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连守已封住了小房的房门。
“没有、没有。”老头很敏感,马上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急忙说:“他们走了,昨天就走了。”
秦连守当然听到了老人的声音,但他仍然附墙,用耳朵而不是用眼睛仔细分辨屋内有无声响。等他确认这间低矮的房子里不会有人后,他持枪闯进了室内。
果然,室内空无一人。一铺一目了然的土炕,一张关东珍宝的狍子皮。老人做好了饭,炕上已放好了炕桌。
秦连守收起了枪,他将老人喊进室内,“老人家,你的客人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老人进屋放下斧子,抽起了烟袋:“两人一起,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
“怎么走的?”
“来了一辆吉普车,他们坐吉普车走的。”老人回答。甄诚沿着参地转了一下,发现了吉普车轮胎的胎迹。看起来,他们真是坐吉普车走的。他问老人,“吉普车,牌照是多少?”
“我没记,我上哪儿去记那东西去?”老人回答。
秦连守和老人正唠之际,黑胖走进。他听到这边的动静,就从他那边走来。他认识派出所的民警,知道来的是公安局的。
他搭讪着进屋,派出所的民警告诉秦连守:“这是那边看参的。”
正需要找几个证人,秦连守召唤黑胖:“来、来,你认识原来在这住的那两个人吧?”
黑胖受过打击,蹲过监狱。别看他在熊灿面前有时还敢咋咋呼呼,在公安面前他可是规规矩矩。因为他知道,警察是什么,监狱是什么。
“认识、认识,一个叫熊灿一个叫任建。”
边上老人接话说:“对,昨天晚上他们喝的告别酒。”
一句话说的黑胖有些慌乱,因为他看到了公安的意图。心里清楚熊灿是个什么角色。他有些分辩地说:“哈告别酒啊?就是吃点饭。”
“这么说,你和熊灿是朋友啦?”秦连守没理黑胖的解释,直接问道。
“啥朋友啊!就是在这住久了,熟一点呗!”
“你说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秦连守看黑胖有点招架不住,他问到了关键问题。
黑胖将头一天喝酒的情形,向秦连守讲述了一遍。秦连守问得很细,包括他们的每一句话。黑胖的回答,有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大岭!熊灿要回大岭?
秦连守将目光移向甄诚,甄诚也在注视着他。两人有共同的疑问,熊灿敢回大岭?
公安对大岭的监视可是一刻也没敢放松,熊灿回大岭只能是自投罗网。应该说,他回大岭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他们能上哪儿呢?头一天还在这儿,他们这么准确地就逃脱了警察的又一次追捕?
是熊灿的离开还是田大阔的到来,引发了他们的出走?肯定是两者之一。因为在这之前,熊灿和任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熊灿离开这儿是去买酒?距这最近的村子只有两公里,还用着搭一辆车吗?况且,这附近的村屯哪有北京吉普供其出租?熊灿搭车而来搭车而去,只能是黄泥镇或参市。
“黑胖!你知道熊灿搭的车是哪儿的?”秦连守问。
“我问司机来,他说是参市的。”黑胖倒毫无保留。果然是参市,那么说,熊灿去参市的面大。那么,现在就应该立即封锁所有车站、旅店和交通要道。
“立即报告邵局,全面实施堵截。决不能让熊灿再一次跑出参市。”秦连守对甄诚说。
甄诚拿出手机,准备向局里报告。手机上却出现了四个字,紧急呼叫。甄诚知道这是没有信号的显示。
“走!”秦连守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们这个小队下午时分,离开了森林环绕的老虎洞。
44
邵局走进了杜方平的办公室。一推开门,他髙大的身躯就把所长办公室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秦连守呢?”邵局进门就问。
“他带甄诚和所里的两个民警到老虎洞去了。”杜方平站起来,一边和邵局握手,一边回答。
“那你们呢?”邵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睛扫着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问杜方平。
“我们全体待命。”
“待命?”邵局的眼睛盯向了杜方平,“立即派人到大东检査站设卡,监视田大阔,通知景阳、立升分局封锁车站。”
大东是黄泥镇至老虎洞中间的一个三岔路口,是黄泥镇和老虎洞的一个连接处。景阳和立升都是参市通向外地的火车站,封住了火车站,就等于关上了参市的大门。
跟着邵局长,来到黄泥镇的是刑警大队的全部警力。针对熊灿这个漏网的罪犯,邵局也不敢大意。因为在长龙谷,曾经发现熊灿持枪。他命令他的刑警们全部穿上防弹背心,带上库存的冲锋枪。
这些荷枪实弹的刑警,立刻给派出所,给黄泥镇平添了许多紧张的气氛。
这些武装的警察,又在邵局的指挥下,有序地奔向各个卡点。从老虎洞至参市之间,邵局设了三道卡点。同时,他用电话指挥,参市公安封锁了参市所有外围。
现在的参市,就像一栋房子,邵局关上了它的所有门窗。他的声音很坚决,“谁要玩忽职守,谁让罪犯从你的岗位上溜走,我就追究谁的责任!”
