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真的要去找这个帝姬?“赵清翎微微皱着清秀的眉头,望向端坐在书案边的楚霍天:”且不说如今时机不对,就算真的找来了,侯爷将如何安排她的去处?“楚霍天不语,只挑了眉头看着他,俊颜上似笑非笑。
赵清翎看他的神情,便知道此事再无商议余地。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斜着眼看着他叹道:“汉皇重色思倾国。侯爷这枯如古井的心难道真的开始起了风波了么?”
话音刚落,忽然飞来一支长毫直取他的面门要害。赵清翎哎呦一声,忙喊道:“杀人灭口了!”他身形翩然一转,那支飞来的长毫已被他轻松抄在手中。
楚霍天笑骂道:“别炫你一身功夫了,赶紧收起来,要是让外人知道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大公子竟会武功,那该是多大的风波?”
赵清翎笑嘻嘻地一撩长袍下摆,潇洒坐回椅上,拍了拍手中的长毫笑道:“若说风波,心如铁石的‘忠勇定侯’动了凡心这才是楚国一大奇闻呢。”
楚霍天哼一声,转了头道:“这不是之前对不住她么。若帮她找回孩子也算是功德一件。”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只得肃了面色,重重一咳,不再言语。
赵清翎使劲地憋着笑,点点头道:“是。属下定不负侯爷重托。”说完似想起什么,又道:“话说回来,这事属下暂时还真不能领命。最近京中复杂,属下的暗探、暗卫,还有几班线报全部调到京城周边,一边要监视皇后的举动,一边还有留心国丈的行动,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查查景王的底细,实在没有人手了。侯爷真要找人,就该找苏将军。”
楚霍天细细想下,点点头:“也对。子玄是军中之人,华地那边如今都是几位将军在坐镇,由他出面会事半功倍。”
赵清翎点点头,忽然笑道:“欧阳夫人风华无双,当年曾被人誉为华国第一美人,如今看来竟是名不虚传,不过侯爷的心胸真乃当世第一人也,为她找回他人之子,啧啧…”
楚霍天听得他在一边啧啧称奇,心思却渐渐飘远了。这样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如何让人不心折?月下的她凄美哀怨,似带了一生一世的悲凉在月下哭泣。以她的聪慧,即使他不帮她找,她自己也是会豁出命去找的罢。
她的心飘渺难定,似手中的沙,抓得越紧,流失得更快。所以他待她一向是松泛而真诚。可是他的心意她能懂么?而她的心又终将归向何处?
珠帘摇曳,沉香暗动,竹编的漆暗色屏风上画着燕子回春图,一笔一画精致生动,犹似鲜活在目。往内走去,又是一道纱帘,再隔了一层才是欧阳箬午间休憩的所在。
美人塌上她长发微垂,夏裳半解,一呼一吸间细密的呼吸声,越发显得一室的静谧安详。德轩立在珠帘边,犹豫地来回走动,略略往内看去,欧阳箬却依然睡得甚沉。
宛蕙端了盆水进来,见他在内室前,道:“你有何重要的事么?”
宛蕙不是外人,德轩附过去轻声说了一遍。宛蕙听了,微微一叹息:“这几日夫人正在害喜,人难受得紧,要是听到这消息还不知道背地里如何难过呢。”
德轩亦是皱了眉头道:“姑姑也晓得的,这楚京这般大,若说要找起来,还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找着的。再说,我们到了楚京才三四个月,想来那边的人还未过来罢。”
正说着话,欧阳箬略略动了下,醒了过来,听见宛蕙在与德轩说话,停了一会,才慢慢起身。宛蕙与德轩忙进去伺候。
欧阳箬由宛蕙整理梳洗完,见德轩立在一边,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忽然淡笑道:“怎么呢?是不是我交代的事还没眉目?”她说得虽轻,但却依然有了一丝丝掩不住的失望。
“回夫人,这楚京有点大,奴婢虽然可以随赵先生出门,但是总觉得时间不够来找夫人所说的玉行。”德轩说完,略略担忧挂在脸上。
欧阳箬也不言语,忽然道:“若你能认识京中有势力之人,想来就好办多了。人手多,眼线也多。”德轩的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跪下磕头道:“夫人英明,奴婢怎么没想到这招呢。”
欧阳箬却是面色无波,在头上簪了两支钗,亲手扶起他来道:“这就交给你了,侯爷虽然说能帮忙找,但是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全押在他身上。我就想着早日能见着我的孩子,我死亦是心安了。”说着就微微哽咽了。
宛蕙忙上前安慰道:“夫人别担心了,人都道吉人天相。小帝姬一定会找到的。夫人的身子要紧,可别难过得伤了身。再说有侯爷许了诺的。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欧阳箬点点头,德轩忽然犹豫地道:“夫人,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万一侯爷先一步找到了…奴婢还是担心得很。”
欧阳箬娇躯微微一震,面上紧了紧,细想了片刻,才咬牙定定地道:“不会的。他如此人物,若是不想放过凌玉早就暗中派人行事了,如今他敢开了口,也定不会做那等无耻之事。”
德轩闻言连声称是:“是奴婢多心了。”
欧阳箬缓过神来,看了德轩一眼,才道:“你没有错,是该先怀疑下。只不过,你想想看,当初他在华国占了华宫以后,全华国就数他权势最大,若真的想找凌玉,他何必等到这个时候。不过,好在凌玉是帝姬,若是皇子,他想保亦是保不住了…”
说完欧阳箬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若凌玉是皇子,那真的是不敢想象他如何对她母子二人。
正想得入神,鸣莺忽然进来,见欧阳箬醒了,忙道:“夫人,苏将军求见。”
欧阳箬猛地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苏将军?哪位苏将军?”
