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射圃简陋的宫殿里,地方官再次跪请:“请老祖宗射圃。”
众人望着慈禧,慈禧对地方官说:“那就不必了,起来说话。”
地方官好意地请求:“我大清列祖列宗到这里都要猎圃,老祖宗猎圃是我们奴才的荣幸,请老祖宗赏脸。”
慈禧望着那没有门的箭橱,心里有所思索。
地方官从橱里拿起一支锈箭:“努尔哈赤以此箭曾射杀一虎。”
慈禧接过这支锈箭,心里有些打鼓,地方官还在津津有味地白话:“顺治皇帝以此箭曾猎获过一豹,望老祖宗留一纪念。”
慈禧借此东拉西扯:“据传顺治爷创业十分艰难,他爬雪山、吃树皮才有我们的今天。”
地方官讨好地说:“先祖先宗厥功殊伟,有口皆碑。老祖宗的大功大德也举世景仰。”
慈禧想找点借口:“哀家没射过弓箭。”
地方官想让慈禧留点珍迹:“奴才知道老祖宗年轻时,跟随咸丰皇帝去南苑猎圃,望老祖宗留下纪念!”
慈禧勉强:“好吧,给我把新弓箭。”
地方官喜出望外:“喳!”
慈禧把那支旧箭放了回去,地方官从随从手里接过新弓箭交给李莲英,李莲英递给慈禧。慈禧翻看这箭,赞不绝口:“这弓箭很讲究,是南海紫竹做的吧?”
地方官欣喜若狂:“老祖宗真有眼力,正是南海紫竹所制,现在开始吗?”
慈禧下令:“预备好就开始吧。”
地方官吩咐:“把老虎和金钱豹放出来。”
慈禧一惊:“放出来?真打虎啊!”众人也露出各种惊状。慈禧说:“我射一射铁环就行了。”
李莲英马上接着说:“是啊,老祖宗年事已高,不用放真虎了,射铁环留个纪念就行了。”
慈禧命令地方官:“你赶紧把铁环准备好,我来个百步穿环。”
“喳!”地方官吩咐:“把铁环重新装好。”一对铁环已重新拴好。容龄对姐姐德龄说:“原来这铁环是射箭用的箭道。”
德龄责怪:“你没问清楚就上去。”
容龄有些后怕:“怪不得环上都生锈了。”
慈禧拉弓瞄准环心,众人望着铁环。德龄跑过来对慈禧:“老祖宗,等一等。”
慈禧一愣:“有事?”
德龄好心地提议:“老祖宗,这时应该照个相。”
慈禧怕出丑:“算了,不一定射得进去。”
德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老祖宗,不管射得进去射不进去,都应该影留史册,老祖宗想一想,猎圃已经有好几代皇帝没来了,老祖宗又是第一位坐火车到奉天的元首,这次觅祖一行,应该流芳百世。”
容龄也跟着劝:“对对对,老祖宗应该照两张,拉弓照一张,射箭再照一张。”
小德张也随着容龄说:“老祖宗就来两张吧。”
地方官又一次央求:“求老祖宗给我们留个纪念吧。”
众人也纷纷随声附和:“老祖宗留个纪念吧。”
慈禧点头:“那就依大家的意思办吧。”
容龄催勋龄:“二哥,老祖宗都同意了,还不快过来。”
勋龄、四格格架起照相机,勋龄说:“老祖宗,您摆好姿势不动先照一张,箭出笼时再照一张。”
德龄叮嘱哥哥:“哥,第二张你可得掌握好火候,你看见老祖宗箭一出手,就开始照。”
勋龄满有把握:“我这儿没问题,没问题。”
容龄叮嘱:“你动作不能慢,动作一慢什么也照不到了。”
德龄有个好主意:“要不,这样吧,我一喊‘发’,老祖宗就发箭,二哥你就按快门。”
