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蕙见到他忙跪下哭喊道:“皇上,快去救娘娘,娘娘被人擒走了…”
官道上卷起漫天尘土,火光中楚霍天面色如铁,他飞身下马,托起宛蕙冷然道:“箬儿呢,她被人擒往哪个方向?”
宛蕙浑身颤抖,指了她们二人来处:“那边,他们在林中…”
楚霍天放下她,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如雪,耀的人眼目一片雪花:“御林军听令,封山!”他喝道。说着当先一人,若鹰一般飞身跃入林中。
此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楚国帝王,他只是个要救自己妻儿的男人。驰骋沙场多年的楚定侯又回来了。
宛蕙早就被人扶着下去了,身边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御林军飞一般从四周散开,将山林密密封了几起,更有不少人手持长刀跟随楚霍天飞身入林。
欧阳箬被人制住,只觉得周身的景物飞速后退,那人似知她身怀有孕,只是将她打横抱起。欧阳箬惊慌过后,便很快镇定下来。看来擒住她之人并不是想伤她,更不想杀她。
欧阳箬悄悄地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下,戒指、手帕、手中的护甲…最后没有东西可以丢,只得悄悄撕扯着自己破了的衣襟…
那些人忙着后撤,根本没注意她的小动作。
快来,快来…欧阳箬心若擂鼓,只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念叨着。
制住她那人猛地停了下来:“有人来了!”旁边几人也猛地停住。林中之风呼呼地吹过,惊起夜鸟几只,呱呱地飞向夜空。
欧阳箬身上被点了哑穴,做不得声,那人停下来之际又点了她四肢的穴道。欧阳箬做不得声,又动弹不了,心急如焚,只得用剩下可得自由的双眸骨碌骨碌转动,想瞧清楚周身的环境,可偏偏眼前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四周寂静无声,林间夜鸟怪叫,一声一声,十分诡异而透着令人压抑的气氛。那些人伏了一阵亦是渐渐不耐烦起来,制住欧阳箬的那人忽然动了动,便要飞身出藏身之处。
他一人抱着欧阳箬奔跑已然是吃力,在丛林之中目标亦是巨大,欧阳箬只听得身后有兵刃破空之声传来,那制着她的那人忽然闷哼一声,像是漏了沙子的沙袋一样缓缓倒下。欧阳箬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她浑身被制,身不由己随着那人的倾斜而将滚落到地上。忽然腰间被人提起,欧阳箬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泪水就这样潸然而至,她闻到了异常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是楚霍天!他真的来了!
楚霍天这招又快又狠,快得连那人的呼痛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立毙当场,其余蒙面之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有几个人似还存了疑惑低喝道:“老九,怎么了?那娘们要看好,我们还等着跟那个狗皇帝换我们牢里的弟兄呢。”
那几人小心地靠近。楚霍天手疾点,解了欧阳箬的穴道,将她小心抱在怀里,脚步一错,连连后退。那些蒙面之人终于发现不妥,呼喝着挥刀上前。
欧阳箬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心中心绪澎湃万千。
一定要出去,活着出去!她有太多太多的留恋,太多太多的不甘与不舍,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当下。
“箬儿,你忍一忍…”楚霍天轻声对她道,脚下不停,已如电一般蹿出十余丈。
楚霍天的步伐大、身形快,虽然身上负了一人,却仍然脚下如飞。那些黑衣蒙面之人眼见得他的明黄服色越来越远,心中着急,暗器像雨一般飞洒出去,往他身上招呼而去。
楚霍天耳听得身后暗器破空之声,心中怒骂“卑鄙之极”!却也不敢轻敌,高纵低伏这才堪堪避过第一波的袭击。
前方已经有火光之色,楚霍天大喜,手下的御林军儿郎来得真快,竟赶得上他。那身后蒙面之人眼见得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皆是又惊又怒,几人都不由再加快脚步,飞身上前,同时手中的暗器又齐齐向楚霍天招呼而去。
楚霍天避得了第一波,可手上抱着一人,身后空门大开,如何避得了第二波?眼见得就要成了刺猬,他急中生智,抱着欧阳箬滚在地上。
欧阳箬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之时,楚天已将她抱起,又发力跃向前方。欧阳箬虽知道楚霍天身怀武功,却不知道他武功精妙如斯。还来不及惊呼,人已经被他牢牢护在胸前。
可是那一声闷哼,还是像雷一样炸在她的心中。他受伤了?!
