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67年11月中旬,随着应天刑部一道文书遍告各地州府县,三万多颗人头便落了地。应天府刑场大奎亲自监刑,竟由京都指挥使司派出精兵一千维持刑场秩序。
随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大奎知道不会出现奇迹了。这些待斩的犯官已是死路一条,其中便有当初带兵前来刑部要人的那个员外郎。因为但凡京城内的兵马调动,皆需兵部调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动兵。那个员外郎带兵去刑部却是奉了侍郎韩大人的指令,而韩大人却是为了捧宫里胡妃的臭脚,后来不知为何吴王知道了消息,竟命刑部将韩大人及这位员外郎一并拿下,理由是徇私枉法擅动兵权。
由于待斩的人犯众多故此没有搭建行刑台,只是在午门外菜市口将人犯成排的押在地上跪着,只等着午时三刻开斩了。时辰到了,大奎按部就班的下了斩令,刽子手按部就班的砍头,犯人按部就班的掉了脑袋。行刑完毕,近千名人犯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斩杀,菜市口的地上便似被血洗过一般,说之血流成河亦不为过。
大奎虽是见惯了血腥场面,但他发誓三天不会吃一口饭。由于在职的刽子手不是很多,故此只能由军中挑选刀斧手充任刽子手,如此一来便有些良莠不齐。竟还有刽子手一刀砍偏了,没有将人犯的脖子砍断却是一刀劈在犯人头上。
此时的刑场地上红的白的紫的三色杂陈令人目眩,尤其是再经烈日暴晒,血腥气冲天扑鼻令人闻之欲呕。放眼望去死尸遍地,这刑场便如修罗地狱相仿。大奎见到监斩已毕,当即坐上软轿离开了刑场。
如今的江南可谓是干净了,江北的战况更是捷报频传。徐达常遇春由滁州庐州北进一路势如破竹,已攻陷鲁地全境。并于近日光复汴梁及河南行省全境,一时间黄河以南汴梁以东尽归大明所辖。
大奎曾想如是吴王北伐,自己当请命带兵北上,亲自收复济州府。倒时带着黄莺到母亲的坟前拜望,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可惜如今大任在身却是夙愿难成。
至正二十八年正月初四,吴王朱元璋在应天称帝,建国号明,年号洪武。以应天为‘南京’, 开封为‘北京’。这一年史称洪武元年,朱元璋谥号: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简称:高皇帝。庙号:太祖。
明太祖登基后大封文武百官,初封六公,其中以六大将、一大臣为开国元勋。分别为: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其余文武众臣俱有封赏。
江南官员经过清洗,各职位空缺颇为严重。明太祖朱元璋遂选贤任能,并设中枢六部,各部设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隶中书省统辖,分理国家诸事,其职至重。
大奎情知自己杀孽太重,便即自请卸职回转隆平。明太祖朱元璋感念大奎功绩,遂准奏让大奎仍任江南通政使,执掌江南百官廉政。
大奎既是辞官回乡,那么刑部尚书一职自当另谋人选。大奎临走时向明太祖朱元璋举荐了一人,这人便是给自己赶马车的马公子。明太祖朱元璋思虑再三,却让马公子作了刑部的六品主薄。毕竟一个赶马车的哪里能一步登天。
明太祖朱元璋笑曰:留任刑部,以观后效。大奎自然不会真的举荐马公子作什么大官,马公子不过是自己金蝉脱壳的那个壳而已。
其后明太祖朱元璋从新任命六部官员,大明的首任吏部尚书为滕毅,樊鲁璞、汪河分任左、右侍郎。首任户部尚书为杨思义。刘诚、杭琪分任左、右侍郎。礼部首任尚书为钱用壬、侍郎为世家宝。兵部的首任尚书为陈亮,侍郎为朱珍。工部的首任尚书为单安仁,侍郎为张允文和杨翼。
明太祖朱元璋在大奎离京之日,送了大奎三件礼物,却是从前的刑部侍郎刘宗巨及刑部校尉吴浩龙及一个马夫。太祖戏曰:“爱卿的马夫给了朕,朕便回赠个马夫给你。”
刘宗巨因为其办案其间优柔寡断太祖不喜,故此免了职。大奎心中了然,这是太祖在借题发挥暗喻自己。至于刑部校尉吴浩龙,却是倒霉在名字上。太祖既是已经登基为帝,自然是真龙天子,而这个吴浩龙的名字却是犯了太祖忌讳。
吴浩龙,无好龙。岂不是说太祖不是好皇帝?大奎离京之日,吴浩龙改了名字,这是太祖朱元璋的意思。太祖叫大奎给吴浩龙从新起个名字,吴浩龙也是满心期盼。张大人位居二品,虽然实际是三品,但文官坐到三品必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啦,这名字可是一辈子的记号,张大人受皇上的旨意给自己起个名字,那是何等殊荣?