勋龄感觉好:“这办法好。”
慈禧有些担心:“就照一张相吧,射出去就甭照了。”
地方官不满足:“老祖宗,关键是第二张,第一张,您拉弓,人家不知道您在哪儿拉的弓,第二张很重要,能留一点儿现场纪念啊。老祖宗,您不能白来一趟,给我们留个纪念吧。”
李莲英也感到无奈:“这里的官兵苦苦相求,老祖宗,就给他们留个纪念吧。”
慈禧决心已下:“好吧,我给猎圃留个纪念吧。”慈禧拉弓,勋龄那儿一闪光。容龄拍手称赞:“第一张照好了。”
勋龄准备照第二张,德龄对慈禧说:“这次老祖宗听我的命令。”
慈禧二次拉弓,德龄看勋龄:“预备……发!”慈禧一发箭,勋龄一闪光,只见箭射中地方官的耳朵,地方官捂着耳朵惨叫,众人掩嘴偷乐。
慈禧:“我说不用发第二箭了吧,你们偏让我发。”
地方官咧着嘴说:“给奴才留了纪念奴才很高兴。”
照相完毕,众人向九尾狐仙塔进军。仪仗队在前边引路,慈禧坐着十六抬大轿走在前边,后边跟着黄轿、红轿和宫女、太监们。
狐仙塔实际是座庙宇,神位牌上雕着“敕封青狐大仙之神位”。高大的神龛下绸幔前供桌上摆着烛台、香炉。红烛高烧,香烟缭绕。善男信女烧香磕头,络绎不绝。
两队清兵由远及近渐渐闯入,一位太监反复在喊:“一切游人立即离庙,现在清庙。”烧香拜佛的游客纷乱离去。队伍边走,德龄边回忆着路上慈禧讲的故事。
一个亭子下边,慈禧给德龄、容龄、四格格、元大奶奶、小德张、宫女们讲故事:“我们下一步去的地方是狐仙塔,这是一座很大的庙宇,也是奉天很有名的名胜。”
德龄问慈禧:“老佛爷,这位狐仙跟别的狐仙有什么不同?”
“它原是一条很美丽的九尾狐。”慈禧说得津津有味。
“它最后怎么只剩下一条尾巴了?是不是受到了惩罚?”德龄听得入神。
慈禧自加评论:“它有隐身术,也可以说,玉皇大帝惩罚了它。”
容龄插嘴:“它犯了什么错,玉皇大帝要惩罚它?”
慈禧说得有鼻子有眼:“它那九条尾巴有九种恶习。”
德龄点头:“我也听说过。”
慈禧反问:“你说说看。”
德龄认真地说:“它那九条尾巴,一条贪酒,二条贪色,三条贪吃,四条贪财,五条贪淫,六条虚伪,七条鲁莽,八条狡猾,最后老九爱报复。”
容龄有疑问:“这不是人间的恶习吗?”
慈禧还有话要说:“说得像童话一样,玉皇大帝一发怒,把它捉去,后来九尾狐向玉皇大帝下了保证,可是它的恶习还改不了。”
德龄画龙点睛:“玉皇大帝就要斩它的尾巴。”
慈禧兴趣来潮:“你也知道,德龄跟大家说说。”
德龄心有成竹,不慌不忙:“玉皇大帝本来给它改正错误的时间,是一千年。一千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容龄惊讶:“一晃,一千年?”
德龄继续讲:“时间对仙境来说就是那么快,可是不到一千年,九尾狐的老毛病就又犯了,玉皇大帝一看旧戏重演,就要斩掉它的一条尾巴。玉皇大帝一琢磨,斩它哪条呢?先斩它贪酒那条尾巴吧。再给它一千年时间,以观后效。可是九尾狐老毛病改不了,气得玉皇大帝一条条把它的尾巴都斩掉了。”
慈禧做一更正:“就留了一条,专门留下给人间看病。”
德龄很感兴趣:“看什么病?”
慈禧一本正经:“什么病都能看。”
容龄天真地问:“九尾狐答应了吗?”
