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汉文可以下地与他们同桌吃饭了,只是没了右臂,左手连筷子都拿不稳,夹了几次都掉了下去。若云看了看汉文烦躁的模样,悄悄的把一只勺子放在了他的手边。汉文颤抖着拿起勺子呆立半响狠狠的摔了下去,高声叫道:“我现在连筷子都拿不了,形同废人。”
若云重新拿了把勺子放进他的手中,不急不徐的说道:“慢慢来,右手可以做的,左手也可以。别人能办到的,你也可以办到。”汉文只吃了几口就回床上躺下了,秦武和他说了几次话都未理会。二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便由的他一个人静一静。
深夜,雷电交加,大雨滂沱。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暗夜中显得突兀和惊恐。若云打开门问道:“秦武,出了什么事?”
“汉文不见了。”
“不见了?你们住在一起,怎么会不见了呢?”
“刚才他去解手,可半天不回来,我去找他才发现不见了。”
若云穿好衣服,同秦武一起去找。
由于大雨,二人的灯笼很快就熄灭了,只有凭着多年习武练就的过人眼力行进。街道上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位更夫披着蓑衣在路上走着。若云迎上去问道:“大叔,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子,和他一般高,没有右臂。”
“见到了,我还正奇怪这种天气,他不仅不打伞而且神情落魄,东倒西歪的。你们是他的家人?”
“是是是,他到底去哪儿了?”
更夫往西北方向指指道:“往那边走了。”
两人连谢谢都顾不得说,顺着指的方向急追过去,一直追到一片柳树林,耳听的一阵凄厉的喊叫声,那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再往前跑几步就看见汉文如发狂般用受伤的右臂狠狠的撞击着树干。两人奔过去,一把拽开他,汉文的胳膊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血水了。若云瞪着他,突然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这声音和着雷声,异常响亮。汉文和秦武全愣了。
若云用尽全身的力气叫道:“我尽全力的救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你,难道就为了让你再到这里来放弃自己,伤残自己吗?你是我出师后救的第一个人,是我的全部心血。你这样做伤害了我!伤害了我!”
汉文痛不欲生的看着她道:“这些年我的功夫全练在了右手上,失去右手我就是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这种痛苦你怎么会了解。”
若云看着他,把右臂从外套中抽出,左手挥出雨伞,右肩一送,衣袖如同被人扯着一般直直的飞了出去,将伞勾回,稳稳的落在了左手之中。若云理好衣服道:“还是那句话,右手能做到的,左手也可以。”说罢,把伞塞进汉文怀中,自己走进了漂泊大雨,秦武将伞遮过去,却被若云一把推开。
当秦武扶着汉文回到客栈,一进房间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只药瓶,是若云的金创药。二人对视一眼,汉文心中颇觉愧疚。
翌日清晨,若云一醒来就听见秦武和汉文说话的声音,起身推窗一看,汉文正拿了一双筷子在院中夹石子儿,秦武在一旁为其鼓劲。若云笑了笑,轻轻的关上了窗户。
三天后,若云向二人辞行,汉文道:“你要走。”
“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走了。”
秦武、汉文互相看一眼,突然冲着若云单膝跪下道:“若云小姐。”若云惊呼着跳开道:“你们干什么?”
汉文道:“若云小姐,汉文此番得小姐相救,又蒙小姐点醒,此等恩情汉文永生难忘。小姐武艺超群,聪慧过人,汉文自然帮不上什么忙。汉文只求永远追随在小姐身旁,为小姐效绵薄之力,以报此恩。”
秦武道:“若云小姐,秦武向来以哥哥马首是瞻,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哥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秦武也愿追随小姐。”
“你们……哎呀,你们快起来。”
“小姐答应了,我们就起来。”
“你们……我不需要你们报什么恩,也不需要为我效力,咱们各走各的路。快点起来。”
汉文道:“小姐不答应,我们是不会起来的。“
“你们真不起来?”
“不起来。”二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若云狠下心道:“好,你们爱跪多久就跪多久,和我无关。”说完一溜小跑下了楼,结过帐后牵了马就走。
秦武和汉文赶紧追了出去,街上人多,若云怕伤了人不敢骑马,汉文兄弟俩跟在后面,若云走他们也走,若云停他们也停。一出城,若云便飞身上马使劲一抖缰绳,马儿一声嘶鸣向前跑去。满以为二人便会就此放弃,可扭头一看还跟在后面,若云将马鞭凌空一抖,马儿跑的更快了。汉文伤口刚结疤,一路狂奔牵动了伤口,鲜血渗了出来,突然,一头载倒在地不省人事。秦武惊叫道:“若云小姐。若云小姐!”听着声音不对,若云勒紧缰绳回头去看才发现汉文倒在了秦武怀中,立刻掉转马头奔到二人近前一跃而下,执起他的腕子为其把脉,除跳动剧烈外并无异样。若云站起身道:“他这是力脱所致,把他带回去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说完转身又要走。秦武道:“若云小姐,他手脚冰凉,伤口又裂开了,呼吸也是极其轻微,真的不会有事?”若云一试果真如此,惊道:“汉文,汉文。”汉文缓缓睁开双眼。若云关切的问道:“你觉得怎样?”
“浑身无力,胸口闷的慌,快无法呼吸了。”
“秦武,背他回客栈。”
汉文推开秦武的手道:“我不回去,一旦伤口痊愈,小姐就又要离开,与其这样,我宁愿死在这儿。”
“你……”若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看的僵持不下,若云只好违心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当真!”
“当然了。”
汉文突然一跃而起,单膝跪在若云面前道:“属下汉文参见小姐。”
秦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也单膝跪倒道:“属下秦武参见小姐。”
若云回过神来,气道:“好啊,用苦肉计来骗我。”说罢翻身上马。汉文按着伤口忍痛道:“小姐,您已经答应我们了,不能反悔的。”看着受伤的汉文,若云再不忍心苛责,默许了他们的要求。
三人第二次返回金陵的客栈中直到汉文的伤口愈合才离开,此时已经一月有余。再次上路,汉文问道:“小姐,我们去哪儿?”
“去洛阳,看我二师兄。”若云眉眼带笑的说道。
“您二师兄是谁啊?”
“燕荣山庄的少庄主燕若尘。”若云略带得意的说。
二人惊奇道:“哟,好大的来头。”
若云微笑不语,却明显有一种心满意足的开心。
秦武问道:“若云小姐,每个人学武都有一定的目的,有的为了光耀门楣,有的为了扬名江湖,还有的为了报仇,您为了什么?”
“一开始只是为了让我爹高兴,学成回来才知道,爹是为了让我给娘报仇。”
“那您去洛阳岂不误事?”
若云道:“我们师兄妹已经八年未见了,十分想他。再说,我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那个人老死了、病死了,岂不更好!”
秦武道:“可报仇后的那种快感您可就享受不到了。”
若云抿着嘴摇摇头道:“那是杀人的快感,我不想要。”
汉文道:“小姐是个纯善之人,习武反倒可惜了。”
“我说过,一切本是为了让爹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