鸣莺疑惑道:“就是苏将军么,难道侯爷底下还有别的姓苏的将军么?”
欧阳箬更奇,起了身半晌才问道:“真的是他?他来做什么…”
话刚说完,却连忙转回屏风内换衣裳,边挑衣裳边对鸣莺道:“快去请苏将军喝茶,哦,早上做的那盘莲子红枣糕快端出去招待。”
欧阳箬边说犹豫再三,挑了一件粉紫色绣罗兰及地长裙,外披同色夹纱镂金丝罗衣,头挽了宝螺髻,发上星星点点缀了几支细细的珍珠钗,小巧却十分优雅。额前簪了白玉莲花百合华胜。更衬得面容如玉,五官如画,莹然有神宛蕙在一旁看了,怔了一会才道:“夫人,今日的妆容甚好呢。就该日日这般。”
欧阳箬又略略上了胭脂,照了照镜子,又觉得上的妆似乎浓了点,又擦去一些,才算觉得妥当,宛蕙在一边伺候着,又笑道:“夫人这般郑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见侯爷呢。”
欧阳箬听了,停了手中的胭脂,看了一眼铜镜中的面容,容颜若花,风华无双,可是一股涩然就从心底悠悠升了上来,抹也抹不掉。
“走吧,姑姑。莫让苏将军等太久。”欧阳箬出了会神,才懒懒道,方才的精神却已消失不见了。
宛蕙见她神情变幻不定,以为她是孕中情绪反复,遂扶了她出门不再多问。
欧阳箬缓步出到了外堂,只见一道挺拔如箭的身影立在堂前,正凝视着外边的桂树,不知看什么竟看得一动不动。他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长袍,滚着藏青色的边,袍子朴素干净,腰间的玉带也只是饰两颗普通的青玉,长发束得齐整,咋看只是普通年轻子弟,但他整个人气势凛然,如一柄上好的宝剑,光华灼灼,却又凛冽如雪。
欧阳箬呆了一呆,步上前去,柔声道:“妾身欧阳氏见过苏将军。”
苏颜青回过神来,忙抱拳见礼:“属下苏颜青见过七夫人。”
欧阳箬忙又是一福身道:“妾身上次多蒙将军解救,还未谢过将军,敢问将军手臂的伤可否痊愈了?”
苏颜青微微一怔,摸了摸手臂道:“只是皮外伤,已然好了。”说完二人视线相交,却是各自略略不自然避了开。
欧阳箬回过神来,请他入坐命人奉茶,二人又客套寒暄几句。苏颜青见周围丫鬟奴仆甚多,欲言又止,不由得面露难色。欧阳箬一见,冲宛蕙一使眼色,宛蕙便吩咐下人退了。
苏颜青看看宛蕙,欧阳箬似明白他的心意道:“将军有话但说无妨,姑姑是自己人。”
苏颜青俊眉微舒,抱拳道:“侯爷命属下为夫人查找小帝姬之事,所以特来向夫人询问。”
欧阳箬与宛蕙猛地一惊,相视一眼才道:“这般快?”
苏颜青整了容色才恭谨道:“侯爷吩咐下来,属下事事都不敢怠慢,且现在世道混乱,华地那边现在也不太平稳,许多地方都有反叛者举事,若迟了一日,便是一日的风险。所以颜青这才冒昧前来询问。”
欧阳箬沉思半天,又起身来回踱步,犹豫不决,德轩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若侯爷先一步找到小帝姬,不知道会如何处置…”
欧阳箬心乱如麻,只觉得心中凄惶,抬起头来,却见苏颜青白净英挺的面容上一派真挚。欧阳箬忆起回楚途中若无他舍身救护,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将身处何方。
她暗咬银牙,猛地拜下道:“妾身就相信苏将军的为人。凌玉帝姬是往南越方向去了,具体地点妾身也不知,妾身吩咐她身边的两位宫人,一个是内侍小付公公,一个是宫女翠纹,妾身吩咐他们若得了安身所在,便来联系,但是如今妾身身在侯府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知外间如何变幻。先前安排下联络的宫人更是断了联系。就请将军多多费心了。妾身在此万分感激!”
她这一拜吓得苏颜青不知如何是好,侧了一边不敢受她跪拜。
欧阳箬抬头道:“妾身只是一介女流,只能仰仗侯爷的恩德与将军的相助了。”说着掏出一块玉佩,上面雕着修修箬竹,右下边用蝇头小篆刻了一个箬字。
对苏颜青道:“这是我贴身玉佩,若见了帝姬身边的两个宫人,给他们看,他们便会相信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