慈禧像真事似地说:“最后它答应了,再不答应,它的最后一条尾巴也保不住了。”
德龄兴趣倍增:“竟有这等事?我们看看去。”
在九尾狐仙塔庙里,李莲英拿着竹签筒在燃香上晃了三晃,然后慢慢地摇起来,让慈禧抽出一支签。慈禧抽完签交给了李莲英。李莲英一看,面带喜色:“好,上上签,百病皆无,平安无事。”
小德张贺词来得快:“恭喜太后,百病皆无。”
慈禧带着德龄、容龄、四格格、元大奶奶、宫女们给狐仙叩头,后边随跪了不少官员。慈禧发话:“神仙求过了,莲英你到庙药房去代我问好。”
“奴才遵命!”李莲英接旨走了。
德龄有疑问:“老祖宗,奴才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慈禧看了德龄一眼。
“如果药房给的这些药,与病人的病不符怎么办?”
“怎么不符?”
“如果得了热病,而服了热药,得了寒症再用了凉药,岂不是病上加病吗?”
慈禧觉得丢面子:“哪有这样的事情?你几时见狐仙给别人用错了药?”
“奴才没见过。”
“你见过狐仙给别人看错过病?”
“奴才没见过。”
“你这个孩子也太大胆了,不知轻重胡乱说。”
“奴才该死。”
“大仙说我万事平安,难道你不信?”
“奴才相信。”
“还不给大仙叩头谢罪!”
德龄跪下叩头:“大仙,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正这时,只听后边一阵大乱,有人喊“有刺客”。一只亮镖从慈禧身旁飞过。慈禧大惊“刺客!”德龄也仰起头来。
九尾狐仙塔庙院里,一群御林军正在同四个蒙面人大战。四个蒙面人飞到房上,御林军也飞上房去,双方在房上又打了几十个回合。
慈禧、德龄、小德张也来到院中,蒙面人寡不敌众纷纷逃走。慈禧扬手下令:“追!”
四个蒙面人从街上逃跑,后边御林军在追赶。忽见前边出现一堆人,也传来厮打声:“打死他,打死他!打死朝廷的走狗,打死朝廷的走狗!”走近一看,又有四个蒙面人,把伍龙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嘴里不住地喊着:“打死他,打他,打死他!打死朝廷的走狗。”
清兵过来了,慈禧坐在轿子里要亲自看看究竟,只听见不住地传来“打死他,打死朝廷的走狗”的喊声。
几个蒙面人继续打伍龙,一人突然喊“清兵来了”,几个蒙面人仓皇逃跑了。清兵赶到,把受伤人的脸翻过来,小德张认出是伍龙,伍龙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血迹斑斑。
二
在华祥宾馆里,伍龙难受地躺在木床上。慈禧同四格格站在床前看望,旁边两名宫女左右相陪,勋龄、德龄、小德张也围在后边。慈禧吃惊地说:“又是四个蒙面人?一个也没抓到?”
小德张回话:“没抓到,噢,老师带人追去了。”
慈禧问伍龙:“他们为什么打你?”
伍龙欲起来说话,慈禧说:“你不要起来,这么重的一身伤。”
伍龙有气无力地说:“回老祖宗,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连朝服都没有穿。奴才找一个旧友没有找到,在顺天居吃饭就看到有两个人盯上了我,我回来的路上,莫名其妙地被四个蒙面人按倒,打了起来。”
小德张指出:“那些歹徒口口声声喊,‘打死朝廷走狗’。”
慈禧点头:“我听到了,四个蒙面人,追杀袁世凯的也是四个蒙面人。难道那四个蒙面人跟到了奉天?”
伍龙对慈禧说:“奴才给老祖宗招事了。”
慈禧无奈:“你好好养伤吧,德龄,照太医的吩咐,按时给伍龙服药。”
德龄、勋龄留下了,慈禧带着小德张、四格格和宫女走了。德龄端来一碗药,对哥哥说:“先不要问话了,让他趁热先喝药。”
勋龄扶起伍龙的身子,德龄把药送到伍龙嘴边,伍龙喝完了药。勋龄才说话:“你这么聪明,怎么吃这么大的亏?真是莫名其妙?”
