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诚已经请了近一个月的病假了。而原来属于他的,那个教室里第一排中间的座位,早了安排另外一个女生坐过去了。
我走近教室时,路诚挺茫然地在讲桌旁边站着,那个女生也很是抱歉地站起身来。女生在解释着什么,路诚三心二意地听着。就在这时,我不由自主地把路诚的手腕握住了。“你干什么?”路诚的手腕继续由我握着,但表情挺尴尬的。正讲话的女生也停止了。
“坐我旁边去。”
路诚表现出挺费解的,显然没听明白。我有点急:“你的位置被占了,你当然得坐到我旁边去喽。”
路诚想把手腕从我的手里挣脱开去,我死抓着不放。他用另一只手,硬是把我的手掰下去了。他说:“肖若儿,你别胡闹了。”
旁边围观的一小群女生开始发表议论了,我听见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说:“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肖若作自做多情啊!”“是啊,自始至终,路诚都没正眼瞅她一下。”
路诚好像也听见了这场对话,厌恶地往那边看过去。为了缓解尴尬,他笑着对我说:“肖若儿,谢谢你一片好意了。但我必须得服从老师的安排吧,你说呢?”
我连连点头:“好,好,你当然得服从安排。你当然得装出很顺从的样子了,因为他的宠爱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完全听不懂你的话了。肖若儿,你是在冷嘲热讽。”路诚一皱眉。
我还想说什么,路诚已经背着那看起来很沉重的书包晃悠悠地走出去了。他曾经那么喜欢我,在日记里夸我与众不同,我们一起走过那么珍贵的回忆,他知道我,他了解我,今天他竟然说我“冷嘲热讽”。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即使都已经尽力维护气氛的和谐,却还是把我冷场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下,我是真的生气。生路诚的气,生我自己的气,还生那些围观女生的气。也再也不需要挽回与路诚的相好了。
既然路诚都表现出如此无所谓,我为什么还要垂头丧气的。也是,已经习惯了坐第一排的他,又怎么愿意坐到教室后面来呢。
早读的时候,在书包里一顿乱翻。没有翻到语文书,倒是那本叫作《小王子》的童话书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我选给路诚的生日礼物?既然买了,就送过去吧。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明年这个时候也不再会送礼物给他了。
我传个字条给裕忏忏,写着:下课时来我座位这里一趟,有事相求。
裕忏忏接到字条后又写了一句话给我——无论求我做什么,我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童话书交到裕忏忏手上,裕忏忏蹦着说:“你就这么眯事你还至于麻烦我一趟么?”
“拜托了!”我把双手合在一起说。
裕忏忏挺无奈的样子,双手拿着小王子往路诚那边去了。那几步走的可真够优雅。我没往那边看,伏在桌上伴装着睡觉。再抬头时,路诚摇摇头在和裕忏忏说着什么。裕忏忏悻悻地走回来了,手背在和身体后面。她看着我开口想说什么,但终归是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了,既然人家直意不收,那么你就拿过来吧。”我指指她的身后。
“那个……”没等她解释,我就把书给夺过来了,我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说:“唉,真是个麻烦主儿,还得劳驾我亲自去送一趟,何必这样呢?我的手被裕忏忏拽住了,可她却没有告诉我拽住我的原因。”裕忏忏,放心我不是去找他打架的,我是去送礼物给他的。她只能放开手,由我去了。
“这是我给你的,你为什么不收啊。我没有忘记今天的日子,生日快乐路诚。”
“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但即使你把它给我,我也不会看。我为什么还要收理呢?”
“你这是在气我,对么?”
“肖若儿同学,你敢肯定你的这个东西一定会得到我的珍惜么?如果我不够珍惜,你岂不是失去送礼物的意义了么?”
我气得在一旁瞬间呆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上课铃响了,路诚挥了挥手让我走。行,我走。但我走的时候却又引火烧身了,我是朝门外走的。我只能走出门外,我已经在全班同学面前下不来台了。
我朝着学校内的天井方向走了,坐在石头台阶上,望着爬满整面墙壁的爬山虎发呆。有短信发了过来,显示的“路诚”的名字的确是给我带来一丝小小的喜悦。
——肖若儿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
——如果你是我的路诚的话,你应该能猜到我在哪里。
没过多长时间,头上就出现了一双手,转过头去,与路诚想视的刹那,他笑了,我哭了。
“肖若儿,记得我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不老实,现在还是这样。”路诚的手依然在我的头上。“是老师派你来的?”“不,我自己跑出来的。”
正是一天早晨,天井里的牵牛花开得特别鲜艳。粉色、红色、白色的,上面还挂着露珠。“都开好了,为什么只有你含苞待放?”路诚说,口气很是轻柔。“我无视你们的绽放,宁愿孤芳自赏。待到你们的烂漫衰败,我再盛开馨香。我要微笑着凝视你们的枯萎。”路诚一皱眉,把手从我的头上拿开:“你这话很恶毒,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我这是最真实的想法了。也许我完全可以不这么说,但那都是假话了。”
如果你真的后悔了,你可以走,我不强求你。
他也真就不给我面子,气呼呼地走了。我又追了过去,喊了句,你等等。
我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小王子》说:“你拿着它吧,我知道你很喜欢它。”
在我们俩交接《小王子》的那一瞬,路诚说:“我走了,你也不说留留我。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叹口气说:“你若真想走,我也拦不住你。何必那般徒劳呢。”
“一起走吧,你必须得好好听课的,别再由着性子来了。听我的吧,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了。”“最后一次”又是这种字眼,这就说明,我们曾经的相濡以沫只能作为记忆里的定格了吗?
“好,我听你的。但你先走,我马上就上去。”一起出现在教室门口里的隐喻是一种责任的存在,这种责任,现在我和路诚谁都担负不起。
讲着课的老师让我进去了,我按礼节的套路给她拘了一个大躬。教室前面的路诚早已是正襟危坐,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学生。而我早已在同桌接连不断的追问下,心乱如麻了。
我以为一切不会变。可是都变了。
我知道。
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