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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得得老师的永恒记忆

当年家穷,拿不出寄稿子的八分邮票钱,母亲出门借了一圈,扎煞着两手,捧着满满的奚落回来。

家里唯一的母鸡刚好在这时下了一个蛋,这蛋在单细胞状态时,已被计划换盐了。母亲却毫不犹豫地拿出去换了一张邮票。

我那时嘴结巴,人没力气,家穷,快三十了,还没有对象。母亲租了一床新被子,要我跟逃荒到村里的寡妇成亲。那寡妇还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我逃跑了。后来上了大学,上了研究生,成了你们的老师。如果当年我妥协了,一定还在陕北高原的黄土里刨食,我在前面‘得得得’地磕巴,那小男孩跟在我后面,也‘得得得’地磕巴。”

写作老师的这段开场白,让大家笑起来。他也因此被誉为“得得老师”。

他却没有料到这段开场白会深深打动台下一位女生的心灵。她叫文思良,雅淡脱俗的气质,娇好的容貌,坐在同学中间,亭亭的,像临池照影的天鹅。

文思良对得得老师单身宿舍的拜访,也出乎得得老师的意料。他们谈得很投机,文思良在灯光下的盈盈笑脸,就像盛开在梦里的解语花。

得得老师开始期盼夜色的降临,期盼文思良带着青春,带着温情而至,用她特有的两心相印的磁场,包围他。

长发垂腰,白衣素裙的文思良翩然而来,请教,讨论,或者无语相对,或者干脆各自捧书研读。

熄灯铃响起时,文思良就站起来,止住要送她的得得老师,挥手一笑,飘飘离去。

得得老师常对了文思良坐过的地方,呆呆凝视半夜。感叹上天送这样的礼物给他,到底是为什么?

写作课上,他正讲《一碗清汤荞麦面》里母子对话,看到文思良一双清澈颖慧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自己,一紧张竟说:“妈,你看什么?”

全场笑倒。文思良红了脸,也望着他幸灾乐祸地笑。

晚上,文思良再来时,得得老师握了她的手,问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文思良说:“心灵相通吧。我家不穷,可是,我永远挥不去晃动在眼前的两双手,父亲和母亲寒风里粗糙开裂的手。”

两个人都流泪了,滴在两双紧握的手上。

得得老师说:“你到附近的学校应聘吧,你上班以后,咱们就结婚。”

文思良面试了几个学校,成绩都很好。连初夏的风,也这么让人心情舒爽。

得得老师要带文思良见见自己的表哥,他比得得老师大很多,在城市的另一端开着一家公司。

表哥表嫂是一对温和宽厚的长者。

他们的两个儿子,却油腔滑调扮演着宴席的主角。

文思良无法掩饰心里的震惊:表哥的大儿子,那个和得得老师同岁的无赖,不会认出她吧?他不会当众揭穿她吧?

她变得语无伦次,应对失态。

那个无赖把酒端到她面前:“喝,别装纯。你什么大学生,拿了钱,你一样跪到老子脚下……贱!”文思良站起来,呆看着他。得得老师连忙护了文思良。表哥表嫂站起来吆喝无赖:“不得无礼。”

文思良跑出来,得得老师在街上紧追着她:“他喝多了,别介意,好不好?”

文思良在小巷口慢下脚步:“我本来趁假期在酒吧打工端盘子……”

“我相信,那没有什么不好。”

“我看到有人挥金如土,想到父母劳作的双手,心里无法平衡……”

“对,我也不平衡。”

“我想用我自己唯一的武器,去平衡这一切。我掏空他们的钱,而他们掏空了我的灵魂。”

得得老师吃惊,心痛:“你怎么会这样呢?”

文思良很平静:“事情真巧,是不是?我终于知道了,世上的事,早晚会有一个报应,除非你不做。”

得得老师:“……”

“我不想在市里应聘老师了,我怕哪天正上课,学生家长认出我,我如何堂堂正正为人师表。我走了,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得得老师一直懊悔自己没有勇气留下那个梦一样美好的女子,他向一届又一届学生介绍自己“一只鸡蛋换邮票”和“得得”名字的来历时,总要说起它曾震动了一个美丽女子的心,她用纯洁的爱情给了他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