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迷失六度空间
6909300000002

第2章 杀破狼

楔子

凌晨1点,坐落在郊区的市博物馆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

大楼外,两名打着手电筒的保安一边巡查,一边谈论着白天的牌局。经过围墙旁边的树林时,高个子保安的手电筒朝茂密的树林晃了晃。

此时,黑黢黢的树林里,树叶正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两名保安刚走远,树林里就钻出了一个黑影。那黑影朝左右望了望,确信没人,就迅速朝几十米外的一号楼跑去。

跑到一号大楼外,黑影贴着墙角,抬头望了望不远处正对着一号楼的摄像头,略停了一下,然后顺着墙角,绕过摄像头,摸到了一扇窗户前。

黑影摸出手套戴上,掏出工具撬开了窗户,翻进了底楼的大厅。进入大厅后,他半蹲着在墙壁上摸索,过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什么。他用螺丝刀拧开了一个盒子,用钳子轻轻地将里面的电线都剪断了,这才顺着楼梯朝楼上走去。

走到三楼,黑影掏出电筒晃了晃,映出了楼梯口的一行大字:“未开放区,游客止步!”

黑影找到锁孔,掏出了一根铁丝轻轻地伸进了锁孔中,轻轻地拨弄起来。几分钟后,他推开门,闪了进去。

这是一个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型区域的巨大房间,走进里面,就像是进了一个迷宫。里面弥散着一股霉味,黑影捂了捂鼻子,顺着两边摆放着各种展品的长廊摸索着前进。他不时掏出手电筒往墙上一照,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墙上,除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的“禁止吸烟”的提示,全是大小不一、完全密闭的玻璃橱窗。在这些橱窗里,有各朝代的书法、绘画、瓷器、陶罐、石刻……在展厅的最深处,黑影在一个橱窗前停了下来。这个橱窗里是一幅山水画,黑影看了看画下的标签,顿时兴奋起来,朝橱窗凑了上去。

楼下,博物馆值班室的监控屏幕上,除了两个大楼外道路的显示,其余几个一片漆黑。

矮个子保安正在打瞌睡,撑着头的手一软,下巴磕到了桌子上。他揉揉眼睛,抬起头来,突然看到对面一号楼三层的窗户上似乎闪过了一道白光。

“山哥,我好像看到三楼有闪电!”矮个子保安摇了摇躺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呼噜的高个子保安。

高个子保安嘟囔着站了起来,拿起手电筒从窗口往三楼照了照,说:“啥呀,屁都没一个!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矮个子保安看着刚透出白光的那扇窗户,不大确定,说:“我好像真的看到……”

这时候,天上“呯”的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屋顶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什么白光啊?那是闪电!”高个子保安抱怨两句,收起了手电筒,重新躺下。

三楼,在那个挂着山水画的橱窗前,刚才还站在画前的黑影已栽倒在地,正拼命往前爬,身后是长长的一摊血迹。

爬到墙角,黑影用尽全力扶着橱窗玻璃,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他伸出蘸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在橱窗上写下了一个符号,“咚”的一声,倒地不起。

一、离奇血案

一大早,一身便装的司马鉴开车驶进了博物馆。他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今天休假,本来约了女朋友余若琳去郊游,可在师范学院历史系当教师的余若琳却对博物馆正在举办的历代书画展很感兴趣,特意约他在这里见面。为了看画展,余若琳昨天就离开了学校,住进了郊区的朋友家里。因此,司马鉴一早赶过来等候余若琳。

此时,博物馆一号楼的门还关着,门外的台阶上坐着几个老人。司马鉴下了车,看了看表,正好是8点。

这时候,一个保安走过来,打开了一号楼的门。司马鉴跟在几个老人身后,走了进去。

一号楼的底层正是历代书画展的陈列大厅。老人们一边观看书画作品,一边轻声议论,朝展厅深处走去。

司马鉴在靠近门口处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掏出一本小说阅读起来。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大厅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惊叫:“不好了,出人命了!”

司马鉴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从楼梯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老者。老者对从门外跑进来的保安说:“快报警,有人被杀了!”

司马鉴连忙站起来,一把扶住了跑到他面前的老者。

“我叫司马鉴,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见老者疑惑地看着自己,司马鉴马上亮出了警官证,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是警察?太好了!”老者向他伸出手来,“我是博物馆馆长,姓李,李一峰。三楼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司马鉴急忙吩咐旁边的保安:“要保护现场。请你尽快把观众疏散到展厅外!”又对那穿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说:“你去报警,打急救电话!”说完,他就往楼梯走去。李一峰赶紧跟在后面。

司马鉴一口气跑上了三楼,楼梯口正对着一扇浅灰色的双开防盗门。门虚掩着,上面贴着醒目的红色大字:“未开放区,游客止步!”

这时候,李一峰追了上来,一边推开门往里走,一边气喘吁吁地解释:“这里是藏品存放区,平时不对游客开放。我们刚才上来,门也是关好的……”

司马鉴看了看门锁,皱起了眉头,说:“收藏文物的地方,你们就用这种锁?”

李一峰指着大厅里的橱窗说:“别看门锁不怎么样,里面的文物可是全部装在防盗橱窗里。防盗橱窗和监控报警器相连,橱窗内还有红外线监控仪。藏品是非常安全的。”

一进被隔断分割成了许多小展区的大厅,人就像进入了迷宫。这个“迷宫”走道两旁的墙壁上,嵌着一个个玻璃橱窗。在橱窗里,一幅幅书画、一件件陶瓷、一个个雕塑都美轮美奂,光彩夺目。

在李一峰的带领下,司马鉴穿过展区间曲折回环的长廊,绕过最后一道隔板,一具男性尸体就出现在司马鉴的眼前!

这是在展厅最深处的一个橱窗下,一名男子头部侧向左边,身子朝下扑倒在地,他身后两步远的距离内都是长长的血迹!

李一峰惊魂未定地指着地上的男子说:“就、就是他……我和小刘今天一早上来取画,一进来就看到……”

司马鉴疾步走到了尸体的旁边。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紧身的夹克和牛仔裤,脚上穿着布鞋,头上戴着棒球帽。这是夜间行窃者的标准打扮。司马鉴断定,死者是一名打算盗窃文物的小偷。

司马鉴蹲下来,看清了死者的面容,不禁吓了一跳:这人他认识!

这不是江晖吗?江晖是个惯偷,司马鉴以前抓过他几次,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可这家伙两年前不是就被关进监狱了吗?怎么会死在这里呢?

司马鉴伸手摸了摸江晖的脖子,确信尸体已经僵硬,这才戴上手套,小心地将尸体翻了过来。

尸体的左胸上插着一把匕首,血将胸前的衣服都染红了。死者的左手捂住了胸口,似乎想把匕首从胸口拔出来。他的右手向前方的墙壁伸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前方墙壁上的画框上,有一个暗红色的符号!

这是用血写成的符号!

