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那虚幻的泥淖中拉扯出来,脊背发凉,布着一层凉凉的汗。
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盘算着这几天搬家的事,不知不觉的就想到了隔壁。还好,自从上次警察来过之后,隔壁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
据说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隔壁的男人喜好偷窥,冷落了女人,所以女人给男人带了绿帽子,要和男人离婚,但是男人不肯,无论怎么挽留都挽留不住女人,所以一怒之下将女人用乱刀砍死,用斧子剁成碎肉,喂了自家的狗吃。
事情没有到此为止,男人的杀红了眼,发誓要杀死所有水性杨花的浪荡女人,他将性工作者骗至家中,用迷药将其迷晕,然后作案,斩去其双腿。
按理说,尸体腐烂了这么长的时间没理由闻不到气味,还有行走的女尸,凶手的作案方式,都成了此案的团团疑点。
最后在将要定案之际,警方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发现,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测,原来凶手另有其人,正是另女人出轨的男人,也就是第三者。
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当时男人找上了第三者,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在打架的过程中第三者丧失了理智,失手杀死了男人。也就是说在女人死之前,男人就已经被第三者杀死了。
但第三者无论怎么审判,都说他只杀死了男人,女人的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根据调查,警方也发现作案的不是同一个人,但既然凶手找到,男人女人又死无对证,所以就匆匆的结案了。
一个月间,我们这栋楼的住户已经搬走了不少,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凶宅,我尽量的去遗忘这件事,如今想起来,脊背都在发怵。
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十几具没有腿的女尸一齐向我倒下,那场面极其壮观,硬是让我几天都没吃的下去饭。
不过,不平静的生活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了,我改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养活自己,张楚烨已经不是之前的张楚烨,公司可能将面临收购,我还没有结算的工资可能也要打水漂了。
如果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去问隐夜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可是他会告诉我吗?
我在我的卧室门前来回的踱步,最终没有落下拳头去敲。
在这寂静的夜里,我突然感到日子漫漫长,我将没有目标和希望的走下去。
冷瑶是谁?她为何如此迫切的寻死。为什么她的声音和我如此相似,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我会听见她的声音?
我强迫自己再度入睡,却再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我才微微有些睡意,睁开酸痛的双眼,已不知现在是几点。
刚撑开眼皮,就看见隐夜站在阳台上伸着懒腰,慵懒的阳光静静的流淌在他的身上,他舒适的扬起脸颊,活动自己嘎嘣作响的筋骨。
“你不要命了!”我腾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朝他大声吼道。
他转过脸,毫发无损!
也对,昨天戊戌都能在阳光下不受伤,更别说隐夜了。
我笑笑说:“你看你,多好,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还比平常人的要强大几百倍。”
他没有搭话,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我的,我起身,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宋瑶,你真的觉得这样好么?”
……
“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去,自己的容貌却分毫未变,你要不停的学会去融入新的世界,无论怎样都没有归属感,即使这样,你也觉得好吗?”
我沉默了,他说的这些话,仿佛是真的在问我,不是询问我的感觉,像是在试探,如果这个不死不灭的人是我,我能否承受。
他是什么意思,是我跟他是一类人,还是……他在考虑要不要把我变成僵尸。
“可是,可是你没办法选择,你现在都已经是僵尸了,为什么还要不认同自己,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一种习惯。”
“不是习惯,而是牵挂。”
牵挂……这个词,不是戊戌对我说的吗?他说他之所以苏醒过来,是因为有牵挂。
隐夜坐在沙发上,手指交叉,大拇指抵在下巴上的,手肘抵在腿上,他说:“我因为牵挂一个人,所以选择苏醒。”
“你说的对,我应该习惯这样孤独寂寞的日子,都这么过了五百年了,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这个我牵挂的人,我好不容西养成的习惯将被毁于一旦,我恐怕再也没办法重新忍受孤独寂寞的日子。”
我想他口中那个牵挂的人一定不是我,因为我跟他在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便问:“那你牵挂的这个人呢,她知道你吗?如果她也牵挂你的话,你可以把她变成僵尸,这样你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做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你也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她会愿意吗?”他笑笑看着我,眉宇间有一丝不易捕捉的哀伤。
我安慰他:“当然,你这么好,说不定在你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你呢,你不要太难过了你要抱着希望,只要有希望,一切都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你何时看到我难过了?”他笑着反驳,摇摇头,剩下的话都吞进了喉咙里,不知为何,他滚动喉咙的动作如此艰涩,像是哽咽了一般。
“去把你的脸洗洗。”
在他嫌弃的声音催促下,我才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洗漱,立马跑的如同个兔子,一溜烟的钻进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面满面油腻的自己,不由得一阵羞赧,我刚刚竟然用这副模样去情真意切的安慰隐夜。
洗脸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叮铃铃的声音带着我的眼皮一阵颤动。
“喂,哪位?”
