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谢谢二婶的好意了!”延陵君道,并不多言。
宣城公主自然能够感觉到他这态度之间的疏离,她这个人,从来都知道见好就收,二夫人还想再热络两句,却被她当场拦了道:“好了,浔阳那丫头不舒服,就让她先休息吧,我们也先回去了!”
“也好!”二夫人笑道,亲自扶着她的手起身离开。
延陵君只挂心褚浔阳的情况,也懒得理会她们,自己直接就转身进了卧房。
这边宣城公主一行出了延陵君的院子,二夫人也没回自己那里,而是亲自送宣城公主回了主院,又亲手奉茶递到她的手上,这会儿屋子里无人,她方才面有忧色道:“母亲,皇上要派大伯去打麒麟山脉,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宣城公主却是面无表情,端着茶碗喝了口茶,脸上表情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越发显得凝重起来,这才慢慢说道:“的确不是个好兆头,恐怕他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昨儿个才会不惜一切做了那件事的!”
显然二夫人还从来没敢往那方面想,听了这话,反而是觉得莫名其妙,疑惑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顿时就大惊失色的摔烂了手中茶盏。
茶水溅起,脏了她大片的裙裾,她惊慌失措的一下子就弹跳起来,脸色煞白道:“母亲——母亲您是说昨天四王府门口行刺太后的事?”
这太可怕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除了他,你当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胆量,公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宣城公主道,她倒是处变不惊,就好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样,“我想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次出征的苗头不对,也是防着自己这一趟真的会有去无回,所以才会紧赶着在走之前动手,因为——”
宣城公主说着,万年不变的脸孔上面终于出现了一抹嘲讽且冷酷的笑容道:“如果他回不来,那么——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二夫人就是再如何的精明,到底也只是个深宅妇人,被这几句话震的,几乎魂飞魄散,好半天都完全的反应不过来。
宣城公主也不管她,只就继续说道:“方才他叫了荣烈过去,应该就是交代他远征之后的一些事情的。”
“可是——可——”二夫人还是六神无主,整个思绪还围绕在荣显扬竟然公开行刺太后的事情上,缓了半天还是心不在焉的道:“他既然知道此行凶险,又为什么要答应?宫里出来的消息,可是他已经接了皇上的圣旨了。”
“有些事,迟早都要一个了断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宣城公主道,说着就意味不明的隐隐叹息了一声,“他应该也是没耐性再继续隐忍下去了吧。本来我还一直纳闷,皇上和太后怎么会一直没有动安王,这回总算明白了,原来杨妃给安王安排的退路在长城部落,所以才挟制住了皇上,让他不能轻易对安王下手。这一次荣显扬出征,皇上打着的应该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主意,这一招,也是够狠的,也就难怪荣显扬会恼羞成怒的对太后下手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二夫人听的云里雾里,一颗心始终没有落回实处。
“什么也不能办!”宣城公主道,脸上表情依旧冷淡而平静,“荣显扬一旦出事,表面上看,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但是你别忘了,这院子还住着一个荣烈,一旦荣显扬会有个好歹,他会善罢甘休?我不妨一句明白话告诉你,除非是有把握将他们父子两个一起锄掉,否则动了哪个,随之而来,都会是一场不可预知的风暴。所以眼前的情况,就是我们最好什么事也不要掺和,静观其变就最好!”
延陵君和褚浔阳背后的靠山实在太过强大,二夫人仔细的想了想,不由的眼睛一亮,“荣烈那孩子的性情也不好把握,他知道了大伯要出征的事,为了以防万一,没准也要跟着去的,届时——”
要在战场上做一点小动作,其实相对还是很容易的。
荣显扬这一次公然对太后出手,崇明帝就算暂时没有证据不能发作,心里指不定要怎么样的痛恨呢,就算他们父子会有什么意外,恐怕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主意,不打也罢,一旦在战场上让安王占了便宜,还不如维持现状的好!”宣城公主却是不能苟同的冷嗤一声,放下茶碗,重新捡起放在桌上的碧玺佛珠,一颗一颗的珠子捻过,“我本来也是担心这件事,刚才才要过去看看的,定国在这个时候怀孕,反而是件好事,刚好可以把荣烈牵制住,将他留在京城。”
如果延陵君跟着荣显扬一起上了战场,马革裹尸也有可能。
二夫人甚至要怀疑这老太婆的脑子是不是突然被烧坏了,面上就有点儿不高兴的道:“母亲你刚还说他们父子一条心,一个也不能留的——”
宣城公主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眼神突然就冷厉了下来道:“同样的话你到底要我和你说多少次?别总是鼠目寸光的盯着这国公府里的一个区区爵位,凡事都要从大局考虑,你拿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她的面色已经隐隐有了怒意,二夫人的心头一跳,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
这老太婆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现在年纪大了,做起事来反而容易瞻前顾后,一面嫌弃荣显扬父子碍事,一边又畏手畏脚的,一次都不肯主动出手。
“再好的机会摆在跟前,也得是在你有命享用的前提下,一旦是丢了性命,你抢了那爵位来做什么?华儿是我唯一的儿子,难道我还能害你们不成?”宣城公主不悦说道,严厉的警告,“总之你管好了怀萱和荣钦,别叫他们两个跳脱着惹出乱子来,凡事我都自有计较!”
二夫人的心里虽然还不服气,见她动了真格的了,却也没敢再忤逆,只能顺从的应了,“是!那母亲歇着吧,儿媳先行告退。”
“嗯!”宣城公主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就闭上眼继续捻佛珠。
待到二夫人从房里出去,旁边站着的王嬷嬷就忍不住道:“公主,您真的决定了吗?那件事——其实倒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