别的人拼杀半生能得太祖赐个封号已是难得,自己做了个小小的校尉便得了封号,这可是更古未有。吴浩龙满心期盼张大人能起个威猛或者高雅的名字,岂料大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将他满心的期盼砸的粉碎。
“心恋繁华,岂知苦海无涯。便叫吴涯吧。”大奎是这么说的,这还是请教了黄莺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吴浩龙闻听这个名字,顿时脸上发苦。满心觉得,能跟随张大人必是今生福分,再怎么也比在应天做校尉强些,岂知到了最后竟混个吴涯的名字。吴涯,乌鸦?岂不是人家口中说的鸟人?
车马软轿一路南行,大奎带着刘宗巨及此刻的改了名字的吴涯一道与狗剩,石头,扫帚,簸箕,板凳一并策马随行马车左右。此时的黄莺已是腹大如鼓临盆在即,但大奎执意回转苏州。大奎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这里降生,京城虽是繁华之地,却也是是非之所。
大奎心目中的地方是桃花镇,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自己曾经有个心愿,那便是带黄莺去桃花镇上看桃花。那里是自己初次见黄莺真面目的地方。满山皆粉色,小镇现桃花,那是多么美的地方啊。
马车上小红小翠随行伺候着,另外还有个稳婆。如此准备却是以备不时之需,马车行得很慢,驾车的马夫却是在应天精选的。大奎已将那个马公子及莲儿留在了应天,此时的这个马夫驾车的本事可谓行家里手。
此人姓郭名孝义,曾在军中辎重营任职。此番却是皇上钦点御赐,将郭孝义送给了大奎。起先大奎并不在意,可这一路来大奎可算长了见识。黄莺在车厢中靠在软榻上,一路上与丫鬟婆子有说有笑,竟浑然不觉颠簸。大奎每每相问,黄莺俱是巧笑嫣然的回答无事,大奎不禁放下心来。
曾闻这郭孝义从军之时,一次大军困在山中,两天不见水源。郭孝义所部奉命驾车长途运水,路上别的马车上水罐水桶中的水皆是泼洒过半,可郭孝义的车上之水却是只溅撒了少许。由此可见其驾车之稳。
众人一路南行,直走了七日,终于到了桃花镇。此时刚至二月,距离桃花盛开还有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三月。这里山好水好,又是大奎与黄莺一见倾心的地方,故此大奎才决定在此逗留,直到自己的孩子降生。
大奎找到了镇上当初的那家客栈便将客栈包了下来,安顿好了黄莺。大奎便只身去了镇东,不知灵慧上人师叔回来了没有。桃花小镇从来没有来过大官,甚至连七品的县令也没来过。这下突然来了个三品大员,镇上的里正及百姓俱都是诚惶诚恐。
大奎到了镇东首,来到师叔当年所居的门前,身后是镇上的里正相陪。见到院门上只别了根木棍却没落锁,大奎不禁心中疑惑。转头问道:“这门为何只别一根柴枝,却不落锁?”
里正陪着笑解释道:“这是神医灵慧上人的居所,前些年这十里八乡但凡有谁患了病痛,只要求到神医门上,俱可得到救治且不收一文钱。可自从上年神医出游便再没回来,其临走时只在门上别了这根柴枝,一年来没人动过。但凡百姓见到风吹枝落,皆会上前将树枝按原样别回去。”
大奎闻言不禁唏嘘,师叔医术精湛,德艺双修。百姓如此爱戴,此当为后辈效仿。大奎叹了一口气,如今师叔瓢泼四方却不知仙踪何处。
回到客栈,大奎见那里正犹自跟在身后,不禁笑问:“不知里正还有何事?”
里正陪着笑道:“大人能屈驾来此小镇,实乃小镇之福。不才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请大人务必赏脸。”
大奎呵呵笑道:“本官身为江南通政使,自当洁身自律。无论到哪里皆是一不吃请二不收礼。里正请回吧。”大奎如此说自有其道理,在吴县吃了请险些把命搭上,自己亲手整治了贪官污吏又哪里敢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