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西河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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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渔夫逐利 西河玉碎

新官上任三把火,郭龙胜也善于做这些个脸面文章,也没有忘记给自己树立一个好官的形象,想方设法给自己脸上贴金。首先从和他一起签字画押的人里有选择的安抚了几个,其余的人郭龙胜承诺:很快有大片的外包土地到期,之后一定会分给大家。这个承诺让没分上地的村民,心里热乎了好一阵子。

郭龙胜做足了表面文章之后,就思忖着如何变现的问题了。郭龙胜的思想还是有别于贾正的,贾正的思想是小农经济,零打碎敲,而郭龙胜的思想是规模经济,往大里闹,一做就做那万数八千的。

郭龙胜突发奇想,称要发展集体经济,筹措了一部分资金,又向村民摊了一部分义务工,在西河下游把西河截流成坝,蓄水建成了鱼塘,鱼塘的规模不小,且又在城边上,这个事情就成了新闻素材被加以宣传:村主任带领群众勤劳致富。郭龙胜成了当时的新闻人物。

郭龙胜喜不胜收,这步棋下的不错,名利双手,既出了名,又可以把鱼塘子承包出去,有承包费入帐。

郭龙胜逐渐在改变,从前杀羊宰猪的活忙的不可开交,脚后跟快挨着屁股蛋了,现在昂首挺胸悠哉悠哉就在村委会溜达,肚大了腰圆了,眼睫毛都放光了,以前抽烟只抽套马杆,现在抽烟只抽电线杆,以前穿衣只穿个尼龙的卡,说是耐磨好洗,现在穿衣就穿毛料真皮,说是绿色环保,以前笑话城里人戴领带象是第二根裤带,现在自己也戴了一根,说是为了追求品味。

如果没有物质的支持,怎么追求?两袖清风,谁信?

第一个承包渔塘的人是西泉村的乔宁,乔宁是郭龙胜参加竞选村主任时有力竞争对手,此人与乡里的人比较靠得近,也比较熟悉官场,郭龙胜为了稳操胜券,还是和乔宁沟通了一下,承诺给乔宁好处。乔宁也深知郭龙胜与史云生的关系不一般,能把贾正这老小子弄下去,足见功力深厚,自己也没必胜的底气,便顺水推舟,放弃了这次的选举。郭龙胜把渔塘承包给乔宁,也算是还了乔宁一个人情。

乔宁有点文化,也有魄力,自从承包了鱼塘以后,麻将不打钱不耍,一心扑在鱼塘上,在鱼塘边搭建了个小棚子,没事就里面看书研究,精心饲养着鱼儿,有什么不懂的东西就找资料学习,经过两三年的时间,乔宁成了养鱼的行家里手,他养的鱼也迅速上市,见了效益。

经过这些年的积累,乔宁也富裕了,在生活上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吃好的喝香的不说,说话嗓门儿大啦,人也显的贵啦,脾气也多啦。人见人夸乔宁有本事,乔宁也很得意。

树大招风,名大招人,有人对乔宁有了看法,对西河有了意见,他是村北头紧挨西泉住着的冀亮。

冀亮其人在西泉村也是名人,土话说灰猴,实际就是赖痞,脾气不好,曾经因为和村里人打架吃了亏,晚上提着火枪对人家打击报复,好在晚上准头不大,没有人受伤,那家人打了110,冀亮被警察带走,枪也被没收,人被拘了半个月才回来,可这一回来,好家伙,本人就象镀了金一样,脸皮就象铁壳,更是无人敢惹。冀亮爱小酒,在大是好汉,回家也是英雄,经常打骂老婆,拿老婆出气,这可能和她老婆没给他生孩子有关系,最后他老婆忍受不了他的折磨,找了个机会逃之夭夭,冀亮成了光杆司令。

冀亮一直想找机会做点正事挣些钱,再重塑形象,也好成家立业,可自己没文化没手艺,就是灰大,再大也大不过法个,一时也没个路子。冀亮见乔宁养鱼发了家致了富,心里很是眼红,痒痒的如百爪挠心一般,就不断的问自己:“那西泉就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发家致富的不是自己,而是乔宁?西河是众人的,又不是某一个人专有的,凭什么他能养鱼,别人就不能呢?”