“是瑶瑶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一个我从未预料到的声音。
“爷爷……是我。”
“来村里吧,爷爷想你了。”
我拿着手机,久久没有应答,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爷爷他竟然说他想我了?
我先前说过,爷爷从小就讨厌我,每次爸爸妈妈把我放到他家的时候,他就会把我身上掐的青一块紫一块,而且爷爷有些神神叨叨的。
自从奶奶过世以后,我就渐渐地不去爷爷家了,如此想来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爷爷了。
“好,爷爷,我马上去找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了去。”
“啥也不不用买,你过来就行了。”
我依稀记得同村的人叫爷爷叫老狗,因为当时爷爷由于生病摘除了一只眼球,安了一只老黑狗的眼睛,所以自此以后大家都叫他老狗。
我收拾好东西之后对隐夜说:“隐夜,你回你的房子吧,我爷爷叫我回乡下。”
“我就住你这。”
“随便,反正我这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买袋狗粮哈。”
“买狗粮,给你自己吃么?”
“呸,当然是谢谢你给我看门了。”
他笑着用手指隔着空气点点我,说:“看你这张嘴。”
我发誓,我只愣住了零点零一秒。
在这零点零一秒内,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戊戌的脸,未来是怎样,我预测不出来,我唯一知道的是,在戊戌将要离开的时候,我松开了我的手。
我莫名的有些难受,用手捶捶胸口之后开始若无其事的收拾衣服,戊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反正我相信了你的话,我相信我能等到你。
如果你不来,我将永远记得你欺骗了我,可是,如果你来了呢?
我无法对你做任何的承诺……
戊戌让我让我感受不到安全感,所以,我从不敢掏心掏肺的挡死自己的后路。
我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去汽车站坐车,每次我来到这个汽车站,目的地都是姥爷家,可如今,人已经不在了。
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你越追赶越追不回。
姥姥一个人呆在塔塔村,不愿意来市里,她说她现在还能动,自己还能照顾好自己,等到老的不能动的时候再来市里,让爸爸妈妈照料她。
回想起地府拦亲的那一幕,仍是胆战心惊,可是我并不后悔,要不,姥姥就跟着姥爷去了。想想这些东西还真是玄的很,不服不行。
爷爷住的地方叫宋家庄,一个庄里面住的都是姓宋的人。记得当时有个老爷爷非对我说我们宋家庄的人是宋江的后代,幼年的我信以为真,为此天天守在电视前看水浒传等着宋江出场。
现在看来,就跟哪天有个姓孙的人告诉我他是孙悟空的后代一样荒诞。
如今,宋家庄只剩下些年事已高的老人了,逢年过节,别的地方的人都快快乐乐,辞旧迎新,只有宋家庄,吹吹打打,哀乐四起,不绝如缕。
在奶奶过世后,我曾去看过爷爷一次,那天,爷爷搬着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前晒太阳。
他满是皱纹的手里握着烟杆,烟杆上挂着一袋烟草,吧嗒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团青雾,颇有些感慨与无奈的磕磕烟斗,望着天边的残阳颤颤巍巍的叹了一口气:“这人老了,就只有四个字,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