司马鉴站了起来,仔细观察。这个写在橱窗玻璃上的暗红色符号,略像有些倾斜的“7”字。根据死者身后长长的血迹,以及他伸出的右手手指上的血迹,司马鉴断定,这个符号是死者临死前拼命爬到现在的位置,用手指蘸血在画框上写下的。

司马鉴皱了皱眉。江晖临死前写下这个符号,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可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那是凶手的名字?如果江晖想写下凶手的名字,这符号很可能是一个汉字的起笔。可这样的字非常多,要是江晖平时写字的笔顺不正确,那有这个笔画的字就更多了。当然,也许江晖想写的不是汉字,而是字母“T”,但这种可能性也很小。这个符号最像数字“7”,但“7”肯定不会是凶手的名字,那它又是什么意思呢?

除此以外,还可能是一个没有画完的箭头。江晖刚把箭头中间的那个角画上,还来不及画上中间的竖线,就咽了气。如果是这样,这个箭头所指向的东西肯定和江晖的死有莫大的关系。

于是,司马鉴朝符号正对着的那幅画望去。这是一幅画面泛黄的水墨山水画,描绘的是山野景色。画不大,却刻画得非常精细。只是画面里没有一座房屋,更没有一个人物。在画面的右上方,用楷书端端正正地题了三个字“落马坡”,接着是作画时间和一枚画家的印章。

司马鉴正看得出神,刑警队队长陈斌带着同事们赶到了。

见司马鉴也在现场,陈斌有些意外。司马鉴顾不上解释,赶紧介绍了现场的情况。

陈斌马上安排勘查现场,又派女刑警肖琴去调查江晖的情况。

听说门锁没有被损坏,陈队长正色道:“昨晚应该有人值班吧,值班人员发现什么没有?”

李一峰赶紧掏出手机,说:“我这就把昨晚值班的保安叫来。”

陈斌摆了摆手:“这样吧,我们下去,找个办公室慢慢了解情况。李馆长,请你把昨晚值班的工作人员都叫上。”又转身对司马鉴说,“你和我一起去,其他人由周磊带着,做好现场勘查。”他又向周磊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司马鉴往外走去。

司马鉴一边走,一边把自己今天来这里和女友约会,偶然遇上凶案的事告诉了陈斌。他们刚走出底楼的陈列大厅,司马鉴就看到余若琳正站在警戒线外围观的人群里。他赶紧走上前,向余若琳道歉,又请工作人员带她去休息室,这才跟着陈斌和李馆长往办公室走去。

在馆长办公室里,陈斌向两名保安询问昨晚的情况。

“昨晚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半夜下过一场雨,没有发现与平时不同的情况。”高个子保安把昨晚值班的过程复述了一遍。

“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陈斌又盯着矮个子保安问。

矮个子保安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下雨前,我看到了一道闪电……”

“只是闪电?”陈斌有些失望。

矮个子保安喝了一口水,低声说:“那道闪电像是从三楼的窗户里透出来的!”

陈斌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有没有看错?不会是灯光吧?”

矮个子保安摇了摇头:“绝不会是灯光,灯光没有那么亮。当时我也奇怪,可接着天上开始打雷闪电,下起雨来。我想,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就没有在意。”

陈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过头问高个子保安:“你也看到那道闪电了吗?”

高个子保安说:“我没有看到。但我听他说了,觉得那可能是闪电在玻璃窗上反射造成的错觉。你想想,闪电怎么可能进屋子里去呢?”

陈斌眉头紧锁,苦苦思索。

司马鉴问两名保安:除了闪电,昨晚还有其它事情发生吗?见两个保安摇头,司马鉴就让他们先出去休息。

陈斌问司马鉴:“保安说的这道闪电,你怎么看?”

司马鉴想了想,说:“可能真的是保安看错了。第一,闪电不可能出现在室内;第二,在三楼的案发现场里没有发现电线短路之类能引起闪光的迹象;第三,死者是被匕首杀死的,这跟奇怪的闪光并没有什么联系……”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暂时不管它。”陈斌叹了口气,转身对李一峰说,“我更关心死者临死前拼命爬过去的那幅画,也许那才是我们破案的关键。李馆长,你对那幅画熟悉吗?”

李一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画册,翻到中间的一页,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馆藏目录》。你们看,死者跟前的就是这幅画。”

陈斌和司马鉴低头一看,只见《馆藏目录》里,那幅山水画的照片下,有一行小字:水墨山水画,(明末)傅涛。

“这是明末画家傅涛的山水画《落马坡》。”馆长指着图片说,“画里描绘的是山野中的秋色,画面写实,如对着真山真水写生所画,虽然真实,笔墨却略显呆板……”

司马鉴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他:“这个傅涛很有名吗?”他想,博物馆里有那么多珍贵藏品,江晖却舍近求远跑到展厅的最深处,死在这幅画前。难道是这幅画非常值钱?

“不!”李一峰摇了摇头,“傅涛并不太出名,他留下的山水画也就只有这一幅。说实话,要不是他是本地人,这幅画也没有资格进入博物馆。”

陈斌和司马鉴都有些失望。他们谢过李一峰后,就走出了馆长办公室。

二、西山监狱

两人刚走到一号楼的台阶上,就看到周磊从大楼里出来了。

“陈队,现场勘查有了初步结果。”周磊走到陈斌跟前,打开手里的笔记本,一条一条地汇报起来。

周磊说,江晖被插入他胸部的匕首刺破了心脏,导致失血过多而死。经过血型检测,画框上那个暗红色的神秘符号的确是江晖用手指蘸血写成的。另外,技术人员还发现底楼的窗户和三楼大厅的门锁都是被细铁丝拨开的。这种门锁虽然比普通门锁稍微精密,但对于精通开门撬锁的惯偷来说,打开它不过是小菜一碟。同时,还发现底楼的一个接线盒被人撬开过,里面的摄像头连接线被剪断了。除此之外,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

陈斌皱了皱眉,问道:“现场再没有找到其他线索了?”

周磊点了点头,说:“三楼虽然没有对游客开放,但经常有工作人员进来巡查或者取放藏品,脚印多而且杂乱。窗台上倒是找到了几个脚印,但经过比对,确定是死者自己的。更没有找到指纹,连凶器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凶手像是一团空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很正常。”司马鉴解释说,“死者是个惯偷。他要进博物馆,一定会戴上手套。因此,别说是凶手的,就是死者的指纹也不容易找到。”

“虽然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我们至少知道死者是谁了。”陈斌叹了口气,“这回,江晖这个惯偷总算在《落马坡》前落了马。”

话音刚落,负责去调查江晖情况的肖琴赶回来了,她向陈斌报告:“陈队,江晖的情况我们调查清楚了,他是前两天才从监狱里刑满释放的!”