冀亮暗中走访,确认所谓的承包就是乔宁和郭龙胜两人之间的事,没有个合同或文约,那就是说,这个鱼塘是没有法律保护的,机会难得呀!

冀亮想着:“你乔宁在西河的下游养鱼养的好,我在西河的上游截流成坝,不是更能养的好吗?”

冀亮心急火燎,说干就干,倾其家底,筹措资金,在西河的上游竟也截流成坝,又成了一个鱼塘,村民习惯称之为北鱼塘。冀亮也蓄水撤苗,就等着鱼儿长大,等着自己种下的希望。

冀亮蓄水养鱼,差点把乔宁的南塘子困死。乔宁心里恨冀亮,还是先找郭龙胜理论,这个事郭龙胜不能不管,要不然南鱼塘渴死了咋办?你这租子收是不收了?

郭龙胜便找冀亮进行协调。

冀亮也没想着渴死南鱼塘,又见郭龙胜亲自上门,听郭龙胜的来意之后说道:“这个大可放心,西河不是我一个人的,西河水是活水,我的鱼塘比起你那个小的多,我鱼塘的水够用了我自然会放水,要不然就垮了嘛。”

郭龙胜从心眼里瞧不起冀亮这号人,胸无点墨,就知道动粗,但这种人你还惹不起,一旦惹上了,就象贴了狗皮膏药,想撕下来都难,所以还得强装笑脸套近乎。郭龙胜就说:“老兄说的是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左邻右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天不见想得和,这钱嘛他挣你也挣,双赢嘛!一起养鱼,一起致富,一起奔小康,咱们村真是人杰地灵,好啊好啊!我这心就放到肚子里了。”

冀亮浑归浑,但还识相,乔宁和郭龙胜没一个是好惹的,身边都有些关系,惹急了自己也落不了好,还是和为贵,大家都有饭吃,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就是一家子,也有上牙碰下牙的时侯,更何况是两个有竟争的利益体呢!就这样,南北两个鱼塘挤在一起,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看不见的旋涡。

都是西河的水,乔宁养的鱼个头就大,冀亮养的鱼就小。冀亮还不服气,不就是小嘛,多吃一点,多长一年,不就大了嘛。好象很简单的问题,冀亮把钱变成饲料扔进了鱼塘,把时间变成等待扔进了鱼塘,可就是不见鱼能长大,小的象儿童鱼,大一点的象观赏鱼。奇怪!大鱼难道跑到南鱼塘去了?冀亮开始耍无赖,和乔宁要大鱼。

乔宁生气,就说:“放水的时侯你我都在场,水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流出来的,就一指深的水,有大鱼流出来你能让给我?”

冀亮就说:“那你说说,我在你的上游,是不是就应该养的鱼比你大,可现在大鱼都哪去了?”

乔宁笑道:“你那塘子压根就养不出大鱼来,西泉水冷,你离它太近,水温底就不利于鱼的生长,再加上你的塘子深度又不够,这些条件的限制,你养不出大鱼很正常不过了。”

冀亮有点发懵,这几句话如当头一棒,相当于给自己提前下了死亡通知书一般,这该如何是好?自己抱着破斧沉舟的决心,把家底都扔进去了,真当乔宁所说,自己可就颗粒无收,血本无归了。

冀亮想了又想,咧嘴笑道:“老乔,养鱼你在行,干脆我把鱼塘也给你算了,你就给我个本钱,怎样?”

乔宁冷言说道:“我傻呀!你把鱼塘给我想让我多赔点钱进去,是吗?别说给你本钱,你就是白给,我也不要。”

冀亮一咬牙说道:“乔宁,你说话算话,真的看着我上吊你也不拉一把吗?”

乔宁把脸一沉说道:“我乔宁也不是被吓大的,我说话算话,怎么着?想当初你倒是和我打个招呼放个屁,你把我放在眼里吗?自做自受。”

冀亮冷笑说道:“好好好,你别得意,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不要我的鱼塘,那你也别想得到一滴水,我渴死你。”

乔宁笑道:“我当多大个事,有本事你就别放水,我憋死你。”

乔宁早做好了准备,他知道冀亮不好相处,就怕迟早发生变故,不给自己放水,早就做好了蓄水的准备,时间己近八月,该是下雨的时侯了,还怕没水喝吗?

