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春几乎笑出声来,她兴奋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后,她又突发奇想。她抓起电话,按电视上播出的电话号码按了一组。还没等回音,她又放下了电话。因为,她想到这样会留下自己的地址。
她急忙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开门下楼走上大街。息春考虑,熊灿一定不会走远。他在惦记她的10万元,他一定还在参市。在参市他没有亲人,没有落脚点,他只能住宿旅店。必须抓住熊灿,才能保证她息春的最后安全。
息春真是智者千虑!
她到了街上的拐角处,那儿有一部黄色的磁卡电话。她知道用这部电话,人是无法査到她的。
她走到电话跟前,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她。她插进磁卡,摘下话筒。这次她果断地按下了刚刚记下的电话号码。
果然,数秒钟后,那边就有人接线,“您好!我是公安局。”
“我向你们举报,杀人犯就藏在旅店内。”说完,息春也不顾对方能不能听淸,慌慌张张地就拔下了磁卡。
48
秦连守面前铺开的是一张十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参市的山川、河流、隧道、涵洞,在这张纸上是一目了然。
在长白山的南麓,参市是最大的一座城市。一条铁路,两条公路使它和外界相连。另外一条就是沿松花江而下,过白山水库、丰满水库,直达哈尔滨。
现在,铁路上已是三道哨卡。最远的在沈阳,东三省的交通枢纽。近一点的在通化,长白山区的中心。眼前的是立升和景阳,参市通向外界的铁路站点。
公路,参市外围的九个检查站全部上岗,来往车辆全部检査。
松花江大桥作为重点。有武警的一个班日夜巡护。熊灿再想回老虎洞,那是妄想。
水路,没有客船,只是一种想象。
参市内已展开了全面的搜査。情况不断地涌向他的案头,息春藏头露尾的电话仅是其中之一。熊灿住宿的旅店也已查到。所有的情况判断,熊灿并没走多远。
熊灿的体貌特征,他的照片已经通过电视向全市播放。所有的户籍警,深入街道、居民区,挨户展开了织毯式的排查。
现在参市的第一件大事,人们议论的中心也是这个杀人恶狼。
秦连守认为,参市里已很难有熊灿的立足之地。他在这座十万人口的城市里太扎眼。因此,秦连守将他的目光在军用地图上不停地搜索。他发现,牛角山往东是一片起伏的山地和丛林。以及部分人参种植园和农田。还有无数的独立房屋,大都是看参、看地的简易小房。可这都能成为一个人的藏身之地。这片山地里水源充足,到处都有地下水从泉眼中冒出。山泉水清凉甘甜,是天然的矿泉水。有了水,人就有了生存的条件。
参市向南有铁路,向北有松花江。向东这片山地和丛林是熊灿最易藏身的地点,而在那片山地中,一些平坦的山坡和谷地里,存在一些散落的村庄。那里有人烟,有人烟就有食物。熊灿有无数的方法,可以在那里获取食物。
这块山地,方圆数百平方公里。只是在很远的长白山脚下,才有天池流下的松花江将其切断。
如果,熊灿跑进了这片山地,那可真是对参市公安的挑战。丛林、谷地、山洞,都可能成为他藏身的地点。而这些地点,又査不胜查,搜不胜搜。
任建巳交代了问题,熊灿现在有锤子一把,刀子一把,半自动枪一支,子弹20发。另外还有望远镜一部,简直是一个武装的匪徒。
对于和平居民的威胁,对于公安干警生命的威胁,绝不亚于一个伤人的恶虎。
秦连守的心情沉甸甸的,他的潜意识已感觉,这头恶狼一定跑进了这片山地。他要依托这复杂的地形和公安干警展开一场山地游击战。他用红蓝铅笔,沿参市以东画了一个大圈。他相信,熊灿就在这个圈里。
熊灿确实就在这个圈里,他趁天色微明,绕过烈士陵园攀上牛角山的山顶。他发现,沿牛角山伸出了三道山梁。北边的是他和任建走过的,那道山梁最短,被松花江切断了。中间这道,绵延起伏,而且,山岭相接,变化无穷。不知有多少山峰,多少谷地。染黄的庄稼,尚绿的丛林,全铺在这山峰和谷地上。
熊灿选择了这条路,其实也没有路。慌不择路,仅是一个方向。这方向开始不难走,一片荒野,有些没膝的野草。渐渐的,他进入一片人工栽植的落叶松林。
由于是人工林,自然错落有致,光线充足。像一个天然的,四面见光的大厅。地上有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如松软的地毯。空气是紫色的,到处弥漫着树木的香味。
熊灿进入林中,他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他的突然闯入,惊起了一只五彩的鸟儿。那鸟儿在他头上低空飞过,落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杈上。它颤动着灵活的脖子,漆黑的瞳仁紧盯着来人,好像在问:“来者何人?”