德龄也问:“你到底为谁挨了打?”
伍龙忍着痛反问:“对啊,我到底为了谁啊?”
勋龄乱猜:“为了太后,为了皇上,为了你自己?”
这时门外孙子喊:“皇上驾到!”
光绪匆匆进来,孙子守在门口,众人给光绪请安:“奴才见过皇上。”
光绪打着手势:“免礼,你们先出去吧。”
勋龄、德龄退出室外,光绪坐在床边,抚摩着伍龙:“你别动,什么话也别说。”伍龙强笑,光绪说:“朕问你话,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啦,不要说话。”伍龙点头。
光绪关心地问:“你伤得重不重?”
“不重,是皮肉之伤。”
光绪埋怨:“你怎么又说话了?”
伍龙知错地笑了。
“你吃药了吗?”
伍龙点点头。
“朕下的密旨,你转出去了吗?”
伍龙又点头。
“你转的人可靠吗?”
伍龙点了三下头。
“能送到绍朋手里吗?”
伍龙连续点头。
光绪有些着急:“你怎么不说话啊?”
伍龙终于说话了:“皇上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朕放心了。”光绪笑着走了。
奉天故宫大殿里,慈禧坐在大宝座上,光绪坐在小宝座上。隆裕皇后、瑾妃、德龄、容龄、四格格、元大奶奶、李莲英、小德张、宫女、太监分站在两旁。看样子流动朝庭在议事。
慈禧风趣地说:“我们下一站就到我们民族的发源地白山黑水。”
小德张接着解释:“白山就是长白山吧,黑水就是黑龙江吧。”
慈禧兴趣倍增:“是这样,这里有一个鄂多里城,有一个美丽的库布里雍顺的传说,你们都知道吧。”
容龄几个人点点头,慈禧问德龄:“德龄也听过这个传说吧。”
“听爹爹讲过多遍。”德龄兴致勃勃。
慈禧正在兴头上:“你给大家讲讲。”
“奴才遵命。”德龄往前走了几步,绘声绘色地说:“库布里原是个人名,也就是爱新觉罗的祖先,后来把圆池改名为库布里湖,来纪念他,这个祖先怎么来到人间的呢?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有三个仙女到圆池里洗澡,三仙女佛库伦正在游泳,发现碧绿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鲜红可爱的樱桃,三仙女看它好玩,把它捞起来放进嘴里,没想到这果子一到嘴里就咽下去了,佛库伦就怀孕了,生了个男孩叫库布里雍顺,这人后来由于制止了一场仇杀,被人们推举为酋长,这就是我们的祖先。”
慈禧立刻夸奖:“讲得不错,不愧是我们满族姑娘。”
容龄提出疑问:“可是那颗红樱桃是哪来的?”
德龄解释:“有人说是喜鹊送来的,也有人说是神仙指点的。”
慈禧问光绪:“皇上你说呢?”
光绪老练地说:“不管怎么来的,这是一颗神种,我们应该到库布里湖考察一下我们民族的发祥地。”
德龄表态:“奴才同意老祖宗和皇上的旨意,北上访祖。”
容龄着急地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慈禧下旨:“李莲英!”
李莲英:“奴才在。”
“你同奉天府安排一下北上的所有事宜。”慈禧态度十分认真。
“喳!”李莲英接旨。
慈禧又想起什么:“等一等。”
李连英停脚回望,慈禧的意思得找个吉利的日子出发。光绪、德龄对视暗笑。慈禧坚持把钦天监找来,光绪谈出自己的看法:“皇爸爸,钦天监不一定算得准,我们找个晴朗之日,就可以去啦。”
德龄也有同感:“是啊,老祖宗,如果算出个不吉利的日子,那多扫兴啊!”