欧阳箬不敢再想,只得紧紧攀在他身上,惶恐,无助在这一刻像海潮一样蔓延过她的心,她咬紧银牙,一声不吭。
近了,近了,还有十丈,五丈…
终于,前面的火光照来,欧阳箬终于看清楚他俊颜上的冷汗,还有那苍白的脸色。楚霍天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前面几人已经跃上前来纷纷高喊:“皇上…”话音刚落,几人就跑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而起。
楚霍天忍着后背的剧痛,冷然喝道:“杀无赦!”不断涌来的御林军儿郎纷纷接口喝道:“杀无赦!杀无赦!…”强烈的杀气与千钧的气势扑面而来。
到了楚宫之中,楚霍天与欧阳箬便被分了开,楚霍天背上都是血,浸染了明黄色的龙服,欧阳箬被送往了云香宫。宛蕙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声唤来宫女为欧阳箬整理,又赶紧命秦智过来看看。
秦智到得很快,也不顾内室一地杂乱,连忙屏息诊脉。他诊了几次,才惊喜道:“娘娘无碍,腹中胎儿还不错,娘娘只要平心静气便能保住龙胎了。”
欧阳箬心神一松,泪滚滚而下,颤抖了几次,终不成话。宛蕙在一边双手合十,不停念着佛号。欧阳箬心中的狂喜还来不及品味,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挣扎起身对秦智道:“快!快去…快去看看皇上。”
宛蕙见她如此还敢起身,急忙将她按住道:“娘娘做什么,保重自己才重要,皇上是真龙降世,没那么容易就伤着的。”
欧阳箬才不信什么真龙降世的鬼话,只急急推了秦智一把道:“快去!你是御医,赶紧去看看。”
她只连连催促,秦智无法,只得匆匆留下一张安胎药方,这才提了药箱出去。
欧阳箬见他出去了,这才软倒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凄惶,宛蕙见状忙跪下安慰道:“娘娘放宽心好好养胎,皇上如此神勇一定没事的,娘娘不要胡思乱想才是啊。”
欧阳箬不语,只道:“去叫德轩过来,我有话吩咐他去做。”
宛蕙无法,只得前去,过了一会德轩进来,一见欧阳箬面色苍白连忙跪下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叫太医…”
欧阳箬摇头没,忽然看着他道:“去皇上的甘露殿去打听消息,看看皇上到底如何了?”
德轩一愣才道:“可是奴婢还要伺候娘娘呢,万一娘娘有什么吩咐…”欧阳箬心中越急,挣扎起身怒道:“都当本宫的话是假的不成?难道还要本宫再说第二遍?探不到消息就别回云香宫了!”
德轩一愣这才赶紧退了下去,欧阳箬这才僵直着身体躺了下去。她累了一天,又路遇惊险,已经是到了她身体的极限,虽心神激荡,但是却还是睡着了。但是就是睡亦是不安稳,一会儿梦见自己还在那惊马之中,一会又梦见楚霍天抱着自己,浑身是血。
她在梦中不得喘息,满满的都是惊慌,哀叫…她终于挣扎出噩梦,满头是汗地立起身,一室的寂静,但是身边空荡荡的却没有他。欧阳箬惶恐不安,连声叫道:“霍郎,霍郎…”
宛蕙本就在外边歇着,一听这声,慌忙进来:“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欧阳箬起身,未梳理的及膝长发铺在身后,她赤着脚便要往外走:“姑姑,我要去看霍郎,我要去…”
宛蕙见她一双大眼睛无神而空洞,以为她被梦魇住了,连忙叫外边的宫女忙把她按住,急声道:“娘娘,你怎么了?皇上没事…”
欧阳箬只是搂了宛蕙,重复道:“姑姑,姑姑…我要去看皇上…我要去看霍郎…”
宛蕙见她如此,心中一痛道:“好好,娘娘放心,奴婢带你去。”说着连忙帮她整理衣裳,发髻也来不及盘,只用一方头巾尽数包了起来,又扯过一件宫装,赶紧将她穿好了,欧阳箬连声催促,不得以,只得如此草草地就出了云香宫。
一路上欧阳箬连声催促抬肩撵的内侍,这才紧赶慢赶地到了楚霍天的甘露殿。还未到殿前便被御林军侍卫拦了下来,宛蕙忙上前道:“侍卫大爷,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柔芳仪娘娘想来看看皇上。”
侍卫面无表情,只道:“任何人不得探望,恕属下不能通传。”
宛蕙好说歹说都无法,只得回过来对欧阳箬道:“娘娘,不让进去,连通传都不许的。”
欧阳箬在肩撵上缩成一团,不知是冷还是忧惧,她说着下了肩撵,由宛蕙扶了上前对侍卫道:“本宫是云香宫的柔芳仪,此次皇上受伤,本宫甚是忧虑,想前去伺候…”
她话还未说完,御林军的侍卫却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道:“娘娘请回吧,如今皇后娘娘在里面呢,吩咐了,谁人来都不得放入。违者定斩不饶!”
