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琪炎进去之后,似乎还是觉得意难平,坐到桌旁,右手一挥,将桌上一套茶具远远的挥了出去,隔着老远砸在墙壁上,整个屋子溅的到处都是碎瓷片。
李林见状,不得已,也只能暂时打消了主意,只叫了个随从到院子外面,把之前大门口发生的一幕都仔细的问了,然后又匆匆离开。
他再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彼时褚琪炎那屋子还是没人敢进去,房门大开,他还冷着脸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旁,保持之前的那个姿势不变。
李林心中忧虑,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道:“世子——”
话音未落,褚琪炎已经冷声打断,“怎么样?”却是个笃定的语气。
“属下亲自带人审问的,那丫头说是前几日收到了密令,让她见机行事,然后昨夜褚月歆突然决定离京去皇庄上休养,她传了消息出来,随后就又有人给了她指示。”李林道,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居然也完全不敢去看褚琪炎脸上表情。
褚琪炎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最后狠狠的闭了下眼,冷笑道:“所以说——这就是褚浔阳在我身边的亲信里安插了探子进来了?”
若非如此,对方虽是可以截了碧水递送出来的消息,进而也推断出碧水的身份,但却绝对不可能以他的名义一次又一次的下达了让碧水深信不疑的指令。
“属下已经想办法叫人去查了。”李林道,眼中愤恨的神色异常明显,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褚琪炎是头次感觉到这样巨大的挫败情绪,一直到了这会儿都没有办法完全平复下来。
李林忍了片刻,还是再次试着开口道:“世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先放下吧。褚浔阳这次自导自演的这场戏也当真是狠绝了,就算平国公知道郑文康的死并非世子所为,但恐怕多少也是要记恨您的,这情况对咱们可是十分不利的,必须想办法解决。”
“她不过就是想要看我和平国公府自相残杀罢了,可是——她也未免太瞧得起郑铎了!”褚琪炎冷冷说道,眸子里一直有沸腾的怒火火苗般窜动不止,压在桌上的一只手,手指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跳动不止。
李林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茬,只满面忧色的等在旁边。
又过了好一会儿,褚琪炎方才突然开口道:“拓跋淮安那边怎么说?他准备的如何?”
李林的精神一震,连忙道:“世子放心,拓跋淮安也非等闲之辈,他和您之间筹谋已久,自会全力以赴,不会失手的。”
漠北虽然地处偏远,但二十万铁骑军骁勇善战,绝对不可小觑。
别人也许还都蒙在鼓里,可他和褚浔阳兄妹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就是他褚琪炎手中握着的杀手锏。
要不是因为忌惮他和拓跋淮安的联盟,褚浔阳那兄妹两个会留他到今天才怪。
褚琪炎想着,心里的躁郁之气却也不见消散,又思忖了片刻道:“郑铎那里,再给我送一封信过去,告诉他,郑文康的事情已成定局,孰轻孰重,怎么做才是对他郑氏满门最有利的,叫他自行决定。眼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趁着现在褚易安父子都不在京城,褚浔阳没有权限将郑家的人处决——
这是郑铎唯一的机会。
他若赶得及,还有一线希望保住自己的那一家子。
否则——
一旦等到褚易安父子回朝,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是!”李林答应了,片刻也不耽搁,紧赶着下去安排。
接下的几天之内,京城上空都笼罩在一种极度压抑又紧张的气氛当中,百姓们小心翼翼,官员们也都谨小慎微,九城兵马司的人手将全城戒严,各处城门都加了数倍于往常的守卫严密限制过往的百姓路人。
而也只在郑家谋逆案爆发的第二天夜里,北疆之地就突然又爆发了一场大的战役,漠北铁骑不知道从哪里潜到了周边,和关外的北疆人联手,前后夹击,给驻守在那里的守军极大的打击。
消息传回京城已经是五天之后,褚琪炎看着密函,脸上终于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漠北和北疆,一个活跃在东北的连绵山脉之间,一个占据了西北的大片肥沃草场,这双方联手,就相当于是在西越版图的北边筑起了一道壁垒,整个封锁住了,日后他们不动还罢,否则一旦要联手再南下进犯——
那绝对不好对付。
褚琪炎终于松了口气,取出火折子将那密函烧了,就在这时,李林却带了消息匆忙赶来,神色凝重道:“世子,平国公起兵,在返京的途中,被人暗杀身亡了。”
火光明灭不定,落在褚琪炎的脸上,将他冷峻的面孔烘托出几分诡异的感觉来。
他的眉心一拧,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了李林道:“什么?”
“郑铎被刺身亡了。”李林道,口中咝咝的不住抽着凉气,“他得了世子叫人递送过去的消息,果然是按耐不住,立刻调动了手中掌握的兵力,折返京城,可是在半途,却被刺客暗杀了。”
郑铎被人暗杀了?
现在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就聚集在北疆,谁又有精力去管他的事?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定了定神,褚琪炎问道。
“没有拿住刺客,不过他这一出事,下头的人群龙无首,必定全部乱套,应该是指望不上了。”李林道,满面的急色,“这事儿——应该是出自褚浔阳之手,没错吧?”
褚琪炎的面色冷凝,只用力抿着唇角不置可否。
“平国公手中掌握的人手本就有限,世子用他,不过就是为了煽动民心,再结合北方战事的变故来动摇臣民之心,他虽不足以成事,可是这就被人给杀了,也着实可恶。”李林越想越不甘心,愤恨说道。
褚琪炎不语,只是目光沉了沉,又过片刻,突然一字一顿道:“北疆那边还有更新的消息传回来吗?”
李林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神色凝重的摇头,“还没,这一封已经是八百里加急,以最快速度递送回来的密函了。对了,信上说什么?事情——可还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