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这个时候,却显得咄咄逼人。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便举步往前走了一步,从众人当中脱颖而出,神情庄重的对风邑道:“他——就是那个人吗?”
这位二皇子,哪怕最近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居住在京城之内,但是因为公开露面的场合实在是凤毛麟角,哪怕是王孙贵胄之家也有很多人都记不住他的长相。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包括崇明帝在内,他的这个儿子,似乎就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存在,所以这一刻,当他主动一步跨出,以这样庄重又沉稳的姿态单独和风邑面对面的时候,就连崇明帝都大为意外,意外到——
就好像是突如其来产生来一场虚幻的错觉一样。
那阁楼上面,风邑还是悠闲地靠在栏杆上,身上华丽的红色锦袍上已经沾了不少陈年的灰尘,他也不去拂,反而笑的颇是无所谓的反问道:“你觉得呢?你说我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
“无外乎就是两点,一为灭口,二为泄愤!”风启道,言语简单干练,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哈——”风邑突然愉悦的笑了一声,那神色间颇多赞许。
众人瞧着他的这个表情,都觉得他是默认了风启的揣测。
然后就见他散漫的站起身来,眼中笑意逐渐敛去,面色沉静又冰凉的看着身后荒废已久的陈旧宫室道:“你们每个人都以为,我一旦重返京都,就一定是要为着逼宫夺位的,不是吗?可那就只是他们为我设定的路而已,你们也好,他们也罢,你们所谓的这些人,又凭什么以为我就会遵照你们的意思,就那么一往无前的走下去?这人生,这条命,说到底,都还是属于我自己的,不是吗?”
因为杨贵妃做的事,从很早以前他就注定了只能走上乱臣贼子的这条路,并且所有人都主观的以为,他一定会这样做。
这种悲哀和与生俱来的枷锁,其他的任何人都无法理解。
“你杀他,就是为了摆脱他?”风连晟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目的,咝咝的抽了口气,也忍不住的跟上前来一步。
“怎么?这个理由,也不够说服你们相信吗?”风邑的情绪只低落了方才那么一瞬,此时就又无所谓的笑开了,他重新回转身来,双手撑在废旧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眼睛里都是顽虐的情绪,“想要将我操纵成替他们谋得荣华锦绣的傀儡吗?好像还没有人有这样的资格,所以从今天开始,生也好,死也罢,也包括你们在内,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以后——我的人生,我只会按照我自己设定的套路却走,谁都别想干涉。”
“那么现在呢?你为自己设定的下一步路又是怎么样的?”风连晟问道,不免忧虑的看了眼太后,“等你拿到华城伏诛的消息之后,你下一步的出路又在哪里?”
风邑这是一念成狂,什么也不顾了吗?
就为了创造机会锄掉华城,他就宁肯身陷囹圄?可是这里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会把退路安排在那里?
院子里的气氛一度紧张,而褚浔阳在刚刚顺利踏出那个院子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和其他人一样的不安感觉——
风邑居然没有拦下她?
他是算准了时间,知道天牢那边的刺杀计划一定已经完成,所以不怕自己赶过去救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考虑这么许多,直接就健步如飞的往前走,一面对等在外面的桔红道:“赶紧带一队人过去天牢那边看看是不是还来得及!”
华城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只凭风邑一个人的说法可不算数,不管怎样都要尽量保住华城,得要他亲自开口。
“是!”桔红赶紧答应了,一招手,带了几个人,赶紧飞奔而去。
褚浔阳也没有再回那院子,直接带着青萝和浅绿往宫门的方向去,一面心急如焚道:“君玉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吗?这个时候,不应该啊!”
延陵君所谓的出城去营救荣显扬,其实就只是一个幌子,明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他们怎么可能中计?按理说,她已经进宫了一整晚,在城外的延陵君的回马枪也该杀回来了!
可是——
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没消息么?
褚浔阳想想心里就觉得不踏实,脚下步子不由的更快,刚刚进了御花园,浅绿突然眼睛一亮,欣喜道:“公主,是映紫,是主子回来了!”
说着就飞奔迎了上去。
褚浔阳寻声看去,看到行色匆匆的,满脸谨慎的映紫,没来由的,脑中突然一个模糊的念头掠过,可是那感觉消失的太快,她一时竟然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