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连晟要用太后的手来整治风乾和华家?还是你那十二舅舅要做什么?”褚浔阳也觉得这样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还不好说!”延陵君道。
别人要做什么,他都不关心,和褚浔阳一样,现在最困扰他的是荣显扬会仓促执行刺杀计划的原因。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说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从而逼着他不得不仓库行事。
可是父亲素来稳健,到底有什么事能激他就范?
“我看你是不是要去找父亲当面谈一谈了?”斟酌再三,褚浔阳还是开口建议。
荣显扬在这方面的守口如瓶,她一直都百思不解,如果说他只是不想让儿子掺合到他和崇明帝母子那些人的私仇里而故意对他回避,可是他的仇人是当朝的皇帝和太后,怎么样延陵君都不可能完全的置身事外的。
只不过因为他是延陵君的父亲,所以她才忍了许久,没有打破这种本就是不可能长久维持的平衡。
彼时延陵君已经捏着她的手腕把了好几遍脉了,脸上表情始终不咸不淡,这时候才突然朗笑出声道:“我是要去找他当面谈一谈了,告诉他,他就要做祖父了!”
褚浔阳满脑子想的都还是白天的事,明明听到他说的话了,一时也没入心,过了一会儿才是眉心一跳,突然清醒过来,使劲拧着眉头仰头去看他的脸。
她倒是不吵不闹,但是这么平静却凝重的表情还是叫延陵君一时无措——
褚浔阳对这回事一直抵触,那次在浔阳城里的一晚,就因为他提了句孩子的事,之后她就别扭了好一阵,也好在是这个丫头在这些琐事上面从来都粗线条,否则他是真怕她会心血来潮,揪着他要配一副避子汤来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延陵君的手指蹭过她的额头,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拨开,对于这个消息,他是真的欢喜,脸上神情看着与往常的样子无甚区别,但是眼睛里浓厚又泛滥的笑意却是光辉夺目。
虽然每每看着褚浔阳这个样子,会觉得这就叫她怀孕生子是有点儿早,但是孩子这回事却是上天的恩赐,无论什么时候到来,都会叫人忍不住的雀跃欢喜。
以后,就会有一个延续了他们两个人血脉的小生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也许他有和他一样的五官,也许会承袭了像她那样爽朗又桀骜的性子,眼前因为一直觉得讨论这些太早,延陵君也一直没有过早的设想,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意识到这一点,全身的血液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点燃了一样,沸腾激荡。
没有身临其境的时候,真的很难现象一个人即将为人父母时候的心情。
但是那一刻,也突然就不可遏止的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永远冷着一张脸,不会有笑容的冷硬刻板的父亲,为了接他来到这个世上,而冰冷孤独死去的那个女人——
也许真的是到了新旧生命交替的时候,才叫人更加觉得亲情血脉这种关系的可贵。
那一瞬间,延陵君的心情突然就是一片潮湿,百感交集。
褚浔阳看着他眼中变了又变的神采,自己纠结拧起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打开,待到延陵君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她一吸鼻子,突然就有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以延陵君对她的了解,自然知道她这不是喜极而泣,见状,立刻就慌乱起来,以指腹去抹她眼角滚落的泪,哭笑不得道:“你这做什么?”
褚浔阳眼波氤氲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脸上那种纠结又无助的表情,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哽咽的不成样子道:“这要怎么办啊?”
怀孕生子的事,她一直都觉得还很遥远,想都没想过,就是到了这一刻,也无法想象有另外一个生命开始在她的身体里面逐渐成长起来的画面,虽然这种存在感,从延陵君的表情中已经让她体会的十分真实了,可是——
从来万事不惧的褚浔阳,就只觉得无措和恐慌。
延陵君是怎么都没想她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不过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真有这么可怕吗?
“芯宝!”最后,延陵君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拢在怀里,又拿被子裹紧,“哪有你这么做人母亲的?你就这么不情愿?以后叫孩子知道了,你要他情何以堪?”
“可是——”褚浔阳自己也无言以对,支支吾吾的好半天,眼泪就又下来了,“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上战场,杀人放火的事情她做起来都游刃有余,但是为人母亲的女人该是什么样子的?像姚氏那样,慈眉善目拉着女儿的手问声细语的说话?还是像冷氏那样机关算尽,为了女儿不惜一切?这些场面情景,只要想起来就叫人觉得恐怖畏惧。
她做不来那样的人!绝对做不到!她不想要为了任何人屈就委屈自己去变成另外的人,可是——
为人母亲的人,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褚浔阳的心里矛盾的利害,揪着延陵君的衣襟抽搭,最后愈演愈烈,越哭越伤心,再就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谁家的媳妇知道怀孕了会是这么个反应?又不是没名没分,害怕有什么后顾之忧,延陵君本来是有千言万语,这会儿也被冲了个一干二净,可是褚浔阳什么也不肯说,他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也脱不开身,就这么混身湿漉漉的被她揪着睡了。
褚浔阳的情绪不稳,这虽然不算什么事情,但延陵君也是揪心了一夜,一直没敢睡沉,眯一会儿就睁眼看看她。
这么将就着睡到下半夜,外面突然听见有人很轻的叩门。
延陵君一惊,睁开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侧目去看身边睡着的褚浔阳,大概是因为前面一天的消耗太大,精神不济,褚浔阳倒是没被惊醒。
延陵君这才放心,蹑手蹑脚的起身,又回头给她掖好被角,方才披了衣袍去开门。
“主子!”外面站着的人是映紫,三更半夜,她脸上表情却是分外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