欧阳箬呆了呆,又不甘心道:“皇上是为了本宫才受的伤,请侍卫大哥去给皇后娘娘求个旨意,说臣妾想见见皇上…”
侍卫看了她一眼,却再无表情,亦是不说话了。欧阳箬无法,只得立在当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远远地还能看见那朱红色的殿门紧闭,可是这几十丈远,却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她美目含泪,望了许久才只得沮丧地对宛蕙道:“姑姑,回去吧。”
正说着那殿门忽然大开,欧阳箬听得声响连忙回头,却见是皇后一身绯红色凤服远远地走过来。两边侍卫俱跪伏于地。
欧阳箬眼中闪出惊喜,连忙跪下。皇后走得极快,不一会便到了她的跟前。一股浓重的药味在她身上蔓延,欧阳箬连忙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臣妾…”
她还未说完,忽然皇后冷笑一声,俯下身“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摔在她的脸上:“你来得正好,本后还未去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这一巴掌甩得十分用力,欧阳箬雪白的面上顿时现出五爪印来。欧阳箬被她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亦是流下一丝血迹。她吃惊地抬头看想她。明灭的宫灯下,皇后的脸含了巨大的怒气,显得十分狰狞。
宛蕙惊呼一声,连忙跪在欧阳箬跟前,不住向皇后磕头:“皇后饶命,皇后,芳仪娘娘也只是担心皇上伤势,这才半夜前来,请皇后娘娘看在我家娘娘一片忠心的份上…”
她还未说完,皇后却抬起脚来,一脚踹到宛蕙身上怒道:“滚!狗奴才!来人,将她拖下去打!”
欧阳箬闻言心顿时跌进了深渊,眼见得皇后身边的侍卫凶狠地将宛蕙拖了下去,她尖叫一声,慌忙跪在皇后跟前:“皇后娘娘,贱妾错了…皇后娘娘…您要罚就罚贱妾吧,皇后娘娘不要打她,不要打她…”
此时宛蕙已经被架起,两边的侍卫操起手中的刀鞘就地打下。宛蕙只觉得那一下跟抽了她的筋骨一般,不由哀呼出声。欧阳箬大惊,再看皇后面无表情,她只得踉跄着扑到宛蕙身上,大喊道:“皇后娘娘,你要打就打死贱妾吧,贱妾对不起皇上,只能一死谢罪…”
那侍卫见得她扑上来,只得停了手中的动作。
欧阳箬满面是泪,她太傻太傻…这次居然害了对自己最好的宛蕙姑姑。如今皇上尚在伤中,情况尚不明,整个后宫都是皇后的天下,自己前来只能是找死而已。宛蕙被打了几下,只觉得魂魄都快飞走了,身上痛不可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亦是不开口,宽广的殿前只有欧阳箬凄厉的哭声,一声一声。皇后等她哭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上前冷笑道:“怎么样,柔芳仪娘娘,这么大的阵仗去静国寺上香威风够了是吧?如今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好了。哼,别说你身上怀着龙种,就是有免死金牌,本后也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欧阳箬透过泪眼看去,皇后那张脸扭曲得十分厉害,她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她心念电转,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后娘娘明鉴,贱妾去静国寺只是求福不敢作他想…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眉宇间的怒色这才稍微褪去一些,她低头见欧阳箬浑身发抖,想是十分怕极,转念一想若是楚霍天醒来见她出了事,那万一怪罪下来…
她思来想去,虽然不甘却也无法,忽然冷笑道:“既然如此,本后念你一片真心,就饶了你下面的奴才。不过你不是担心皇上么,你就跪在这里为皇上念佛祈福,跪越久心越诚,本后改日会好好地向皇上表扬你的忠心的。”
她说完,冷笑几声。欧阳箬浑身一颤,见她饶了宛蕙,只得道:“是,贱妾领命,一定会为皇上念佛经祈祷。”说罢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后见她应了,冷冷一笑,转身便走。欧阳箬见她走了,连忙扶起宛蕙,命那些吓傻的宫女赶紧抬她回去治伤。见她们走了,这才跪在冰冷的地上,含着泪慢慢地念着佛经。黑夜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所以她只能念下去,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