“刚出来就犯事,而且敢偷博物馆。”司马鉴对陈斌说,“我看,说不定杀死江晖的凶手就是他在监狱里的狱友。陈队,江晖是我送进监狱的,西山监狱那边我比较熟悉,就让我去了解江晖的服刑情况吧。”

陈斌同意了。

于是,司马鉴到休息室里叫上余若琳,问她愿不愿意陪自己去一趟西山监狱。没料到,余若琳欣然同意了。

车开出了博物馆,司马鉴简单地介绍了案情,问余若琳知不知道《落马坡》那幅画。

余若琳摇了摇头:“这傅涛的名气并不是很大,关于他的记载非常少,只有本地研究历史和绘画的人知道他,所以他一直显得很神秘。我只知道他是明末清初的本地人,所绘的山水画都比较写实,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西山监狱位于西山脚下,距离博物馆不到二十公里,是关押轻罪犯人的小型监狱。

很快,车到了西山监狱外。司马鉴和余若琳在门口出示证件,做了登记,就直接往监狱长的办公室走去。

监狱长叫朱振武,是司马鉴上警校时的校友。司马鉴前几次来西山监狱办事时找过他,跟他比较熟悉。

走进监狱长办公室,打过招呼,司马鉴开门见山地说:“老朱,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江晖的事情。”

“江晖?盗窃判两年那个?”朱振武说,“他不是刚刚刑满释放了吗?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出狱了。”司马鉴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他已经死了!”

“什么,江晖死了?”朱振武怔了一下。

司马鉴点了点头:“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接着,他将博物馆的凶案向朱振武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因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们只能从江晖的社会关系入手。他是刚刚从你们这里出去的,希望能了解一下曾经和江晖关押在同一个监舍、又已经释放出去的犯人的情况。”司马鉴说。

朱振武立即找出囚犯名册,翻查一阵后,告诉司马鉴,和江晖同住一个监舍而又刑满释放出去的,一共有四人。

“我就从这四个已经出狱的江晖的狱友展开调查,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吗?”司马鉴有点着急。

朱振武点点头,打电话叫来一名狱警,让他把名单复印一份给司马鉴。

拿到名单后,司马鉴向朱振武道了谢,带着余若琳离开了西山监狱。

回到车上,司马鉴取出名单仔细看。名单上一共有四个人:一个叫刘谋勇,因为抢劫被判7年,三个月前从西山监狱刑满释放;一个叫蔡文德,因为出卖公司商业机密,被判5年,两个月前从西山监狱刑满释放;一个叫秦二刚,因为诈骗被判6年,也是两个月前刑满释放的;最后一个叫孙浩,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三年,半个月前出狱。

想了想,司马鉴决定先对这四个人中出狱时间和江晖最接近的孙浩进行调查。

按照名单上所记载的地址,司马鉴开车来到了孙浩家所在的偏僻小山村——孙家坳。

进了孙家坳,司马鉴一路打听,在村头大黄桷树下的一个茶铺里找到了正和一群老头打麻将的村主任。

听说警察要找孙浩,村主任顿时紧张起来,说:“怎么?孙浩那小子又惹事了?”没等司马鉴回答,他就大骂起来,“这小子出来才几天啊,怎么就不能让人安生呢?”

司马鉴说明来意后,村主任才松了口气,领着他们往村外走去。

来到山坡上,村主任指着果园旁边的一间小屋告诉司马鉴,那就是孙浩独居的小屋。孙浩刚出狱时他去看望过,现在不知道孙浩又到哪里去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那间小屋前。司马鉴低头凑近窗户,朝屋里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可以进去看看吗?”司马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撬门进去吧,我也没有钥匙。”村主任找到了一根木棍,使劲一撬,将锁扣撬断,然后一脚踢开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电灯,对司马鉴说,“请进吧!”

一进门,一股混杂在灰尘中的霉臭味扑鼻而来。在不大的屋子里,地上胡乱放着锅碗瓢盆,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小床,床上堆满了被子和衣物。

屋里虽然乱糟糟的,可司马鉴一眼看出,这里根本藏不下任何东西。他正打算转身出去,却发现墙壁上有些暗红色的印迹,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是喷溅到墙上的血迹!

司马鉴暗叫不妙。他走到墙边,用手在那些印迹上抹了一下,放在鼻尖嗅了嗅,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立即掏出手机,拨打刑警队的值班电话,让值班员赶快通知勘查人员到孙家坳来。接着,他又给陈斌打电话,简要地汇报了自己到西山监狱和孙家坳了解到的情况。

“我觉得,案情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说完,司马鉴匆匆挂了电话。

“孙浩出事了吗?”村主任问道。

司马鉴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打开手电筒,在地上仔细查找起来。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他又发现了一些暗红色的印迹,似乎是尚未擦去的血迹。沿着血迹,司马鉴走到了房屋的后门。

后门是从里面闩住的。司马鉴抽开门闩,推开后门,看见了一片茂密的果树林。

司马鉴和村主任打着手电筒在树林中找了一阵,发现有一处泥土特别松软,他便和村主任轮流挖了起来。

没挖几下,土里就露出了半截床单,接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是孙浩的床单!”村主任叫道,捂住鼻子蹲下身,想拽出那半截床单。

司马鉴赶紧把村主任拉住,说:“等一下再挖……”他怕继续挖下去会破坏现场,现在只能等勘查人员来处理了。

天快黑的时候,刑警队的同事们赶到了。带队的周磊告诉司马鉴,博物馆那边的现场勘查结束了,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司马鉴也介绍了在孙浩家发现的情况。提到树林里的那个坑,他忧心忡忡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坑里埋着的又是一具尸体!”

接下来,刑警们一组由司马鉴带着,去屋后果树林里继续挖掘那个埋着床单的坑。另一组由周磊带着,对屋里墙壁上的暗红色印迹进行取样,并进行仔细勘查。至于余若琳,司马鉴请闻讯找来的村主任老婆把她带回村主任家里休息。

三、无人生还

因为埋得并不深,刑警们又挖了几下,床单埋在下面的部分就显露出来了。

司马鉴的猜测被证实了,揭开床单后,里面果然是一具已经腐烂的成年男子尸体!尸体的颅骨破裂,显然是被人从背后以重物猛击头部致死。

虽然尸体的面部已无法辨认,但从死者穿着的鞋子和衣裤,尤其是那只缺了一根指头的左手上,村主任一下认出:这正是孙浩!

与此同时,室内的勘查证实,墙壁上和水泥地上的那些暗红色印迹果然是喷溅到墙上的血迹!看来,孙浩是在屋里被人从身后重击头部致死,然后被凶手用床单裹起,到屋后的果树林中埋尸的。

凶手是谁?这案子跟博物馆的凶案有没有联系呢?

司马鉴看看手表,快凌晨1点了。见身边的同事已经疲惫不堪,司马鉴就向陈斌汇报,决定等殡仪馆将孙浩的尸体运走就收队回去。让大家稍适休息,明天一早再分析案情。

司马鉴将余若琳送回家,再回到自己的宿舍,匆匆洗了个澡,准备上床睡觉。躺在床上,他反而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清醒起来,这天所经历的事情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过:博物馆里的江晖、树林中的孙浩、西山监狱、那幅《落马坡》……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司马鉴被闹钟惊醒,已是早上8点。他赶到刑警队会议室时,陈斌和队里的同事已经在等着他了。

陈斌首先介绍了博物馆凶案的情况,接着,司马鉴把自己去西山监狱了解的情况和随后赶到孙家坳后发生的事情做了介绍。

经过分析,大家认为:孙浩是在自己家里被杀的,凶手是孙浩认识的人,否则,他不会让凶手进入自己的家里。而凶手用床单裹住孙浩的尸体再拖到屋后掩埋,说明凶手只有一个人。

两起案件的死者都是从西山监狱的同一个监舍里出来的,而且都是刑满释放不久,直觉告诉司马鉴,孙浩被杀和江晖离奇死亡,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只要找到其他几个刑满释放人员,两起案件也许会迎刃而解。

司马鉴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朱振武提供的那份名单上。名单上的下一个刑满释放者叫秦二刚。因为诈骗入狱,两个月前才刑满释放,他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城中村里。

当司马鉴敲开秦二刚的家门时,开门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婆。

老太婆问:“警察同志,我家二刚有消息了?”

