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炎也不说话,仍是有条不紊的打马前行。
“世子!”李林从前面迎上来。
褚琪炎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虽然这一次踌躇满志,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提前安排好了退路。
李林见他过来,就知道是事情有变,赶紧过来接应。
褚琪炎胸口的箭头一直没有取出来,虽然流血不多,但是受了重创也是真的,强撑着走了一路,这会儿多少是有点体力不支。
他收住缰绳,翻身下马。
“世子!”李林见到踉跄了一下,却又双手被废,无法搀扶,只能焦急的低呼了一声。
褚琪炎却是面无表情的将他往后推开了一步,只大步朝后面停靠着的马车走了过去。
李林被推了个踉跄,心中焦虑,就扭头对后面的随从道:“怎么回事?失败了?”
“嗯!”那随从回道:“好像是被识破了,不仅太子殿下早有准备,关键时刻,浔阳公主又从内城追出,暗算伤了世子,世子身上的箭伤虽然不及要害,但伤势应该也不轻,一定要尽快处理就好。”
那随从说着,就不禁露出满面的急色,又道:“这边的善后都做好了吗?这一次的事情闹的这样大,想来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都安排妥当了。”李林道,心里却是愤恨——
这么隐秘的布局居然还是被识破了。
非但没能把褚琪枫怎样,居然还让褚琪炎受了伤。
他的眼神狠厉,满满的都是仇恨的火光蔓延,但是随后转念一想——
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的。
褚浔阳居然下狠手伤了褚琪炎,那么经此一事,褚琪炎的心里总该是看清楚了形势,将那个祸害彻底的放下了吧?
李林想着,就转身跟着褚琪炎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燃了火盆,暖意融融,褚琪炎头上身上走这一路凝结的冰珠融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透着狼狈。
而此时——
最差劲的却莫过于他的脸色。
面色苍白,神色阴鸷,紧抿着下唇,透露出他此时极度不悦的心情。
“那边的柜子里有干净的衣物和金疮药,”李林说道,想了想又试着问道:“要不属下还是叫个人进来,先替世子处理一下伤势吧!”
“不用了!”褚琪炎终于开口,冷声拒绝,开了柜子,却没动里面的衣物,只从角落里抓出几个小瓷瓶来。
他一直冷着一张脸,脸上线条较之往常更显得刚毅几分,有如刀雕一般的感觉,仿佛是被寒冰塑成,而全无一丝半点活人的生气,就是李林追随他这么久了,也忍不住被他身上的气势震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凡事都有点小心翼翼的。
车马启程,继续前行,车厢里灯影摇曳。
褚琪炎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的角落里,视线空茫,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手下动作却是利落又沉稳的自顾处理着身上伤口。
他先是将半湿的衣物自胸口撕裂,然后摸过桌上一把短小的匕首,反手一拉,将那羽箭的箭尾削断。
“世——”李林看着他的动作,心中不忍,张了张嘴,可是瞧见他那神情,却又下意识的闭了嘴。
褚琪炎徒手握住半截断箭,手上发力,竟然就那么一寸一寸缓慢的将几乎横穿了他整个肩膀的箭头给拔了出来。
李林看在眼里,眼皮突突直跳。
血肉割裂,明明是锥心之痛,褚琪炎的那一张脸上却像是完全失去了表情一样,从头到尾,莫说是其他的动作,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仿佛那箭尖割裂的不是他的皮肉,而不过一段全无知觉的朽木一般。
李林看的心痛不已,脸色也跟着隐隐发白。
断箭被抽离,他的肩膀上面显露一个血洞出来,鲜血汩汩的往外涌出。
李林完全帮不上忙,只看的胆战心惊。
褚琪炎还是半分也不着急,只有条不紊的倒了些金疮药在帕子上,然后缓慢的抬手捂在了伤处。
他流了很多的血,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帕子湿透了。
李林在旁边看着,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到最后都是欲言又止。
马车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进,走的很慢。
足足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褚琪炎肩上的伤口才止了血。
李林挪过去,试着开口道:“世子身上的衣物都湿了,先换下来吧,别感染了风寒。”
褚琪炎却是不为所动,突然往后靠在了身后的车厢上。
他闭了眼,一张如是被封冻住了一样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些微表情,忽而讽刺的开口道:“这一次倒是我自作聪明了,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为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世子其实不必如此介怀的。”李林说道。
褚琪炎不是个输不起了的人,他今天之所以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原因何在,李林一清二楚。
说到底——
就只因为一个褚浔阳罢了。
“世子,褚易安父子不过就是占据了一个身份上的优势,现在整个京城已经完全落入他们掌握之内,这一次既然已经事败,也实在没有了和他们继续在这里耗下去的必要了,还是照之前计划中的那样,趁早离京,再谋后效吧。”将心里不甘的情绪压下,李林说道。
“拓跋淮安是个五里雾早起的人,如今这般情况下,你觉得他会给我几分颜面?”褚琪炎不置可否,只冷然的摇头一笑。
随后,他便又重新睁开眼,神色自嘲的看了李林一眼道:“而且——你以为事到如今,褚琪枫他们还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离京远走吗?”
他兀自说着,也没等李林回答就又自顾肯定的摇头道:“不会的,既然我这一次错手,没能一击必杀,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乘胜追击,绝对不会再给我翻身的机会了。”
李林哪里不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多严峻,紧皱了眉头,神色更显凝重。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了褚琪炎,认真道:“那接下来世子准备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