慈禧坚持自己的看法:“这回不能听你们的。莲英,把钦天监叫来。”
李连英连接二旨:“喳。”
一张案桌前,案桌上放着笔砚,一只手在翻着历书,钦天监在看着历书。对面慈禧、光绪分别坐在宝座上。德龄站在慈禧身后,隆裕站在光绪身后。瑾妃、元大奶奶顺站在隆裕身边。容龄、四格格顺站在德龄旁边。钦天监问:“敬请老祖宗赐教,下一步身去何处?”
慈禧不假思索:“白山黑水啊。”
德龄进一步说明:“就是长白山和黑龙江河。”
钦天监顶了一下:“不用翻译,奴才已知白山黑水,企望老祖宗亲自说出所去方向。”
慈禧还挺认真:“北上东行。”
钦天监举着毛笔:“太后万寿节年月日。”
慈禧脱口而出:“道光十五年十月初十生。”
钦天监边写边说:“今日是光绪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太后六十九岁……”众人望着钦天监,钦天监说:“天上的星象,值年神的方位全不对。回禀老祖宗,东北方向,近日不能启行。”
慈禧一愣:“什么?你是说东北行没有吉祥的日子?”
钦天监态度坚决:“正是如此。”
慈禧认真地问:“要等几天才能东北行?”
钦天监边看历书,边掐指计算:“十六天后,圣驾方可起程。”
慈禧感到失望:“要等十六天,那可不行,下礼拜皇上要主持太庙的祭奠大典,大典之前必须赶回京城。”众人点头,德龄希望光绪拿主意。
光绪再一次央求:“皇爸爸,万一钦天监算得不准,不就耽误了一次难得的东幸吗?”
德龄也帮腔:“是啊,老祖宗,圣驾离白山黑水这么近了,不妨去他一次。”
容龄也说好话:“看看祖先发祥地多好!”
慈禧决心已下:“已经算出来了,我们就按相学家说的办吧。”
容龄心灰意冷:“不去长白山了?”
慈禧说:“老天爷不让我们去。”
德龄和光绪失望地摇摇头。
这时,小德张端了一盘鲜桃上来:“老祖宗,休息的时候吃个鲜桃。”
慈禧拿起了一个:“让皇上也吃,大家都吃。”
小德张托着盘,从皇上、皇后开始让每个人拾取一个。慈禧举着鲜桃发呆,德龄提醒:“老祖宗,您吃啊!”
容龄也劝:“您吃我们才能吃呢!”慈禧仍旧发呆,德龄心细:“老祖宗想到什么事啦?”
慈禧看了一眼德龄:“还是德龄聪明,我想到了明天,就是我儿载淳的生忌。”屋子里一下静默起来。慈禧呜呜咽咽地说:“载淳小的时候,随着一班太监在御花园中玩耍,也摘过这么一个鲜红胖大的蜜桃,别人怎么让他吃,他也不吃,他说要留给额娘吃。他是个多么聪明知礼的孩子啊,当时他只有七岁。”说着,两行苦泪由慈禧面颊流下来。
一场美梦破灭了,光绪和德龄走到长廊里低声交谈。光绪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长白山一行落空了。”
德龄不明白:“老祖宗为什么偏偏相信那个算卦的人。”
“有这想法还能搞新政?”
“我看老祖宗太迷信了。”
“可不是吗,有一年,朕在太庙行了一个举手礼,偏偏那天晚上,太庙的一角落着火了,太后勃然大怒,说太庙起火都是因为朕向洋人行了一个举手礼。”德龄听着听着笑出声来。
光绪提醒:“这些话你可不要对皇后讲。”
德龄多情地说:“不讲,不讲,皇后不可靠。”
“现在,许多眼睛都向着权威,谁有权,就向谁告密。”
“奴才是这种人吗?”
“你是例外,所以朕喜欢这个例外。”德龄多情地笑了。这时,容龄突然跑来:“皇上,伍龙请皇上去一趟。”
伍龙的卧室里,伍龙还在床上躺着。光绪、德龄已来在床旁,伍龙对光绪说:“皇上,我想起一事。”光绪劝他慢慢说,别着急,伍龙起了起身子说:“皇上,奴才看到了俄国国旗。”
光绪一惊:“什么,俄国没有撤兵?”