原来,老太婆就是秦二刚的母亲。她说秦二刚出狱没几天,就有一个朋友打电话来,约他一起出去打工。没想到,秦二刚走后,就跟家里失去了联系。眼看他失踪快两个月了,家人觉得不妙,这才在昨天到派出所里报案。所以,老太婆把一身警服的司马鉴当成了派出所的干警。

秦二刚竟然失踪了!

司马鉴顾不上多想,立即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派出所证实了老太婆的说法,还说,秦二刚的母亲报案后,他们已经开始调查,秦二刚确实是在出狱后没几天就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派出所已经把他的照片传送到公安内网上,并向各地公安机关发出了协查通知,请求他们在各地暂住人口、救助站以及殡仪馆里的无主尸体中寻找和秦二刚相貌特征相同的人。

司马鉴让派出所一有消息就通知刑警队,然后又给陈斌打了电话,汇报了最新的情况,并决定马上去找名单上其他两个刑满释放人员。

名单上的其余两人,一个是因为抢劫入狱的刘谋勇,三个月前从西山监狱刑满释放;另一个是两个月前刑满释放的蔡文德。

挂了电话,司马鉴就朝刘谋勇家奔去。他有种预感,说不定已经迟了!从西山监狱同一个监舍出来的五个人中,江晖和孙浩已死于非命,而秦二刚又失踪了,刘谋勇和蔡文德会不会也遭遇不测了呢?

想到这里,司马鉴干脆停下车,分别给刘谋勇和蔡文德两家所在的派出所打电话,请他们立即查清两人的行踪。

半个小时后,从两个派出所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司马鉴的猜测,剩下的这两名刑满释放人员中,蔡文德刚刚出狱没几天就遭遇车祸。所开的车子翻下山崖,摔死了;而刘谋勇则因为煤气中毒,也在出狱后意外死去!

怎么会这样呢?自己本想在和江晖同一个监舍的刑满释放人员中查找线索,没想到这些人都出了意外。这一定不是巧合!

没过多久,刑警队又打来电话,说秦二刚的下落找到了!原来,邻市公安局刚刚发来传真,说他们接到协查通知后,发现当地一个月前发现的一具无名男尸的体貌特征跟秦二刚很接近,就将无名男尸的具体特征和秦二刚进行比对,确认那具无名男尸正是失踪已久的秦二刚!

司马鉴捏着电话的手不由得僵在了半空。到现在为止,当时在西山监狱和江晖关押在一起的所有刑满释放人员竟全部离奇死亡!

奔忙了一整夜的司马鉴突然觉得四肢无力,他将车开回了刑警队宿舍,关掉手机,蒙头睡到第二天中午。

起床后,吃过午饭,司马鉴决定再去西山监狱了解情况。他想,也许从现在还关押在那个监舍的人那里可以了解到一些情况。

见司马鉴又来到了西山监狱,监狱长朱振武很奇怪。

司马鉴把这两天寻找四个刑满释放人员的经过说了一遍。朱振武大吃一惊:“江晖他们所在的7号监舍当时就关押了7个囚犯,这出去的5个竟然都死了,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江晖所在的监舍里一共有7个人?”司马鉴一惊,突然想到了江晖临死前在画框上写下的那个奇怪符号,不就是一个“7”字吗?难道指的就是7号监舍里的这“7”个人?

“是的,”朱振武解释道,“因为7号监舍是在老房子的基础上改造建成的,有些破旧,监狱里本来也打算翻修,所以有人释放出去后,就没有再安排新的囚犯住进去。”

“这么说,当初江晖的狱友就只剩下两人了?”司马鉴说,“快!快带我去见他们!”

朱振武领着司马鉴来到了一处监舍的外面,指着这监舍对司马鉴说:“这就是关押过江晖他们的7号监舍!”

司马鉴顺着朱振武的手势一瞧,发现里面只有一名囚犯!

“你不是说7号监舍里还有两人吗?还有一个呢?”司马鉴问道。

“怎么回事?应该还剩下两人啊?”朱振武吓了一跳,回头大喊,“这里的监区长呢?老刘!”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狱警跑了过来,说:“监狱长,您找我?”

“老刘,这7号监舍还有一个人呢?”朱振武厉声问道。

“哦,你是说陈建波?”老刘答道,“监狱长,您怎么忘了,一周前您不是签署了给他表彰减刑半年的决定吗?正好是今天出狱啊!”

“陈建波出狱了?”司马鉴的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他几分钟前刚走。”老刘说,“还是我亲自把他送出去的!”

“快!快告诉我他朝哪个方向去了?”司马鉴问道。

“没有人来接他,他现在应该在路边等车。”说着,老刘朝监狱大门的方向指了指。

司马鉴赶紧朝老刘所指的方向追出去。他一路狂奔,追到了监狱附近的公路旁,终于看到路边站着一个手提各种生活用品的光头男子。

司马鉴跑过去问:“你是陈建波?”

光头男子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

司马鉴知道这人便是陈建波,顿时松了口气,说:“我是刑警队的司马鉴,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

见是警察,陈建波警觉起来:“问什么?该说的我早说了,你们也关了我两年多,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司马鉴知道他有些抵触,可如果就这么让他走,万一又遭遇不测了呢?不管怎样,都不能让陈建波单独离开!

“这样吧,我正好要回城里,不如你搭我的顺风车回去。”司马鉴见陈建波没有反对,赶紧叮嘱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去把车开过来!”

司马鉴跑回监狱,把停在那里的车开了出来。可等他赶回来,陈建波已不见了!

司马鉴赶紧下车,向路人询问,终于在路边的一个小贩那里打听到:就在司马鉴离开不久,一辆往城里去的公共汽车开了过来,光头男子就上了车。不过,小贩并没有注意公共汽车的车牌号。

司马鉴不敢怠慢,赶紧驾车朝公共汽车开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追上了几辆公共汽车,却都没有找到陈建波。求助公交公司后,一个司机提供了一个信息:有个光头男子在车刚刚进城时就下了车,这男子在车上向其他乘客打听过哪里有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司马鉴赶紧打电话回刑警队,让同事们赶紧清查城里的各家洗浴中心。

没过多久,司马鉴就接到了陈斌的电话。原来,公安局的110报警中心刚接到一家洗浴中心打来的电话,说他们那里有个客人刚进房间不久就口吐白沫,昏倒在地,已经没气了。现在,陈斌正带着刑警队员往那里赶。

那死者会不会是陈建波呢?司马鉴心里一紧,连忙赶往陈斌所说的洗浴中心。当他到达的时候,陈斌他们也刚好赶到,大家立即冲了进去。

报案的是洗浴中心的老板,他带着警察去楼上的房间,说那名客人进来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从他的话里,听到是刚才有朋友请他喝了酒。怕他酒后闹事,老板赶紧叫人带他进了房间。可刚进去,还没有坐下来,他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服务员赶紧通知了老板。老板赶到后,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糖水,可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很快就咽了气。于是,老板立即拨打报警电话。

说话间,老板把众人带进了一个包间。就在老板推开门的一刹那,司马鉴发现自己的猜测又一次应验了——地上躺着的,正是咽了气的陈建波!

