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1卷:公开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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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周佛海的抉择(2)

“不要哭了,我看这么办吧!”周佛海停止踱步,走到床前,又把妻子扶起来,凄然地说,“把我们家的二百两黄金拿出来,托人带到香港,再请他从香港给你父亲拍个电报,告诉他二百两黄金很快送到。我再写封信从香港转寄上海,劝老人切不可轻生。中日和谈停战是有希望的,一旦和谈成功,中国就太平了。”

“和谈,和谈,和谈快五个月了,还停留在两片嘴巴皮上,嗯!”杨淑慧抹着眼泪,不满地“嗯”了一声,“黄金和信交给谁带去香港呢?有可靠的人吗?”“有。”周佛海压低声音说,“高宗武先生明天去香港,但这是绝对保密的,你千万不能传出去。”

周佛海写好信,包上二百两黄金,驱车直奔高宗武家。

丈夫走后,杨淑慧又痛哭起来。不过,这回不是哭父亲的处境,而是哭黄金了。她捧着那只装黄金的木匣子,越哭越伤心。在这个金钱拜物教者的心目中,有了黄金就有了一切:面临厄运时,有了它,可以运转鸿钧,遭到劫难时,有了它,可以化险为夷,处于绝境时,有了它,可以出现阳光大道。尤其是在遍地烽火的抗战时期,黄金更是万能。每当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她就悄悄地闩上门,喜滋滋地打开木匣子,当那里面的宝贝向她发射出金灿灿的光芒时,她顿时眼花缭乱,心花怒放,陶醉极了。可现在,只剩下空空的木匣子,许多美好的东西都成为泡影,怎么不叫她伤心呢?

“周太太,宪兵团的周团长来了。”刘妈轻轻敲着门说。

“好!我就来。”杨淑慧擦干眼泪,走到梳妆台前,整理散乱的头发,见自己的两只眼睛哭得像两只红桃子,就找来一副褐色眼镜戴上,然后来到会客室。

宪兵团长周振武原籍湖南沅陵,出生在湘西乾城,是周佛海的远房堂侄,一个月以前被戴笠指控与土肥原贤二有联系,被逮捕关押在武昌军法执行部,后经周佛海在蒋介石面前说情,两天前被释后官复原职。

“婶娘眼睛痛?”周振武透过褐色眼镜片,发现杨淑慧的眼睛有点红肿。

“眼眶有点发炎。”杨淑慧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周振武打开皮料提包,拿出一把金条递给杨淑慧,感激地说:“这是一百两黄金,敬奉给叔叔和婶娘,聊表寸心。”

杨淑慧心头大喜,嘴里却说:“不必送这么多!好,我拿两条做个纪念。”

“婶娘在侄儿面前不必客气了,请一起收下吧!”周振武想起在监狱中所受的折磨和周佛海的拯救,心情就无比激动。

“那好吧,我收下,等会你叔叔回来,就以你叔叔的名义将它送给蒋夫人。”杨淑慧淡淡一笑,“以后若有什么事,也好再请她帮忙。”

周振武信以为真,恳切地说:“那我一个月以后再送一百两给叔叔和婶娘。”

杨淑慧明知周振武生财有道,却笑着故意说:“你又不开金铺,哪有那么多的黄金!去偷去抢?”

“不瞒婶娘说,有了宪兵团长这张老虎皮,自有黄金来!”周振武在杨淑慧面前毫无隐讳。

杨淑慧把一百两黄金装进木匣里,想到一个月以后就可以填补到二百两,高兴了。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地说。“嗬!宣传部次长还不如宪兵团长哩!”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周佛海回来了。随车同来的,还有从香港回武汉的陶希圣。

陶希圣与周佛海是至交。一九二七年,周佛海任中央军校武汉分校秘书时,聘请陶希圣为政治教官。第二年,周佛海任南京中央军校政治部主任,任命他为高级政治教官和政治训导处长。一九三0年至一九三七年,陶希圣先后在中央大学和北京大学当教授,但仍与周佛海保持密切联系。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召集知识界人士在牯岭开会讨论国难,经周佛海推荐,陶希圣也参加了。以后他被任命为国防最高会议副秘书主任兼汪精卫的政治顾问。去年冬,以宣扬对日妥协投降和反共为宗旨的文艺研究社成立时,周佛海为社长,陶希圣为秘书长,并以研究国际问题为名,带着妻子万冰如长住香港。

“冰如姐身体还好吗?”杨淑慧给陶希圣端来一杯热茶。

“托福,她身体还好。”陶希圣苦涩地一笑,“只是在香港的日子也不好过,成天惶惑不安,担心日军飞机轰炸。”

“住在武汉也一样惶惑不安。”杨淑慧叹息一声,“中日和谈还有希望吗?陶先生!”

