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尽快地找大宝谈一谈,当然这要避开小宝,可小宝却是不好避开的,她那一双眼睛足以让所有的物体无处遁形。只能另寻办法,我在学校的门前找了一家经营文具的商家,让女店主想办法把大宝引到店里来,事成之后,给她五块钱作为酬谢。天哪,和平年代跟自己的女儿谈话都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而且还要花钱。那女人办事效率还算挺高,不一会儿就把大宝喊来了,我如数履约。
“爸,你做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大宝似乎发现了我的反常。
“没做什么,大宝啊,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肯定是班主任找你了。”
“知道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还小,不要被当前的现象蒙住了眼睛,你的未来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考学吗?爸,我可不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考上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找不到工作。”
“话是这样说,可你应该想到,将来拿不到大学文凭,你就不具备与别人竞争的资格。”
“我都想好了,爸,我自己设想了一种人生,根本就不需要文凭,什么时候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休息,到时候我会挣很多的钱来养活一家人。”
“这条路你爸现在走着呢,什么滋味爸是知道的,爸不想让你重复爸的路子。”
“我没有重复你呀,爸,我们班主任无非就是小题大做,什么事情做与不做,我还是知道的。至于考试成绩好坏,我又不是机器,很正常嘛,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人家不是关心你吗,好心都成驴肝肺了。”
“我不需要他这种关心,我已经长大了,是非我还是分得清的。”
是啊,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可我做得并没错啊,我这个爸爸自信还是过关的,只是到了贾红那里才有点成色不足。男人嘛,总是看着别人的好!可她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把老公休掉,于是就鼓励孩子们挑战我的权威,她们能把我当回事才怪呢。大宝的情况不好,这算不了什么,我知道她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可要是小宝我就不敢保证了,小宝自小就养成了一种目空一切的个性,她的眼里一切都不在话下,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她那里,我们爷俩不谈崩了才怪呢。
“老爸,你跟我姐在文具店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回到家中,小宝劈头盖脸的一阵追问。
“没干什么啊,嗯,你怎么知道我跟你姐在文具店里?”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又不聋不瞎,啥事情瞒得了我?”
“你跟踪我?”
“你有跟踪的价值?”
“那你怎么知道的?”我几乎是在不打自招了。
“放学出来,我就站在学校门口,看到我姐去了文具店,等我姐出来,我又看到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我并没有看到她啊,这小子到底藏在哪里。
“你可能不服,任何心中有鬼的人总是怕别人知道他心中的事情,其实,他还没有张嘴,他的举动就已经被别人看清楚了。你那个时候只关心不要被别人发现,怎么会注意到别人也在观察你呢!”
“了不起啊,小宝,心理学专家啊!”
“对了,老爸这次你算说对了一半,将来我要考大学就考管理心理学。”
“我看你还是研究研究怎样把文化课搞上去吧,不然,还没考上学你就成三类苗了。”
“别乌鸦嘴好不好,老爸,你怎么知道我就考不上,我希望你多说几句吉利祝福的话,哪怕是半句也行。”
“好好好,吉利,吉利,北大清华行了吧?”我若是靠说吉利话就能让你考上大学,我就什么也不干了。因此对于小宝的那套谬论也就从未放在心上,有这些时间,我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老娘呢,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事情。可关心老娘却不能解决小宝升学的事情,两个孩子的问题还得要靠她们自己,正所谓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可这内因在哪里啊?那个能够让俩孩子发生改变的事情又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说到家,还是咱的孩子不懂事啊,人家不是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大宝小宝虽说算不上富人的孩子,但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穷人的孩子了,就这样不上不下的,正可谓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啊。她们或许自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呢,其实她们什么也不是,她们老子什么都不是了,闺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的老娘真的需要照顾。
这些天老娘的恢复还算不错,已经能够蹒跚着走路了。尽管摔了一跤,毕竟没有伤到骨头,不能不说是她的幸运。可再幸运也比不上不生病,毕竟病痛是由老娘承受,孩子们再孝顺也只能是干着急,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看着老娘一脸的愁云,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尽管不断地有人来看望老娘,那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家一走,老娘又多云转阴了。
我必须得为老娘的未来谋划。可这事又岂是外人能插上言的。刚巧大耳朵在,我就征求他的意见,他说:“这事外人不便插言,以我的意见,大娘应该进敬老院了。”
我的老娘一听这话,那还了得,马上说:“我不去敬老院,我又不是没有儿女,进敬老院的都是没有人管的五保户。”
“娘啊,文博说得对啊,现在敬老院也不是想去就去了。”
“我要是去了敬老院,你们就轻松了?”