现场的勘查结果和服务员的证词证实了洗浴中心老板的话,陈建波是一个人进来的,而且是在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他的情况下突然死亡。

根据尸体所呈现的特征以及目击者的描述,法医推断陈建波的死因是中毒。具体死于何种药物,何时中毒,则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后才有进一步的结论。

陈斌认为,陈建波很有可能是从公共汽车下车后,和某人进行了联系,还和这人一起去喝了酒,在酒足饭饱后打算到洗浴中心找小姐,结果一进来就毒发身亡。从时间上看,陈建波很可能是在喝酒吃饭的过程中被人下毒。那个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极有可能是杀死陈建波的凶手。

司马鉴无比沮丧。这次,自己本来就预感到会出事,也立即采取措施了。坏就坏在陈建波不听劝告,非要摆脱自己,这也才几个小时的工夫,就把命给丢了。

司马鉴更坚信自己的猜测了:这几起案子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所有从7号监舍出来的人都死了,说明这一系列案件一定和7号监舍有关!好在7号监舍里还有一个人没有放出来,司马鉴决定明天就去西山监狱找剩下的那名犯人,从他嘴里找到线索。

陈斌见司马鉴一言不发地发呆,以为他太疲倦了,就让他先回去。司马鉴就提前离开了现场,回家休息。

四、七杀圣谕

司马鉴回到宿舍,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才知道,自己整整睡了一个下午。

司马鉴开了门,只见女朋友余若琳正抱着一个砂锅炖盅,拎了一个便当盒站在门口。没等司马鉴开口,余若琳已经走进屋里来,将炖盅放在了桌上,说:“这几天你忙得没吃上几口好饭,我给你炖了点汤。”说着,她又将便当盒打开,进厨房去取了拿碗筷。

司马鉴这才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也不客气,坐下来,先舀了一碗热汤喝下,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到司马鉴狼吞虎咽的样子,余若琳有些心疼,等他缓过劲来,这才关切地问起案子的进展。

司马鉴一边吃,一边将这几天的情况简单地给余若琳介绍了,并说自己打算从7号监舍入手,明天再去西山监狱找剩下的那名犯人了解情况。

余若琳犹豫地说道:“那个监舍,也许有些不寻常……”

司马鉴连忙问她有什么想法。

余若琳想了想,说:“其实,我也知道这一连串案子肯定跟那个监舍有关。为此,我去查了资料。不过,我怕影响你的判断,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发现了什么?快告诉我!”司马鉴眼睛一亮,放下了碗筷。

“我是学历史的,对历史遗迹比较感兴趣。”余若琳说,那天她陪司马鉴去西山监狱,看到监狱的部分建筑好像是从老式建筑改造过来的,就产生了兴趣。结果,她查找西山监狱修建的有关史料,发现西山监狱是在一间寺庙的基础上建起来的。

“这座庙叫圣碑寺。”余若琳说,“之所以叫圣碑寺,是传说庙里有块石碑是张献忠所立。张献忠建立了大西政权,自封‘大西王’,所以这石碑叫‘圣谕碑’。”

“张献忠?就是和李自成一同反明的农民起义军领袖?”司马鉴想起来了。

余若琳笑道:“看来你对历史也不是一窍不通。”

“不学点历史,怎么配得上你这历史学研究生呢?”司马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别小看我,我还知道张献忠本性嗜杀,民间传说他屠川,杀了不少人,还留下了一个‘七杀碑’……”说到这里,司马鉴突然明白了,“难道民间传说的七杀碑,就是你刚才说的圣谕碑?”

“是的,圣谕碑,就是民间传说的七杀碑,而且,它是真的存在!”余若琳一脸严肃地说,“当年,圣谕碑就是在那座圣碑寺里发现的!”

余若琳告诉司马鉴,民间一直有关于张献忠七杀碑的传说,张献忠不仅杀人如麻,而且立下一块七杀碑。但七杀碑上的碑文究竟是什么,民间有各种各样的说法。

“当初七杀碑在圣碑庙里被发现后,就作为文物转移到了博物馆保存,对了,就是江晖被杀的那个博物馆。”余若琳说,“前两年,我跟着导师做一个关于张献忠屠川的课题,曾经去看过真正的七杀碑。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那好,我们明天一早去!”司马鉴决定调整明天的行程,先去博物馆看七杀碑,再去西山监狱。

第二天早上,司马鉴和余若琳一起来到了博物馆,径直敲开了馆长办公室的门,说明了来意。

“七杀碑虽然名气大,但知道它确实存在的人并不多。因为石碑的体积大,不方便展出。另外,张献忠杀戮过多,在民间的口碑并不好,所以,这个充满杀气的石碑不易让更多的人知道。”李一峰一边解释,一边带着他们走到了二号楼门口。

打开了二号楼的大门,李一峰又领着两人下了楼梯,来到了地下仓库。这个巨大的地下仓库里,堆放的全是不易展出的大型文物。

李一峰开启了门上的密码锁,打开了仓库中的电灯,司马鉴就看到了大门的正前方立着的一块大石碑——石碑近两米高,碑底刻着两条缠绕的蟠龙,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几行隶书大字。碑身虽然有些破损,但上面的文字还算完整。

司马鉴打开手电筒,往碑身上一照,只见那些碑文是: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念到最后,冷汗不觉从司马鉴的额头冒了出来。

“这碑文是什么意思?”司马鉴回头问李一峰。

李一峰说:“这碑本叫圣谕碑,意思是圣上的教谕。表面上看来,碑文是张献忠表明自己是替天行道,诛杀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逆天而行的人,是劝世人要忠孝仁义礼智信。但我认为,这块碑不过是他在为自己杀人如麻做辩解罢了。”

司马鉴点了点头。

李一峰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因为碑文太过复杂,老百姓口耳相传中,便把这七杀碑的碑文简化成了短短三句:‘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这七个‘杀’字,便将原来的七种该杀之罪都概括了,让人感到杀气腾腾!”

司马鉴望着碑文又念了几遍,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从7号监舍里出来的那几个人,不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的人吗?他们都是这碑文上所写的该杀之人啊!”

司马鉴刚说完,突然就感到面前的七杀碑透出一股令人恐惧的肃杀之气!他从包里掏出了朱振武给他的7号监舍人员的名单,一个个介绍起来:“你们看,蔡文德因为出卖公司商业机密被判刑,算是对公司不忠;陈建波是因虐待父母被判刑的,算是不孝;秦二刚是因为信用卡诈骗判刑的,是不信;孙浩打架斗殴砍伤人,是不理智;刘谋勇抢劫自己的同事,是不仁不义……这西山监狱7号监舍刑满释放的几个人,不就是七杀碑上所要杀的人吗?”