“你与宣传部次长朝夕相处,这应该比我更清楚。”陶希圣笑着说。

“我在武汉耳目闭塞得很。”周佛海说,“汇曾兄在香港,经常与日本朋友接触,中日和谈是否有希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陶希圣沉思一会,说道:“我在香港的两个月内,接触到十多位日本朋友,其中有领事、外务省秘书、课长和外务次官,也有新闻记者和作家。他们一致认为,中日和谈停战能否实现,关键在于汪主席能否出来组织新政府。”

“是呀!这将是中日关系史上的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周佛海显得很激动,“汇曾兄!你应该如实向汪主席报告!”

“汪主席约定今天晚上七点接见我,到时我一定如实向他报告。”陶希圣肃然地说:“这是历史的责任啊。”

世界上往往有寓必然于偶然的事情,会改变一个人的政治道路。有的因此坦途顺风而荣华富贵,也有的因此历经坎坷而穷途潦倒,有的因此功勋显赫而流芳百世,也有的因此劣迹昭彰而遗臭万年!

想当年,日本政府的监视,两次书信,成为戴季陶的亲信,一见钟情而成为终身伴侣的杨淑慧,这三种因素凑在一起,终于使周佛海成为共产党的叛徒。

如今,董道宁和陶希圣分别从日本和香港带回的情况,水谷长三郎和杨卓茂的信,成为四股强大的促进力,又促使周佛海去做新的抉择的思考了!

吃罢晚饭,周佛海送走陶希圣,回到卧室,杨淑慧兴冲冲地拿出那一百两黄金给他看,他只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妻子告诉他,一个月后周振武还会再送一百两来,他也只淡然地点了下头。

“你怎么啦?”杨淑慧感到丈夫的情绪有点反常。

“我现在对黄金不感兴趣。”周佛海悄声地说,“把门闩上,我们来认真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势。”

杨淑慧会意地点点头,把门闩上,回过头来,与丈夫面对面坐着。夫妻俩你一句,我一言,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必定爆发,日本必将主宰亚洲,中日战争越打中国的失地越多,只有和谈停战才是唯一出路,一直说到汪精卫出面组织新政权有哪些有利条件和困难,决心背叛蒋介石而投靠汪精卫。两人越说越心心相印,真可谓夫唱妇随。

“你曾经几次在报刊上写文章,谩骂过汪先生,你倒向他,他能信得过你吗?”杨淑慧感到忧虑。

是的,周佛海于一九二六年至一九二七年间,曾经站在蒋介石的立场,在报刊上发表《评汪兆铭先生最近之言论》、《破坏党国精诚团结之言行可以休矣》、《如果国父还在世》等文章,把汪精卫骂得狗血淋头。周佛海痛骂汪精卫是“一不做经济,二不懂军事,只会摇唇鼓舌的空头政治家”。是“追名逐利,寡廉鲜耻,无所不为的蝇营狗苟之辈”。以汪精卫为首的改组派“是一伙破坏党国精诚团结之乱臣贼子”。如果国父还在世,非对汪先生一伙绳之以法不可。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已向汪先生多次表示过歉意。汪先生的胸怀比蒋先生宽广得多,相信他不会计较的。”周佛海尽量往好处想,“即使汪先生思想上还存在某些疙瘩,我会以自己的行动来消除这种疙瘩。蒋先生让我坐了三个月牢房,我还能够争取他给予我今天的高官厚禄哩!”周佛海越说越自信。他锁着眉毛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我跟随蒋先生十二年了,现在他越来越器重我,也越来越相信我。比如这次周振武被关押,戴笠说他私通日本间谍,我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最后蒋先生还是相信我的。因此,一旦离开他,感情上真感到过意不去啊。”

“这没有什么,有奶就是娘!历史上臣相叛离君主的事例多得很。”杨淑慧断然地说,“既然看准了,就不要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