冀亮放了狠话,还是不甘心,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家底能不能收回来,现在就是渴死南塘子,自己收不回家底,与事无补,奈何?他想到郭龙胜,郭龙胜是村头,是南鱼塘的制造者,求一求他,兴许能给从中说和说和,还有一点希望。

冀亮找到郭龙胜,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郭龙胜微笑道:“冀亮,不是我不帮你,真的是我帮不上,你说我说还不一个样,接手了赔钱,傻瓜才会做这种事。”

冀亮说道:“当初你让我给他放水我也放了,现在我让你去试一试还不行吗?”

郭龙胜笑道:“那行,我抽时间去找乔宁说说,你回去等我的消息。”

冀亮说道:“那你可早点,我等你的消息。”

冀亮将信将疑走了。

郭龙胜压根就没想去说和,他知道乔宁向来主意大,再加上冀亮这事做的不地道,乔宁还恨他牙根痒痒,自己去说和不是自讨苦吃吗?算了吧,该干啥干啥,自己不趟这浑水。

冀亮回去等郭龙胜的消息,左等右等也不见个人影,知道郭龙胜口是心非,说话不算话,暗骂郭龙胜小人,有机会非报复他一下,让他一分租子都收不回来。

这样,南北两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中较劲,一个想渴死南鱼塘,一个想憋死北鱼塘,看谁能撑到最后。

雨季来了,隔三差五就下一场,天上下雨地上流,老天象是在帮乔宁的忙,这还能渴死人家吗?

冀亮仍没收手的意思,天天扛着铁锹就在鱼塘边观望,眼见他的鱼塘己经暴满,他却漫不经心,无动于衷。他这是要唱那一出啊?

灰猴有灰猴的道道,眼见老天诚心帮乔宁的忙,真是来气,为什么就不帮帮自己呢?可转念一想,这雨下个没完,这也不正是帮自己的忙吗?你乔宁不要我的鱼塘,老天若是硬要塞给你,奈何?

冀亮心里暗暗偷着乐,他观察着鱼塘的变化,嘴角露出一丝的贼笑,他祈盼老天把这雨再下的大一点,好快一点把愿望实现。

该来的终究要来。

那一天清晨,经过一夜雨水的积累和冲刷,北鱼塘扛不动了,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象打了一个闷雷,坝身垮塌了下来,蓄力己久的河水居高而下,借势冲了出去,象一群脱疆的野马,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呼啸着冲向下游。

冀亮眼瞅着这眼前的一切,慰为壮观,励人心志,在他看来,决了坝的河水更象打头阵的开路先锋,只要冲进南鱼塘,便大功告成。冀亮满心欢喜大踏步向南鱼塘走去,他要亲眼看着北鱼塘的水注入南鱼塘,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乔宁谈判要鱼了。

南鱼塘这几天也经受着雨水暴涨的考验,乔宁策划着等雨停一停,自己便放一放水,缓减一下河水给鱼塘的压力。昨夜下了一夜的雨,让乔宁心神不安,他一夜都没睡,拿着手电筒,提着铁锹来回的巡查,小心翼翼,生怕出了漏洞,眼看着雨停了,天亮了,他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在他准备进下夜房稍稍休息一下的时侯,听的北鱼塘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河水咆哮滚滚而来的声音,那声音象装甲战车横冲直撞,让人心惊胆颤,乔宁马上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把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儿。

一切为时己晚。

南鱼塘扛了一夜,己是精疲力尽,再没能扛得住冀亮这开路先锋沉重的一击,又是轰隆隆一声巨响,比刚才那一声更加浑厚有力,甚至可以感觉到地面在脚下的颤动,西泉村有的村民还在睡觉,忽然一声巨响,地动房摇,还以为地震呢,只穿个裤衩子就跑到院子里,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啥事?

蓄积的能量得到泻放,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呐喊着,咆哮着冲向前方,攻城掠地,既使铜墙铁壁也挡无可挡,脚下的一切都将被它踏平,神仙在此也难有作为了。

南鱼塘下游顺着河槽一里外有一小桥,平日里正是小桥流水人家,倒有一番诗情画意,此时决坝的河水根本来不及流经桥洞,便一冲而过,硬生生把小桥截断,一分为二。

河水渐成洪水,象一股黄色龙卷风,顺着河槽,滚滚而去。河槽上边便是地头,地头都栽着大白杨,洪水所经之处,不时把大片的泥土冲下来,裹进洪水里,有的地方连大白杨也被涮下来,一头栽倒,横在河槽上。

