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鸿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胡媛和王晓薇在房里说些什么。从一进家门起,胡媛盈盈笑着把王晓薇让进卧室,彼此礼貌矜持地寒暄,不一刻,王晓薇起身把卧室的门也关了,在关门的时候,好像王晓薇还看了站在客厅的肖晓鸿一眼,但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像是看一个不相识的人,然后,转头,门关上,也关上了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
门外面,肖晓鸿无可奈何地枯坐着,呆呆看着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转个不停。原以为她们相见的争吵,没有发生,至少会出现冷嘲热讽也没有发生,就像是两个已经认识好久的知己见面了,不惊喜,不冷谈,相互在久别后重逢了,彼此点头,然后,盈盈的笑着,脸上荡漾着真诚的祝福,把事不关己的人搁在门外,躲到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说说女儿家的体己话。
门里面,胡媛和王晓薇在相见的一刹那,惊艳对方的媚艳和娇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放下了心头的怨气,那感情的背叛与对方无关,彼此都是受伤害的人,甚至心痛起自己也心痛起对方。在未见面时,都想着要给对方一点打击,如今一见面,都不忍心,都是女人,都是出众的女孩,原是招人爱的,错不在自己,也不在对方。所以,把那份矜持放下,把那份怨恨也放下,只想说说自己心里的痛苦,你安慰我,我劝慰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将来的将来再说。
王晓蔚与胡媛的平静不同,她在和胡媛把手言欢时于内心里总有点哀怨,这哀怨来源于这卧室的一衣一物。远近高低,摆的挂的都是日常衣物和日用品,但不同的是,这些都是胡媛和肖晓鸿在一起置办的,坐的时间越长,这种哀怨越深。于是,她起身对胡媛说:“媛姐,要不出去走走吧,到北京来一趟也不容易,什么故宫、长城,要不去看看,回去同学问起,什么都说不上,人家不是笑话吗?”
胡媛也感觉到王晓薇的突然消沉,也明白王晓薇的心思,见王晓薇说要出去走走,也就顺势说:“好吧,我做向导,陪你四处逛逛,也算是没白来北京走一趟。”
两个人开了卧室的门,就像未看见眼前有肖晓鸿,手挽着手出去了。留一个肖晓鸿在屋里,跟着不是,不跟也不是。肖晓鸿一个人坐在屋里,真感觉无可名状,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呆坐了一会,却听到有人敲门,心想,她们总算回来了,赶紧起身开门,却不是王晓薇和胡媛她两,而是草西。草西一见到肖晓鸿,就问:“我说肖晓鸿,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让她俩一起出去了,你也不跟着?”
“怎么了?”肖晓鸿有点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奇怪,看她们亲亲热热的,哪像情敌,倒是像上海人眼里的小姐妹,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我刚才从燕莎出来,见她俩试衣服,你帮我参考,我帮你选择,真的是让我羡慕。”
“这不好嘛!”
“好是好,不过也是太出乎想象了吧!”
“我也觉得意外,不过,她俩倒真像一对很好的姐妹。”
“你怎么没跟着出去?”
“她们把我当成一个空气人,眼中就像没看到我。”
“哦,我真是不懂她们。”
胡媛和王晓薇到燕莎商场相互为对方买了几件衣服,都觉得对方的眼光和审美观比自己高出一大节,彼此都很满意。然后在商场的便利厅里买了两杯冷饮,相对坐着,胡媛突然问
“晓薇,你听说过北京三里屯酒吧街吗?”
“听说过,我还看过一篇《三里屯的灯火》,好像就是写那儿的,有几句我还记得…”
“你别说,是不是这几句:‘我决定离去,带着我这几年在北京每日卖酒后剩下的一点积蓄回到合肥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多年来,我想在自己的爱好或是专长方面有点发展,比如文化,或是开一间自己的很有情调的酒吧或是咖啡屋,就像北京的三里屯酒吧街中灯火最灿烂凄迷的那家,但我不敢。合肥对我毕竟来说还很陌生,我只能从我最熟悉的做起。我更不敢触及我心中的痛,让自己和她的故事重演在合肥。但人们对这个内陆的省会城市只期待未来,我的公司在今天不会有什么发展。那我只能在一天徒劳无功的疲惫后,想象此时的她在那清河的对面富人区里成为人妇。而我,只能隔着这条永远无法逾越的河,回首那隔岸的灯火。’”
“刚开始,我还以为文中的她就是你,现在才知道不是你。”
“晓薇,你说我俩是何苦!要说,晓鸿本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花心大萝卜,也是个男人堆里数得着的好男人,要才有才,要潇洒有潇洒,可是怎么就在感情上这么一团糟呢!”
“我想,”王晓薇喝了一口杯中的柠檬汁,继续说:“到现在,连他自己可能都稀里糊涂,爱文字的人也爱文字游戏,在文字中他可以任意遨游,在他眼中好的坏的都可以写成春天的花夏天的雨,他不愿意去面对秋天的枯黄冬日的冰雪。只是,他不该把文字的想像和假设移植到生活中,到今天,你、我、他,一团乱麻。晓鸿喜欢把文字里的感情写得凄迷,可是现在,真的凄迷了,看他那样,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庄周梦蝶,醒来后,不知是蝴蝶变成了自己还是自己变成了蝴蝶,世人说他可悲,他说世人可悲。感情的事,若是现在去问晓鸿,他可能也是这种状态。”
“媛姐,我以为我了解晓鸿,其实,你比我更了解他。”
“可是,他不了解我们。像你我这样的女孩,原本清纯的,现在依然清纯,可是女人,趟过了这条感情的河流,留下的伤痕谁又能弥补。”
两个人有点黯然神伤,默默起身,走过三里屯那家酒吧时,相互会心地苦笑了一下,终是没有进去,踯躅地望双安商场后面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