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再去联系赵大先生,问问到底该怎么做?我们侯府里的人会不会有危险。快去!”欧阳箬急急道,德轩应了一声,正要转身走,欧阳箬忙又拉住他:“还有,赶紧去收拾包裹细软。以防不时之需,这时候府中的几位主事管事都叫过来。我与他们有话说。”
德轩忙退了下去。欧阳箬见他身影消失,才转身回了林氏堂内,抱了霖湘寻了个借口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
几位管事都到了,欧阳箬不与他们拐弯抹角,肃然道:“如今外边有变,侯爷与王妃的等几位夫人也不在府中,在没有消息传来之前,你们都各自管好自己的下人,把侯府四个门都落了锁,不许下人随意进出。若有人想强行出府,杖三十!若有疑义杖二十!若有外人进府不可放行,隔门通报,不许进府中半步。此间事了,一切后果等侯爷王妃回来我自去领罚。”
她说完,立起身来扫了他们一眼。那一眼带着身处高位的凌厉,看得他们不由得缩了一缩。几位管事虽然还一头雾水,但也忙应了,各自退了下去。
欧阳箬眼见得他们走了这才颓然坐在椅上。宛蕙捧了一盏茶,上前忧虑道:“夫人别太担心了,许不是那么严重。”
欧阳箬揉了揉额角,苦笑道:“姑姑也是从宫中出来的,严重不严重姑姑心里自然明白。我若一般没见识的妇人也就算了,自然乖乖待在家里绣花弹琴,可是在华宫三年出来,这想事的方法就与别人不同了。姑姑可见宫门什么时候才要四闭?侯爷从来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这事若与他无关,便是别人设计出来的。我看这楚国的天下就要翻了个了。”
宛蕙听了便住了口。欧阳箬斜靠在酸枣木椅上,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心中千万思绪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一条清晰的思路。居然是皇上与皇后一起被行刺,这事情太诡异了。楚霍天曾经对她说起过,他早年出外征战,宫中事务都是皇后一手把持,待到几年后他回楚京中,皇宫内院早已遍布皇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安插不了他的人。如果楚霍天说的没错,那此次行刺,是绝无可能针对皇后的。
难道是皇后演的一场戏?
欧阳箬越想越是冷汗淋漓,难怪赵大先生要赶紧通知德轩。
正想着,鸣莺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夫人,夫人,不好了,奴婢出去买东西,见街上有好多官兵在抓人呢。说是抓乱党…还有,他们好象朝我们侯府过来了,他们说我们这边跑进了乱党了。”她边说边气喘吁吁,甚是吃力。想是一路跑回来的。
欧阳箬眼皮一跳,侯府就单独一个巷,鸣莺说官兵朝这边过来,定是没错了。欧阳箬定了定神,对她道:“你先下去,别跟别人说这事,免得人心惶惶的。侯府里没有乱党。”
说着转进了内屋更衣。宛蕙在一旁帮忙。欧阳箬换上了一件深紫红色的团绣百鸟宫装,裙上缀有长长的金丝银线拧成的流苏,流苏末端串了颗颗硕大若小指大小的珍珠,十分雍容华贵。外披同色夹金丝半透明烟罗罗衣。头绾了惊鹄髻,簪了细细的金钿花,花芯上都缀了同紫色宝石,两边各插两支镶猫眼绿金簪,金簪尾处尖若剑,耳垂了水滴状紫宝石耳铛。眉若远山黛,眼若春水横。清冷的绝世容颜上带着傲然与尊贵,直逼人目。
她妆容完毕,直看得宛蕙都呆了。
“姑姑,我们去正堂吧。”欧阳箬道。
正在此时,德轩跑进了院子,急急地道:“夫人,夫人…赵先生传信过来了。夫人看看…”
欧阳箬接过他手中的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草草的“走”字,似匆忙之间写就,而墨迹还未干透。
欧阳箬把那字条捏在掌心,平了平心境淡笑道:“此时走不了了。我们去正厅。”说着,扶了宛蕙的手臂,走了出去。
到了正厅,张管事就急忙上前道:“七夫人,老奴正想禀告七夫人,外边有官军拍门,说要进府搜查乱党。老奴不敢放他们进来。”
欧阳箬见他面露难色,微微一笑道:“张管事做得好。府中还有多少侍卫?统统叫他们到正堂边侯着。”
张管事忙应了,欧阳箬又冷然道:“你去与拍门的官军说,我们是皇上御封的忠勇定侯,正一品,世袭罔替,想要搜我们的府第可需皇上的圣旨,若无圣旨想来搜,就是欺君之罪,楚定侯回来,定奏明皇上,抄家,诛九族!”
她说完,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上主位。张管事听得背后冷汗直冒匆忙下去了。过了一会,张管事领了一位甲胄分明的将军进来。欧阳箬并不起身,只冷眼看他走近。那将军见正堂下两队侯府侍卫挺身戴刀而立,一个个面色肃然,杀气腾腾,心里先怯了几分。到了正堂,抬头一看,却又是一呆。欧阳箬一身华贵宫装,姿容绝美。
他心中不敢轻慢,只好上前施礼道:“臣万彪见过夫人,此次奉命来搜查乱党,还望夫人通行。”
欧阳箬坐着淡淡道:“万将军辛苦了,妾身只是侯爷的侍妾,不敢担当大礼,这侯府不是普通门第,万将军想搜就搜,想查就查的。若放将军进府,妾身也不能做得了这个主。还望将军明白才是。”
万将军听了脸上黑了几分,他此次前来就是要来搜查的,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角色。
欧阳箬看了看他的面色,忽然微微一笑:“将军想搜的话也行,还是那句话,将军拿圣旨来,一宣读,我等自然跪听接旨。如此可好?”