这紧张的气氛,传向了黄泥镇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也感染了“义和”旅店。熊灿和任建在房间里都感觉到了压迫感,从中午起,这个旅店再也没有了客人。服务员说话声音很低,走路也是提着脚走。整个旅店楼内,死一样沉寂。任建第一次感到,没有声音是对人的感官最大压抑。
熊灿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伏在窗户上向外看。果然,小镇的街道上增加了不少陌生人,还有一些荷枪实弹的警察。
田大阔说的是真的!警察真的注意到这儿了。熊灿又调了个窗户,他们住房的时候,就要了这个靠山的房间。这间房两扇窗户,一面窗户正对田大阔住宅。而另一面,可以相距200公尺看到派出所的大门。熊灿顺着那面窗户看去,他发现派出所门前巳停了好几辆警车。
这么些警察是冲着他熊灿来的吗?熊灿的心在缩紧。
“大哥!事情不好,我们还是跑吧。”任建看着熊灿说。
“慌什么,他们要是发现了我们,你还跑得了吗?”熊灿知道这个架势,参市所有的要道口、车站、检査站都一定会被警方控制。他和任建只要敢出面,就如飞蛾扑火,一定会自投罗网。相反,这个旅店目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钓鱼袋已经打开,半自动枪里巳压满了子弹。他和任建伏在床上,眼睛盯着派出所的大门。他们先是看到警察一队队往东开,那是老虎洞的方向。日落西山的时候,一辆吉普车溅着满身泥浆,从东边开回。
车门一开,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熊灿还真感到眼熟,那就是甄诚。看来,这些人还真是来对付自己的。熊灿心中沉沉的,事情露在哪儿呢?田大阔!如果是他,他为什么到参地来报信?他从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息春!他又一次摇了摇头,她的二十万还没捂热,另外的十万还在她的床头,她没有必要。那么,接触老虎洞频繁而又最有可能的就是长林。
熊灿为了了解息春的真相,在老虎洞曾借故打了长林一顿。他能不记仇吗?难道是长林引来的警察?熊灿心里开始这样怀疑。他刚刚这么想,就好像是为了证实他的怀疑,长林从派出所的大门走了出来。
长林走出派出所的大门,长出了一口气。秦连守他们没抓到熊灿,邵局决定让他回去。甄诚告诉他,有什么事再找他。
长林走出门来还想,看来这伙人终于折腾出事来了。这么多警察能小事吗?我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躲一躲?