水要东流,各类鱼儿竞自由,最后塘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尾小鱼被搁浅在小水滩里挣扎,注定此劫难逃了。

大水东去浪涛尽,残垣断壁,看西泉风流人物。

乔宁和冀亮各站鱼塘的一边,两个人手里都抄着铁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个目瞪口呆,一个瞠目结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怒目而视,却没了动手的力气。他们都有准备,都有算计,谁都没有把这一环算进去。

损失大莫过于乔宁,南塘子比北塘子大好几倍呢,况且这里有他好几年的付出和汗水,就这样付注东流。冀亮说的没错,他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但乔宁的心还没死,这只是一个事故而己,自己有的是力量,从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

反差大莫过冀亮,刚开始胜算在握,心中波涛汹涌,运筹帷幄,胸中似有百万雄兵,却不成想这开路先锋一开便开到底,失去了控制,连南鱼塘也一并催毁,眼前只剩下这残桥剩水,自己的家底和希望彻底成为泡影,竹篮打水一场空,东山再起一场梦,人算不如天算,这真是天意吗?

乔宁理了理头绪,还是回村找郭龙胜先商量一下对策。

冀亮浑身无力,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却实有点累了,该回去休息一下了,便深一脚浅一脚,回家去了。

乔宁没耽搁,回村找到郭龙胜,谈重建鱼塘的事宜。

郭龙胜一脸的无奈,说道:“老乔,这可是天灾,可不在我保修之内呀!”

乔宁说道:“不保修啦,也就是说我重建鱼塘和你没关系了?”

郭龙胜说道:“这还用说。”

乔宁说道:“既无关系,哪你还收不收租子了?”

郭龙胜笑道:“你自己干,都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掺和了。”

乔宁说道:“行,那我自己干。”

乔宁走了,回去策划着重建鱼塘。

郭龙胜望着乔宁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该撒手时就撒手,有冀亮在这里搅和,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却说冀亮回到家里便睡,可放展了睡不着,蒙着头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心乱如麻,难以入睡。冀亮恨呀!恨他老婆没有夫妻情份,说走就走,让他一个人孤掌难鸣;恨郭龙胜纯属小人,用的着的时侯认爹都行,用不着时就一脚踹开;恨乔宁明知北鱼塘不适合养鱼,却屁都不放一个,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冀亮恨来恨去,又恨到西河,若不是她的存在,自己能干这事吗?说来说去,西泉就是惹祸的根苗,让自己血本无归,自己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冀亮牙根一咬,一个恶毒的念头闪过:“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根给他绝了,看他如何养鱼?”

冀亮白天悄悄准备,等到夜深人静的时侯,拿着铁锹就地取材,西泉周围有的是胶土,三下五除二就把泉眼给堵了,然这家伙把早准备好的石料和水泥拌在一起,没一方子也差不多,统统压在上面,只要两三天,便铁板一块了,这还能有救吗?

乔宁这几天正忙着拉石头,拉土方,雄心不减,准备着重建鱼塘,忽然不见小溪流水,开始想这肯定是冀亮不甘心,又把鱼塘修好,还要蓄水养鱼,也没往心里去。隔了五六天,乔宁心里老觉得有事,心中一横,想道:“你养不成还不放水给我,哪有这般道理?流氓,赖皮,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乔宁提了把铁锹沿着西河就到了北鱼塘,一看,破塘子还是那个破塘子,修也没修,却也没水。乔宁一惊,赶忙跑到西泉看个究竟,一看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西泉早已变成了水泥疙瘩,象个小小的坟墓一般,冰冷的守侯在那里。

乔宁用铁锹劈了几下,己经做实了,不觉仰天长叹,看来,有冀亮活着一天,自己这鱼注定是养不成了,这时也后悔自己没给这个流氓留一点后路,一损俱损,不值啊!看来郭龙胜倒是有远见,自己自愧不如,还是当村头好啊!不用这么费心,费时,费力。

西泉死了,西泉村炊烟袅袅,风平浪静,日出日落,日子依旧。西泉是自己养育的子孙亲手把她毁灭,对于她的离去,西泉村没个啥反应,随着压水井的大量普及,也许西泉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也许是西泉村人失去了喝水思源的本质,就象她根本没有存在过,她就象是一个传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