伍龙肯定地说:“没有,千真万确,俄国违约不撤,说十八个月撤完俄军是个骗局,这给日本侵华找了一个借口,看起来日俄战争一触即发。”
光绪表彰他:“好,你的情报十分重要,朕立刻同太后商量,派人去侦察谈判。”
行宫里,慈禧坐在宝座上,正同光绪、德龄谈话。四格格、元大奶奶分站两旁。光绪向慈禧汇报了俄国违约的事情,要求亲自去听判。德龄也愿意随皇上前往。
慈禧态度坚决:“不行,不可轻举妄动,两国外交问题要通过两国公馆来交涉。”
光绪进一步请求:“这是我们大清国土,他们违约不走,日本要借口侵华,我们问一问都不行?”
慈禧最后决定:“不行,就这么定了,我们回去找俄国公使伯兰康夫人去谈,马上回京!”
三
火车轱辘在铁轨上运行,经过漫长的旅程,行宫人员终于回到了北京,前门牌楼由远及近展现在眼前,紫禁城由远及近迎接着主人。仁寿殿门口,两个太监分站门外。巴龙、袁世凯、柯姑娘喜滋滋地上着台阶。
慈禧的寝宫,慈禧坐在宝座上,四格格、元大奶奶分站两旁。崔玉贵站在一旁正向慈禧耳语。
袁世凯跪在下边望着慈禧。
慈禧问话:“四个蒙面人可曾调查清楚?”
袁世凯扫兴地说:“一点线索也没有。”
慈禧又道出新情况:“哀家到了奉天以后,又出现了四个蒙面人。”
袁世凯一惊:“四个蒙面人到奉天啦?”
慈禧心中疑团未解:“这是一拨人,还是两拨人,至今还是迷雾。”
袁世凯断言:“肯定是一拨人。”
慈禧扬手质疑:“不一定,这两拨蒙面人,行刺的目的不一样,第一拨蒙面人目标是冲着你去的,而第二拨蒙面人目标冲着一个新来的厨师。”
袁世凯感到新鲜:“行刺厨师?”
慈禧具体说来:“是啊,骂这厨师是朝廷的走狗,如果奔着朝廷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
袁世凯点头:“也许是两拨人。”
崔玉贵插嘴:“奴才看,也许是一拨人。”
“谈谈你的看法。”慈禧对崔玉贵说。
崔玉贵对伍龙一直有怀疑:“厨师伍龙被打会不会是苦肉计?”
“你怀疑刺客跟伍龙认识?”慈禧问。
崔玉贵细谈:“怎么那么巧,伍龙刚一上火车,就发生了刺客刺杀袁总督。伍龙到奉天的目的至今不明,另外,他同德龄一天到晚总是鬼鬼祟祟的。”
袁世凯提问:“这厨师是谁举荐的?”
“是皇上去先农坛祭祀时选中的。”崔玉贵对着袁世凯的脸说。
“老祖宗,这次春耕大典奴才没有来京参加,实为遗憾,大典时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袁世凯又提出一新问题。
“什么事?”慈禧准奏。
袁世凯如实禀奏:“万民齐呼德龄皇后娘娘。”
慈禧并不吃惊。巴龙也有同感:“袁总督所言真切,奴才也亲眼所见,皇上和德龄对此竟没有一点羞愧之色。”
崔玉贵进一步分析:“万民怎么会认识德龄,伍龙怎么正巧也在人群之中,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预谋?”