“这是什么话,娘啊,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管你了?”
“这话还要明说吗,我不眼见得成了你们的累赘吗?”
“娘啊,我可没这意思啊,你若是不去也没有人逼你,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我没有胡思乱想,长时间待在你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
“娘,给哥打什么电话啊,哥来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不能长期赖在这里,让你哥来接我。”
“娘,你羞煞我啊,啥叫赖在这里啊,我又没说不管你,你这是干什么啊。咱哪里也不去,我一辈子就守在你的身边。”
我再也不敢提老娘进敬老院的事情。这在别人来说或许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我的老娘不行,她感到她有儿有女,还没到那种地步。尽管她有三个子女,可实际上她的子女也打折扣,大姐要上班呢,大哥指望不上,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是我这个庄户老杆子而已。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再要指望儿女们生病时守在床前,而且一待就是半年数月的根本就不现实。各人都有工作,我们就像社会这部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不能停下来让机器停转,得学会适应社会,而不是让社会服从于自己。可我老娘的脾气却大得很,她哪里听得进我这些胡言乱语,她说她还不如死了好,那样也就不会给别人找麻烦了。我一听就说:“你年纪轻轻的胡说些什么,人家白金宝他大娘年龄都八十多了,也没有你这样悲观。”大耳朵一听,马上就把话题岔了出去,说:“这次白金宝够喝一壶的了,他大娘还没出院呢。”
“他大娘咋了?”老娘一听到村里的事就来了兴趣。
“你们还不知道啊,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
“我们知道个啥,我们在家就像瞎子聋子,什么也不知道。”老娘像有一肚子的怨言,对着大耳朵倾诉,“文博啊,也就是你来啊,我这一下午比我一年说的话都多。”
“白金宝这次惨了,他本以为自己人好说话,谁知他那些兄弟们不但没选他,还起诉了他。”大耳朵对于老娘的话似乎没有多大兴趣,仿佛还沉浸在选举的氛围当中。
“什么,为什么起诉他?”老娘突然间似乎来了兴致。
“选举前一天,白金宝还在给大伙送花生油,没想到到他大娘那里时把他大娘吓出病来了。”大耳朵一五一十向老娘介绍着情况。
“什么病?”老娘紧追着问。
“脑梗,现在一家人都在医院里,省里也已经有人下来调查白金宝的问题。”
“不可能吧,他大娘不认识他啊?”
“问题是送东西的不是白金宝,他们感觉是自己人就没有到屋里去,而是把东西放在了院子里,可还是惊动了老太太,她一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以为是小偷找上门来了,瞬间毛骨悚然,病突然就发作了……”
大耳朵振振有词,从他的简单介绍来看,白金宝的问题远不止这些,据说还牵扯到其他人。我想白金宝是何等老实的一个人啊,给人的感觉是那么正统,不经意间竟犯事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一个小小的村官干吗要送那么多的礼给人家,而且选举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账目还没有交出来,是不是大耳朵在作怪,我不由得对大耳朵刮目相看了。我说:“文博,白金宝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吧?”大耳朵立马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他说:“我文博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选举这事,个别地方我可能做得有点过激,这也是白金宝逼的,但我文博向来都是光明正大,从来不做暗箭伤人的事情。至于这次白金宝出事,我想谁也不怨,怨他自己,谁叫他这些年欠账太多呢。”
我说:“文博,咱们兄弟一场,关系可谓很铁,我最看不下去的就是落井下石,希望你这次放白金宝一马,不要对他穷追猛打,他已经够可怜的了。”
大耳朵说:“我怎么会呢,再说若不是他一次次地刺激我,我也不会参选,现在看来,我的举动也有欠妥的地方,这点我倒是可以向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