他在回家的路上,正在胡思乱想。“啪”的一声,一颗天外飞来的子弹击中了他。他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在警察重兵屯居的地方,又发生了一起血案。邵局调集了能够调集的所有警力,以黄泥镇为中心,将小镇团团封锁起来。
邵局综合所有情况,他认为现在对田大阔的监视已没有必要。他已具备重大嫌疑,应立即传讯。
可派出所的民警,传讯田大阔的工作并没完成。田大阔的老伴告诉民警:“他到庙里给神仙上香去了。”
“不管到哪儿,立即拘传田大阔。他是一个重要嫌疑人。”邵局指示。
甄诚带上两个民警,坐上他的2020吉普车。不管暮色已经垂临,立马向仙人洞驰去。
同时,所有的警察已在秦连守和杜方平的具体指挥下,对黄泥小镇展开了逐家逐户的清查。紧张的气氛笼罩着黄泥镇,小镇的那条长街上巳杳无行人。
开枪击倒长林后,熊灿和任建亲眼目睹了大街上的纷乱景象。
熊灿明白,这乱只是暂时的。不用多久,警察对小镇的搜索就会开始。他们再呆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他无奈地又向田大阔的小院里看了一眼,一直到现在也没发现田大阔的影子。
两人收拾了一下,熊灿找了两顶太阳帽,给任建戴上一顶。他背上了钓鱼袋,二人下了楼。楼下空无一人,大概是街上出了事,他们也不知去哪儿了。
熊灿没走正门,他领着任建从这旅店后面的院落里窜出。沿着镇中的胡同,一直向南。南边沿着镇边有一条小河,这条小河水不及膝。熊灿拉着任建直接从水中趟过。而过了河,就是山。山上就是丛林,他们进入丛林,选择了一块较高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任建大口地喘气,熊灿选择了一棵树。他脱掉了脚上的皮鞋,三下两下爬上了大树。在树阴的遮蔽下,他骑上了一个树杈。然后,他从那个钓鱼袋里拽出了个望远镜。这是他从参市买的。
他用这望远镜,一下子就将整个黄泥小镇拉近眼前。他能看到,有的警车开进,有的开出。没有多长时间,黄泥小镇已被封锁得鸟儿都飞不出来了。
他还从望远镜里看到,他所面熟的那些警官又蹬上那辆溅满泥浆的吉普车,向参市方向开去。
他从自己所处的位置,衡量一下,向东是老虎洞,森林密布,山势起伏,藏起个人来如大海进了一滴水。可是现在正值仲秋,晚间已是秋凉如水。另外,那儿没有多少人家,给养也是问题。警察刚从那儿回来,能不能留下什么守候的人也不好说。
向北,过了公路也是群山。可这条公路上已布满了警察,想越过这条公路只能凭侥幸。可现在没有这必要。
西边,是参市。人烟稠密,繁华都市。而且,那里有息春和十万元钱。不过,暂时还没有除掉田大阔。
在这番衡量中,他觉得还是此刻他所处于的黄泥镇的南边,这片山脊比较安全。这片山脊西接牛角山,东连老虎洞。再向南,山和山的连接处,有无数村庄,村庄里有无数生机。
他又想了想,他判断目前参市的警察应该是全调到黄泥镇来了。参市大概空了,他应该先到参市去一下。他怀里还有那么多钱,一方面应再买些有用的东西,一方面找个妥善的地方如银行储蓄所之类放好。等事情过去后,再考虑取出。
想到这里,他拿定了主意。他下了树,穿上鞋“走!”。一声走,任建就跟着他走。二人借着丛林的掩护,沿着小河的方向向西走去。
任建也奇怪,这太阳早晨是白的,中午是炽的,而到了晚上竟变成了红的。那红色的晚霞映在山下的河里,滚动的流水被染上了一片血红。
熊灿打了个哆嗦,冷了!太阳落山,气温下降。这长白山区的温差是很大的,黄昏来临,温度计上的水银柱起码要下降10度以上。
丛林中没有路,他们只能是沿着那条山脊盲目地向西摸去。太阳落山后,能见度越来越差了。而那条山脊也开始向南折,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陡坡。陡坡下是一片农田,过了农田就是公路。沿着公路,松花江大桥已遥遥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