余若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说:“你是说,这七杀碑变成了一个诅咒,而且还在监狱里的犯人身上应验了?”

司马鉴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一个警察,他无法相信会有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但愿这只是巧合!

给七杀碑拍了几张照片,司马鉴决定立即赶往西山监狱,不管怎样,自己必须保护好7号监舍最后剩下的这名犯人。这很可能是自己揭开这一连串凶案的真相的最后机会了。

司马鉴向李一峰道谢后,告辞出来。他拨通了朱振武的电话,说自己想找7号监舍最后的一名犯人了解情况。

朱振武说,7号监舍的最后一名犯人曾晓川正好今天出狱,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绝不能让他走!”司马鉴请求朱振武,“我还有重要事情要问他,可不可以推迟释放他?我马上就赶过来。”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带着余若琳驾车朝西山监狱赶去。

一路上,司马鉴把车开得飞快,快到西山监狱时,他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天空中冒出了一股浓烟,不正是西山监狱的方向吗?

司马鉴大吃一惊,猛踩油门,迅速将车开进了监狱门前的停车场。他一边停车,一边叮嘱余若琳在车里待着。车还没有停稳,他已经一跃而下。

疾步跑进监狱的大门,司马鉴发现一片忙乱。狱警们有的提着灭火器或端着脸盆,来回奔跑,忙着灭火。有的组织囚犯朝距离火情较远的监舍转移,还有的一脸镇静地端着枪,加强戒备。

朱振武正在指挥灭火。司马鉴跑到跟前,问道:“监狱长,这是怎么了?”

朱振武忙得焦头烂额,没好气地答道:“今天真是撞了鬼!7号监舍一个人也没有,竟自己起火了!”

“什么?7号监舍?”司马鉴抬头朝燃烧着的监舍望去,火势最大的正是7号监舍!此时,大火已经烧塌了7号监舍,正向两旁的监舍袭去!

司马鉴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说:“7号监舍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他逃出来没有?”

“你是说曾晓川?在大火燃起来之前,他就离开监狱了。”朱振武答道。

“他出狱了?”司马鉴很不解,“不是说好了推迟释放,等我来吗?”

朱振武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的刑期满了,我又没有合法的理由,凭什么强行关押人家?再说,幸好他出狱了,要不然,非得烧死在里面不可!”原来,朱振武接到司马鉴的电话后,也想尽量拖延,可曾晓川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自己被推迟释放的消息,他坚决抗议,监狱只得按时释放。就在他离开没多久,7号监舍就起火了。

半小时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司马鉴赶紧向朱振武要了曾晓川的住址,开车离开了西山监狱,朝曾晓川家追去。两个小时后,他的车拐进了曾晓川家的小区。

当两人按照地址敲开门后,司马鉴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变成了现实:曾晓川出狱后果然没有回家!更令人惊奇的是,曾晓川的家人根本不知道他入狱的事!据他们说,曾晓川是在一年半前离家的,当时他说在外地找了工作。因为他一直游手好闲,家里人听说他终于找到了工作,还替他高兴。不过,曾晓川说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后,再也没有打电话回来。

曾晓川会去哪里了呢?司马鉴顾不上向曾晓川的家人解释,赶紧告辞。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曾晓川!可是,茫茫人海,曾晓川到底去了哪里呢?餐馆、酒店、洗浴中心……甚至是某个特定的人家里,只要自己找错了目标,耽误的也许就是一条生命!

司马鉴想了想,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曾晓川出西山监狱后的行踪一步步查起,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下落。

五、百年古画

司马鉴本想先把余若琳送回家,可想到自己每耽误一分钟,曾晓川就多一分危险,只得载着余若琳重新回到了西山监狱的门外。

也是从路边的那个小贩那里,司马鉴找到了一些线索。小贩说,他看到的曾晓川在路边的站台等车,可公共汽车还没有来,就过来了一辆出租车。曾晓川伸手拦下了出租车,上车后,出租车朝跟市区相反的方向开去。而且,见曾晓川光着头,很像是刚刑满释放的,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说不清具体的车子,他这次把出租车的车牌号记了下来。

出租车公司按照司马鉴提供的车牌号,很快查到了那名司机的手机号。

司马鉴拨通了那位出租车司机的电话,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司机就说了光头男子下车的地点,还说光头男子好像是去了天王寺。

“天王寺?”司马鉴眼睛一亮。

“是的。”出租车司机在电话那头说,“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急着赶到那里。”

“知道了,谢谢你!”司马鉴匆匆挂断电话,对余若琳说,“找到曾晓川的下落了,我们马上去天王寺!”他一边打电话通知刑警队的同事,一边发动汽车朝天王寺的方向奔去。

天王寺是建在山腰上的小庙,因为地处偏僻,没有什么香火,而且无人看管,早就破败了。两人进入寺庙后,司马鉴最害怕看到的情景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一个光头男子俯身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背上赫然插着一把剔骨刀,鲜血正慢慢往外流着!

司马鉴疾步奔过去,一把扶起了光头男子,只见此人的面容和监狱长提供的照片一模一样,他就是7号监舍的最后一个犯人曾晓川!

司马鉴用手在曾晓川的鼻尖上探了探,似乎还有一丝气息,就赶紧按住了曾晓川正在流血的伤口,大声呼叫他的名字。几分钟后,曾晓川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动了几下,使劲地挤出了几个字:“落……马……坡……”然后脑袋一歪,咽了气。

“快,快叫救护车!”司马鉴急得大叫,可曾晓川的身体已慢慢变冷了。

司马鉴立即拨通了陈斌的电话:“陈队长,我是司马鉴。曾晓川已经死了,我们还是来迟了……”

陈斌带着警察赶到了天王寺,司马鉴就将自己赶到西山监狱,发现监狱起火,直到从出租车司机处打听到曾晓川的下落,然后找到这里发现尸体的经过详细地汇报了。

“落马坡?”陈斌皱了皱眉,“江晖被杀时,他跟前那幅画不也叫《落马坡》吗?曾晓川临死前为什么也提到它了?难道这幅画真的和7号监舍这7名刑满释放人员的死亡有关系?”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在一片沉默中,司马鉴指挥同事开始现场勘查,两名法医也走到曾晓川的尸体旁边进行检查。

在忙碌中,司马鉴偶然一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余若琳朝自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他这才想起,余若琳跟着自己跑了一整天,早该先送她回去了。

于是,司马鉴叫来了一个叫小严的年轻警察,让他帮自己先把余若琳送回家。

余若琳理解地点了点头,和司马鉴告别后,跟着小严走下山去。

送走了余若琳,司马鉴赶紧回头去了解现场勘查的情况,没一会儿,小严回来将车钥匙还给了他,说余若琳坐出租车回去了。原来,小严和余若琳刚走到山下的路边,一辆空的出租车正好开过来。余若琳便提出,自己打出租车回城里,让小严回去继续工作。虽然小严一再坚持,可余若琳还是执意拦下了出租车。小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记下了车牌号,这才返回天王寺。

接下来,司马鉴一心扑到了现场勘查上,遗憾的是,进行到天黑,依然一无所获。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见案件又一次陷入了僵局,司马鉴不免有些烦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本想给余若琳打个电话,但觉得太晚了,估计余若琳已经睡下,就决定第二天再联系她,这才关机睡觉。

第二天,司马鉴一早醒来,刚开机,就收到了余若琳发来的短信,居然只有“皮车村”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呢?