慈禧不想听了:“够了,这些事我早知道了,能不能说点别的。”
袁世凯觉得话没说完:“不过,奴才认为老祖宗要小心才是,奴才也好,厨师也好,都不是刺客的最终目的。”
慈禧心中有数:“我自有安排,谈点别的吧。今日你来接驾,我正有事同你商量。”
袁世凯恳求:“请老祖宗明示。”
慈禧对袁世凯说:“这次奉天一行,发现俄军没有撤兵,我已照会俄国公使伯兰康,让他们遵守条约,早日撤兵,如果延期不撤,很可能发生日俄战争。”
袁世凯不明白:“发生日俄之战又有何妨?”
慈禧指出:“那是在我大清国土上,受伤的是我大清民众。”
袁世凯看法不同:“日俄之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损失最惨重的应该是异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就好吧。”
慈禧不同意这看法:“在我国土上打仗,对我大清江山什么好处?对我黎民百姓有什么好处?对我大清主权有什么好处?”
袁世凯力劝:“太后偌大年纪,要保重身体才是,望老祖宗不要多虑。奴才这次来京,就是要替老祖宗分忧解愁,一些沉杂国事就交给奴才办吧,奴才给老祖宗带来一辆洋三轮,老祖宗应到颐和园散散心才是。过几天,奴才再给老祖示进一辆奔驰汽车。”
慈禧还是忧虑重重:“我能安心吗?”
袁世凯还在安慰:“如果老祖宗放心不下,奴才倒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慈禧问。
袁世凯野心勃勃:“老祖宗给奴才增加军队,由奴才对付日俄军队。”
在光绪的寝宫里,光绪坐在宝座上,德龄站在旁边,俩人正在议事,听说袁世凯来了,光绪大惊:“什么,太后给袁世凯增兵了?”
“皇上看怎么样?袁世凯非但没有除掉,现在又如同猛虎添翼,他增兵根本不是对付日俄,而是要壮大他自己的实力。”
“不,袁世凯不会有好下场的,朕的第二方案会置他于死地。”
“唉,绍朋接到密旨,现在应该有动静了。”
“绍朋南下以后,他要同第一拨人会师,好戏在后头呢。”
“奴才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不明?”
“奉天四个蒙面人刺伤伍龙,这是何人所为?”
“你怀疑是某些人的阴谋?”
德龄肯定地说:“对,阴谋者就在朝廷里,皇上想,在天津刚刚有人刺杀袁世凯,到奉天就有人刺杀伍龙,而且也是四个蒙面人,这不是巧合,是对皇上的反击。”
“为何是对朕的反击?”
“皇上想,伍龙是皇上找的人,刺杀袁世凯那天,伍龙刚上火车,虽然他们没有拿到刺杀袁世凯的证据,但是他们肯定怀疑同皇上有关,他们拿伍龙撒气,实际上就是想看皇上的反应。”
光绪站起来踱步:“此话有理,伍龙受伤以来,朕长时间不解,朕总觉得奉天蒙面人有来头,它是对天津蒙面人的一种反扑,这是谁干的蠢事?”
德龄谈出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肯定跟崔玉贵有关,伍龙和我有同感,多次发现崔玉贵在后边盯梢。”
“崔玉贵干得出来。不过,他后边没人指使,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谁支使?”
“不是皇后,就是太后。”
“现在太后还不会,奴才总感觉有很多事,太后并不清楚,我们也应该多向太后解释。”
光绪摇头:“难啊。”
醇王府的花园里,传来一阵男女笑声。隆裕皇后、醇王福晋(福妞)、巴龙围着石板桌饮茶,崔玉贵站在旁边,福妞招唤崔玉贵:“崔公公,你也坐。”
巴龙也劝:“坐吧,崔公公。”崔玉贵不好意思。
最高司令隆裕皇后发话:“福晋叫你坐,你就坐吧。这次东幸,多亏崔公公呼风唤雨,弄得他们五迷三道,现在他们想哭,都找不着调门。”
崔玉贵坐下,巴龙递过一碗感谢茶。
“本来嘛,世上只有藤缠树,哪有野喇叭花缠树的?”福妞对隆裕说,“皇后是老天爷赐给皇上的,任何人是抢不去的。皇妃也不会增加了,德龄就应该嫁给我们巴龙,做个公爵夫人已经很不错了。”
巴龙爱听这话:“对,对!”