熊灿在老虎洞待过,听黑胖说,这叫松鸭。是长在松林中的一种鸟儿。平常喜欢成群结队,不知怎么这只成了孤鸟。熊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嗖”的一声扔过。五彩的鸟儿振翅飞走,不见了踪迹。
看那鸟儿飞走,熊灿心中有些失落。他这短暂而荒唐的一生,都做了些什么呢?没有家庭,没有事业,没有友情。他还有什么呢?他摸了摸腰间,还在、钞票还在!可现在还有什么用呢?一堆废纸。
失去了冷绍军,失去了史可兰,又失去了任建。在这四处无人的旷野中,在这无边的孤独中,熊灿真感到自己成了一头野狼。突然间,他精神发作,振开双臂大吼一声,抽出半自动枪向天空盲无目的地开了一枪。
他自己觉得这里是旷野,四处无人。可人工林附近,恰恰有人走过。
这里有一个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很好听,海岛。这里虽然没海,也没岛,它仍然叫海岛。一个农家大嫂,上山打柴正巧听到了枪声,看见了熊灿。她跑回小村,一传十、十传百,小村庄里顷刻之间知道村头来了个持枪的怪人。
长林已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他躺在医院里静静地养着。黄泥镇也恢复了平静。又一个血案发生在松花江大桥,人们的注意力被引向了那里。
一个疑犯被抓,一个疑犯在逃。情况参市公安在随时通报,黄泥镇派出所也全身心地在注视着案情的进展。这成了目前全市公安的中心工作。毕竟两名疑犯在他们辖区隐藏过,又从这里逃走,他们从心里感到这是一种耻辱。
海岛,正是黄泥镇派出所所辖最远的一个自然村。黄泥镇派出所的管片民警,在这里摸到了有嫌疑人跑到海岛的情况。他们立即报告了杜方平。
黄泥镇派出所得到情况已是中午,大家正在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全体民警扔下了手中的饭碗,眼睛看向了他们的所长。
杜方平想了想,告诉内勤小黄,“你留守,马上用电话报告市局。”同时,他又面对所有民警说:“带上武器,跟我去抓捕罪犯。”
黄泥镇所一共有5名民警,去了一名内勤,加上杜方平正好4名蒈察乘坐一辆2020吉普车。所里还有一支备用的微型冲锋枪,这样,一支微冲,三支五四式手枪,一支六四手枪。火力、人员均占优势。
杜方平亲自开车,油门一吼。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怀着抓获罪犯的迫切心情,向海岛疾驰而去。
拐过松花江大桥,就是崎岖的乡道。2020吉普在摇晃和颠簸中疾行。
车进海岛,找到了那位看到熊灿的大嫂。从体貌特征上再认定了一下,最终确认是熊灿无疑。他们在那位大嫂的指引下,找到了那片人工林。林中果然有熊灿喝剩的矿泉水瓶和面包、香肠的残留物。
据大嫂讲,发现熊灿是上午,距现在已有5个小时。在这群山环抱中,他应该走不远。如果他没进海岛,他就有可能继续向东。东边的村道更加难走,杜方平决定先向东,再往回兜。
杜方平的决定还就是正确的,他们开车前行了大约5公里。然后,分两组沿山梁向回搜索。
在回搜到一片开阔地时,正撞上了熊灿。
开阔地上,村子里种了一片月见草。对过是一片天然林。当时的熊灿,就从那片林子里走出。而杜方平带的一组,也正巧从开阔地这一侧的松林中走出。双方迎面相遇,中间仅隔着几十米的开阔地。
熊灿愣了能有一秒钟,他发现了杜方平手中的微冲。他知道是遇见了瞥察,他将手中的编织袋一扔,掉头向林中跑去。
杜方平在这一刹那,也确认了这就是熊灿。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子弹在熊灿脚后击起了褐色的土花。
熊灿头也不回拼命地钻入林中。进林后,他倚住一棵大树,用手中的半自动回手就是一枪。子弹挂着风声,穿过杜方平的耳边。
这时,熊灿已进入林中,有树木的掩护,手中的半自动射程远,杀伤力大。而杜方平他们却正处于开阔地中,几棵柔弱的月见草,就和什么也没有一样。亏得熊灿跑得心跳气喘,枪打得没有准头,否则很可能造成杜方平他们的伤亡。
看到熊灿开枪,自己又处于不利的地形。杜方平手中的微冲打开了快机,一个速射,子弹成扇面向林中泼去。同时,杜方平的另一组赶到,几支五四手枪也一起开火。
火力的强劲,压住了林中的熊灿。但地形毕竟不利,杜方平果断地一挥手,警察转向了右边的丛林。
熊灿利用了这一空隙,转身就逃。树林里树浓叶密,这些天然的屏障,五米之外人就会踪影皆无。
一场遭遇战,没有5分钟就结束了。杜方平正要指挥他的警察追赶熊灿,他腰间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的是邵局的声音,“杜方平,你在哪里?”
杜方平简要地报告了刚刚发生的遭遇战。
邵局从来没有罗里啰嗦的语言:”杜方平,带领你的民瞀,立刻到海岛村来。”
杜方平明白,邵局到了海岛。刑警大队就一定在海岛,全局的警力也一定在海岛。他相信,此刻这百里方圆一定会被封锁。
他按照邵局的命令,带领他的民警暂时放弃了对熊灿的追捕,向海岛村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