司马鉴连忙拨打余若琳的手机,却无人接听,再打,已经关机了。难道是余若琳生自己的气了?司马鉴又翻出短信仔细查看,发现短信是昨晚凌晨发出的。

司马鉴觉得事有蹊跷,赶紧往余若琳家里打电话,可余若琳的父母说余若琳昨晚并没有回来过。司马鉴慌了,又打了一通电话,问遍了余若琳的朋友和同事,都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余若琳离奇失踪了!

司马鉴给陈斌打电话,说了余若琳失踪的事情。陈斌也觉不对劲,他让司马鉴这几天不用到刑警队上班,先去调查余若琳失踪的事情。

司马鉴又给小严打了个电话,询问他记下的出租车的车牌号。

拿到车牌号后,司马鉴赶紧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没想到,对方告诉他,那辆车几天前就送到修车厂去修理了,昨天根本不可能在营运。

司马鉴赶到修车厂,果然在车库里发现了一辆跟小严所说的车牌号一样的出租车。修车厂的工人告诉司马鉴,这辆车是四天前送来的,还没有修理,一直停在这里。因为损坏严重,根本不可能有人私自将其开出厂去。

司马鉴明白了,余若琳坐的是一辆“克隆出租车”!

这种“克隆车”多是没有营运资格而通过克隆合法出租车的车牌进行非法营运的黑车,也就是说,司马鉴无法根据那个出租车车牌号找到余若琳的下落。现在,他只能通过各路口的摄像头昨天所拍下的图像,寻找那辆载着余若琳的黑出租车的去向。

很快,司马鉴通过交管部门在各路口的监控录像发现,那辆出租车载上余若琳后,并不是往余若琳家的方向开去,而是往博物馆的方向而去。

难道余若琳昨天离开天王寺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博物馆?

司马鉴又一次往博物馆赶去。

到了博物馆,李一峰向司马鉴证实:昨天下午,余若琳确实来过,而且要求去看那幅傅涛的《落马坡》。因为发生了凶案,博物馆这几天没有对外开放。不过,余若琳说自己此行是为了协助调查凶案,李一峰便带她进去看《落马坡》。

说到这里,李一峰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她临走前,说过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于是,司马鉴告别后,又朝图书馆赶去。

在图书馆的资料查阅登记册里,司马鉴果然找到了余若琳的名字。登记册显示,余若琳是昨天闭馆前的最后一个读者。看来,余若琳离开博物馆后,的确来这里查资料。不过,离开图书馆后,她又去了哪里呢?

司马鉴望着手机上“皮车村”三个字思索起来:这应该是个村子,余若琳是想告诉自己,她是被迫去了皮车村,还是被皮车村的人绑架了呢?看来,自己要找到余若琳,就必须先找到皮车村。

司马鉴上网一搜,发现真的有皮车村这地方,是距离城区六十多公里的山村。考虑到目前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贸然前去,很可能打草惊蛇。于是,司马鉴决定假扮成游客,到皮车村去暗查。

六、山村鬼影

司马鉴是乘公共汽车去皮车村的。

从汽车上下来,司马鉴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自己第一次来这个村子,却觉得周围的风景似曾相识。想了片刻,他醒悟过来——傅涛那幅《落马坡》画的不正是这里的风景吗?

司马鉴立即拿出相机,对着周围的景色拍了几张,然后将照片发给刑警队的小严,让他把照片拿去博物馆跟《落马坡》进行比照。

小严拿着照片去博物馆,跟《落马坡》一比较,就发现那幅画描绘的果然就是皮车村的风光。虽然画面上并没有这个叫皮车村的山村,但地形地貌却一模一样!随后,小严去图书馆查资料,发现现在的皮车村,在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时,曾改名为落马坡。在大西政权被清军消灭后,这里才开始叫皮车村。

接到小严打来的电话后,司马明白了那幅画和这个村子的关系。原来,皮车村就是落马坡!他突然意识到:杀死江晖和曾晓川的一定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和江晖去博物馆正是为了那幅《落马坡》!《落马坡》这幅画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正是这个秘密让凶手杀死了知情的江晖和曾晓川,甚至还有监舍里的其他五人!

至于余若琳的失踪,也一定和这人有关,很可能是曾晓川临时前说的“落马坡”,让余若琳意识到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幅叫《落马坡》的画里。她先去博物馆看画,又去图书馆查资料,等她明白那幅画的秘密后,却被凶手盯上了。当她发现处境危险后,就迅速给司马鉴发了短信,指出《落马坡》的秘密,而凶手为了灭口,绑架甚至是杀害了余若琳!

想到余若琳生死未明,司马鉴禁不住一阵心痛。他必须尽快找到余若琳,迟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

想到这里,司马鉴加快了步伐,来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他敲开村头的几户人家,拿着余若琳的照片向村民打听。村民们却说,最近村里根本就没有来过外人。

司马鉴决定先找地方住下。他本打算住在村主任家,以便打听余若琳的消息,可村民一听说他想去村主任家,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们告诉司马鉴,这两天村主任家里怪事连连,夜里老是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哭泣声。可当大家走近去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了。这种怪事在几年前也曾经出现过,那一次,怪声出现没多久,村主任唯一的女儿就去世了。这一次,怪声刚出现两天,村主任就突然生病,卧床不起。现在,除了村主任的女婿从城里赶回来照顾村主任外,村里谁也不敢靠近村主任家。

村民都说皮车村的原址是张献忠和清军决战的古战场,村子的土地里埋葬着数不清的士兵尸骨。村民们认为,怪事发生,肯定是那些冤魂回来索命了,它们找上了村主任家。村民们都劝司马鉴不要住在那里。

司马鉴从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些怪事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村主任家的种种怪事会不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这些怪事和余若琳的失踪,以及那幅神秘的《落马坡》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看来,自己必须深入虎穴,住到村主任家里去,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没理会村民们的劝说,朝村主任家走去。

皮车村一共有三十多户人家,所有房屋都建造在一条弯曲的石板路两侧,石板路的尽头就是村主任家。

司马鉴走到村主任家的门外,敲了敲门,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就开了门。汉子叫周志耕,是村主任的女婿。听说司马鉴想借宿,周志耕说,因为村主任卧病在床,需要静养,不能接待客人。要借宿,可以去隔壁的单身汉郑伍家里。说完,他关上了房门。

司马鉴无奈,只得敲开了旁边郑伍家的房门。

郑伍是个背有些驼的老头,弄清楚司马鉴想借宿后,他把司马鉴带到了阁楼上,为他铺好了床铺。

躺在那张略有霉酸味的木床上,司马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余若琳究竟在哪里呢?她会不会有事?还有,村民们所说的村主任家里的怪事又是怎么回事呢?刚才自己敲开了村主任的家门,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他又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司马鉴站起身,向窗外望去,村主任家的庭院就在旁边。此时,宽大的院子静悄悄的,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再回到床上,司马鉴也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司马鉴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司马鉴觉得哭声有些熟悉,顿时一惊,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坐起身,侧耳细听,发现并非是做梦,那哭声真的是从窗外传进来。