崔玉贵说出心里话:“说实在的,皇后总是想德龄早晚是巴龙的人,才没有下狠心,放在前几年,皇后早就不客气了。”
福妞也说:“皇后还不能太心软,一针不补,十针难缝,你就奔命地打,我就奔命地拉,一点儿也不矛盾,如果皇后老等巴龙婚事有个结果,才做出决策,那巴龙的婚事永远没结果。”
隆裕皇后咽了一口茶水:“此话有理,德龄能嫁给巴龙,我一个人当曹操;她要嫁不了巴龙,我们都当曹操。”
巴龙称赞:“皇后所言极是。”
隆裕皇后:“巴龙还是太软。”
福妞有同感:“巴龙就是软。”
隆裕皇后给巴龙加劲儿:“你有堂堂的公爵之位,就应该名正言顺地让皇太后指婚。你就名正言顺地向德龄提亲。”
众人点头称是,福妞举起茶杯:“我们以茶代酒,为巴龙将来成功,干!”
众人举杯:“干!”
在一座花果山上,德龄、容龄、柯姑娘正在比赛爬山。容龄跑在最前边,站到峰顶:“我第一,第一!”
德龄陪着柯姑娘跑上了山,柯姑娘喘息着说不出话来,德龄表扬:“柯姑娘跑得也不慢,比法国那次爬山快多了。”
柯姑娘说出一句实话:“跟着你们,我什么都练出来了。”
山坡石桌上平放着那张没画完的慈禧像。几个人围观,柯姑娘自信地说:“你们看,我改得怎样?”
德龄惊喜:“都画了四分之三了。”
柯姑娘也自我满足:“这些日子,我的工笔进步不少吧!”
容龄存不住话:“是啊,这回真像老祖宗了。”
德龄诚心诚意地问:“你怎么改得这么好?”
柯姑娘道出肺腑之言:“老祖宗的衣饰、珠宝、梳妆台,甚至她养的狗,我都仔细研究多时,这样我更细致地捕捉到她的性格,我对太后有进一步的了解,才做到心随笔运,以形写神。”
容龄天真地说:“老祖宗见到这画像一定很高兴。”
柯姑娘问德龄:“什么时候给太后接着画?”
德龄谈出自己的想法:“老祖宗东幸回来很累,我们陪她先玩两天。”
“好!”柯姑娘点头同意。
颐和园空地上,一架孙悟空的风筝缓缓在云霄升起,慈禧在下边专注地拽着轴线,德龄、容龄、四格格、柯姑娘围在慈禧旁边助兴。
巴龙向慈禧走来,慈禧没注意来人,巴龙施大礼:“奴才给老祖宗请安!”
容龄代主接礼:“免礼,免礼,没看见老祖宗在放风筝吗?”
巴龙又重复了一遍:“奴才给老祖宗请安!”
慈禧眼看着风筝说:“容龄不是叫你免礼了吗?”
巴龙边起来边说:“谢老祖宗!”
天上的风筝有些摆动,慈禧诅咒:“这猴崽子。”
巴龙吃心了:“啊?”
容龄解释:“没说你,说风筝呢。”
慈禧这时才发现巴龙:“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小太监呢。”慈禧把风筝线交给德龄,德龄把风筝调得平而稳。慈禧问巴龙:“有什么事吗?”
巴龙报喜:“回老祖宗,袁世凯给老祖宗送来的东洋三轮车,奴才给推来了。”
慈禧心喜:“洋三轮如今在哪里?”
巴龙一拍掌,两个小太监把洋三轮推来了。慈禧抚摸着三轮车:“东洋三轮车,我还能学骑吗?”
巴龙信心十足:“老祖宗完全能骑,后边两轮为橡胶所制,轻快滑利,前边一轮,可有人帮助牵引,又安全又省力。”巴龙扶着车把,“老祖宗您上来。”德龄、容龄扶着慈禧上了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