她说得十分客气,万将军想发作也发作不了,只黑了面不语。欧阳箬意态闲暇地看着他,心中却是紧张万分,若他发作起来,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侍卫加起来不过百号人,根本挡不住他们。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需要楚霍天在身边。全府上下,都是奴仆丫鬟,去宫中的几位夫人都被扣住了,而他们就像弃子一般被搁浅在这深宅大院里,谁能来救他们出去?
万将军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紧张,犹豫一阵才缓缓道:“因事态紧急,我等也来不及请旨,请夫人放行,刀剑无眼,若因此而伤了夫人,我等真就该万死了。”
欧阳箬一听,柳眉上挑,凤眼斜睨,冷笑道:“好一个刀剑无眼!万将军在我这女流之辈面前,是想吓唬谁呢?侯爷在楚国尊荣之极,皇上亲口御赐中门行走,禁内骑马,带刀觐见,这些侯爷都固辞了。且不说侯爷对楚有大功,就凭侯爷是皇上嫡亲皇弟,将军也能如此行事吧?”
万将军听她声色俱厉,不由心中发虚,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接下这烫手山芋,就怪他贪功冒进,如今进退不得该如何是好?而面前这绝美的夫人却丝毫不怕他,可不是他拍拍刀剑就能吓得退避三舍的女人呐。想到这,万将军的头越发痛了。
欧阳箬见他又犹豫,和缓了面色道:“万将军是军中之人吧?也该知道我们侯爷对兵士亲如一家,作战身先士卒,与军同苦同乐。将军若是跟随侯爷,想来也是军中一位勇猛无敌,战功赫赫的将军。”
欧阳箬为了安抚他,随口胡诌了一通,想以利诱之。没想到万将军却面露尴尬之色:“不瞒夫人,在下还未真正跟侯爷上过战场呢。”说着面上神往不已。
欧阳箬闻言心中恍然大悟,难怪他敢带兵来搜定侯府,原来不是跟楚霍天带兵打仗出身的。二人心中各怀心思,一时间都沉默无语了。
欧阳箬见他立在那边有些尴尬,笑道:“让万将军为难了,侯爷也快回府了,将军就等上一等罢。我一个无用的妇道人家,实在不敢做主。”
万将军闻言,心中更是大急,若是楚定侯回来,哪里还有他搜的份,再听听欧阳箬自称“无用的妇道人家”更是脸上难看。若她真的是“无用的妇道人家”倒还好,就偏偏她言语犀利,动不动就拿皇上,侯爷来压他,而且横在前面,让他怎么搜查不得。三千兵士就在外边,但是定侯府却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总不能叫他叫人攻进来吧?
他越想越是为难,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堂下的侯府侍卫纹丝不动,个个挺拔如箭,面色凛然,即使不是万中挑一,也是千里挑一的护卫。
万将军脑中已是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他面色一狠,抬头道:“夫人得罪了,在下今日不能完成上面交代下的差使,回去也是被责罚。如此就只好委屈夫人让我们搜上一搜,若无乱党,我等自然退下。”说着“铿”地一声,拔剑出鞘,雪亮的剑上寒气森森,直逼人面。
欧阳箬心头一跳,面色不变,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笑却越发冷了。
“万将军看来是势在必得了,于情于理,妾身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万将军踏入府中一步,可是万将军既然一意孤行,那妾身只好也得罪了。左右侍卫何在?!”
“在!”堂下的侍卫轰然应了一声,整齐划一地拔出长刀。
“将私闯定侯府的万将军拿下!”欧阳箬喝道。万将军闻言惊得跳起来,手指着欧阳箬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竟然敢叫人来绑我?你可知我是…我是朝廷命官,是奉命…”
他还未说完,左右侍卫早就一拥而上,将他结结实实架刀绑住。堂上顿时形势立变,张管事缩在正堂一角只惊得面无人色,这七夫人说绑人就绑人,先前竟看不出一丝征兆来。万将军的面已经红成猪肝色,想挣扎又怕颈上雪亮的长刀不长眼。
欧阳箬冷然而立,看了他一眼才道:“万将军说是奉命,到底奉谁的命?是皇上的,还是乱臣贼子的命令?阂府上下几百条的人命岂是你想拿便拿,想搜便搜的么,妾身是无知女流,不敢造次,一切还等侯爷回来定夺。”说着坐在堂上主位上,一语不发。
“你你…外边几千人马你就不怕将我绑了,他们会攻进来吗?”万将军尤不甘愿在一边叫嚣。
欧阳箬肃然道:“这侯府虽不如城墙坚固,可是府中几百侍卫却不是吃素的。若有人来犯,我们定要战到最后一人,叫楚国百姓知道,我们定侯府被乱臣贼子所谋害,血战不敌,但也誓死不惧你等!”
“誓死不惧!”堂下侍卫猛地跟着喝道。万将军听了面如土色,早知道不管不顾就攻进来罢了,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住楚霍天的府邸,最后没想到却落得身陷囹圄。
正在此时,德轩从堂外急走来,脚步微乱,却惊喜地叫道:“夫人,夫人!苏将军来了。”
欧阳箬浑身一震,他,竟然来了!眼眶一热,酸酸涩的泪意几乎要止不住滚落下来。
她忙起身上前,强自镇定地道:“在哪里?苏将军在哪里?”德轩忙扶了她向堂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就在府门口,正与官兵僵持着呢。夫人…你要去吗?”
欧阳箬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如斗败公鸡的万将军,微笑道:“走!我们打开府门,迎苏将军!”说着当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