司马鉴披上衣服,走到窗前,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哭声似乎是从村主任家的院子里传出来的。他正打算再细听,却发现声音消失了,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第二天早上,司马鉴醒过来,发现窗外传来了一阵哭闹声。他跑到窗前一看,发现村主任家乱成了一锅粥。他急忙往村主任家跑去。

一进门,院子里的情形证实了他的猜测:村主任昨晚过世了!女婿周志耕正在其他村民的帮助下料理村主任的后事。司马鉴也上前要求帮忙,他想利用这个时机,查查那些怪声从何而来。

听说司马鉴要帮忙,周志耕也没有反对,还说很希望司马鉴晚上能陪他一起守灵。

傍晚,在道士的主持下,大伙儿帮助周志耕将村主任的遗体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仪式完毕后,帮忙的乡亲都回家了,周志耕泡了壶茶端过来,和司马鉴坐在灵堂前,一边聊天一边守灵。

周志耕说自己不是本地人,是倒插门来皮车村的,对皮车村的历史并不熟悉。不过,对于村民传说的那些奇怪哭声,他倒是真的听到过,还曾循着声音去找过,可每次都无法找到哭声的来源。

听到这里,司马鉴觉得整个院子显得特别阴森恐怖。他对周志耕说:“你们没有挖开地下看看到底有些什么吗?”

“谁敢啊?”周志耕叹道,“每当怪声一出,就会死人。料理后事还来不及,谁还敢去挖地刨坟?”

“这村子的下面真的全是坟墓?”司马鉴问道。

“可不是。听说,以前挖坑、建房时常会挖出一些尸骨。”说到这里,周志耕站了起来,“你还是去睡吧,我去灵堂里添上香烛。”然后拿着香烛朝灵堂走去。

这时候,司马鉴也有些疲倦,快撑不住了,可他又想等在院子里,看看这晚上会不会再有怪声,就靠在桌子上打了个盹。

睡了一会儿,司马鉴被郑伍叫醒了。原来,郑伍发现司马鉴睡着了,打算让他回屋里睡觉,自己替他陪周志耕守灵。

司马鉴想再坚持,但觉得非常疲倦,再加上郑伍和周志耕不住劝说,也就回屋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司马鉴被一阵喧闹声惊醒过来。他奔出去一看,只见村主任家靠近灵堂的那间木屋燃起了大火,四处赶来的村民们正帮着灭火。

司马鉴跑过去时,大火已经被扑灭了,虽然灵堂只是被烧掉了一角,可旁边的那间木屋已经被完全烧塌了。

大家一边收拾,一边向驼背郑伍询问起火的原因。

郑伍说,他一直守在灵堂的外面,而周志耕忙于把香烛、纸钱往灵堂旁边的木屋里面捡。他给灵堂续上香烛后,刚刚打了个盹,就发现木屋起火了。于是,他赶紧过去救火,可火势大得无法靠近,由于里面堆满了香烛等易燃物品,没一会儿,木屋就被烧塌了。幸好他及时扑救,灵堂才没有被烧毁。

“对了,周志耕呢?”这时候,大家才想起了周志耕。起火时,他会不会正在木屋里呢?

大家一阵呼喊,见无人回应,几个年轻小伙子就跑过去,掀开了被烧塌木屋上的残梁断柱,仔细搜寻。几分钟后,他们在废墟里找到了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男尸,这一定就是周志耕了!

大家正在叹息,郑伍突然叫道:“都怪我,我应该知道会死人的,怎么忘了提醒他呢?”顿了顿,他一脸神秘地说,“就在起火前不久,我听到村主任的棺材里发出了奇怪的响声!”

七、传世族谱

司马鉴请来村里所有的老人,让他们回忆祖辈的名字。他认为,族谱是用来记录家族各代姓名的,只要能回忆起所有祖辈的姓名,就可以部分还原族谱。

老人们一边回忆,司马鉴一边做记录,用了一个下午,总算把皮车村各个姓氏几代人所有的姓名密密麻麻地列了出来。

看着满纸的姓名,司马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来,所有村民的名字里,居然都隐含一个表示数目的字。而且,每个姓氏里,这些数目都按一定的顺序排列,竟是:“尔万肆仟玖柏伍侍山”,这不就是“二万四千九百五十三”吗?

这天晚上,司马鉴反复念着这个数字,低头在石板路上踱来踱去。这个长长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一个密码?如果是密码,它指向的又是什么呢?

从村头到村尾,司马鉴来回走了几遍,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夜已深了,想到余若琳还不知道在哪里,司马鉴心如刀绞:自己在皮车村待了两天,还没有找到一点线索,也许该放弃皮车村这条线索,重新想办法寻找余若琳。

打定主意后,司马鉴决定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就上路。

沿着石板路刚走了几步,司马鉴突然停下来,迅速退回村头,站到高处,向那条石板路望去。

望着那条呈倒F型的道路上一块块大小相同,排得整整齐齐的青石板,司马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躬下身,掏出一个卷尺,量出每块石板的大小,然后跑回屋里,拿出纸笔计算起来。接着,他请村民找来一张当地的地图,顺着村里那条石板路延伸出去,画了一条长长的线,然后顺着线量出一个距离,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位置。

司马鉴拉过一个村民,指着自己刚标出的位置,问:“这是什么地方?”

村民俯下身子,对着地图仔细地辨别了一阵,说:“这不是狼山的八目洞吗?”

“八目洞?”司马鉴想起来了,昨天为村主任和周志耕送葬,听村里人说,他们的棺材就是要送到一个叫八目洞的地方。按村里的习俗,凡是死去的人,最后都会被送到八目洞里,就算是安葬了。

司马鉴知道,这个古老的习俗叫“洞葬”,可他没想到,车皮村现在还保留着这样古老的习俗。更令他惊奇的是,在族谱中隐藏着的那个神秘密码,最后指向的竟是皮车村人祖祖辈辈最后的归属——八目洞!

这完全是一个精心的设计!

皮车村里那条笔直的路上,一块块大小相同的青石板,其实是一个个百年无法改变的计量单位,而族谱中那些反复出现的神秘密码,代表着一个恒定的数值。这个数值和计量单位之间的乘积,就是从村头石板路的尽头到八目洞之间的距离!

可是,八目洞不是人所共知的“洞葬”之所吗?何必要这么神秘地记录在族谱里?难道还有别的重要意义吗?

司马鉴打算亲自去看一看。

村民听说司马鉴要去八目洞,都竭力劝阻,根据历代流传下来的规矩,那里是死去的人灵魂安息的地方,生人不能靠近。即使有人需要安葬,棺材抬去时,也必须要有道士开道。平日里,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八目洞。

这下,司马鉴更觉得八目洞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既然不让人靠近,为什么要将其隐藏在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家谱中呢?看来,一方面让所有人远离它,可另一方面又让某些特定的人凭借这个密码找到它。

司马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狼山的八目洞看看。因为没有人愿意带路,天刚亮,他就拿着地图,向八目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