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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幸福的鱼

我觉得我是一条幸福的鱼。

虽然,我不是生活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里,不是生活在激流猛浪的江河里,也不是水平如镜的湖泊里,甚至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里,而是一家海鲜酒楼的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

这里宾客云集,每天人来人往,可谓热闹非凡。我和我的同类在水缸里恣意地游来游去,将自己健硕的身体在那些食客面前展露无遗,吸引了他们垂涎三尺的目光,最终在他们指指点点的挑选下,我被选中了,而一旁的服务生就会很小心的将一个网兜探入到玻璃缸里,我也很识时务地配合他的工作,经过一番奔逃后,最终乖乖地进了网兜,并及时地摇摆起尾巴,挺跃起身子,装作拼命挣扎的样子,将自己生命的活力和求生的,表演地淋漓尽致。

然后,我便被服务生提着,去电子秤上称重量——然后就是服务生高亢的声音:“先生,您选的这条鱼重四斤三两。您满意么?”哦,我感觉和惊讶,也许是日子过得太悠闲了,自己竟然又吃胖了,比上次秤重量时候,又多重了一两,看来,以后我要多运动,多减肥,才能保持好身材。

随后,我就被服务生提着,在食客期盼的目光下,一路挣扎着朝厨房走去,直到转过那个长廊,到了厨房的大门后,我知道,这场表演,随着被服务生随手关上的厨房大门,终于落幕。

是的,这一切都不过一场表演。而我是这场表演中的主角,那个拿着网兜的服务员是配角,而妄图饕餮一番的食客则是这场演出的看客。

表演结束后的我,再次被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厨房里的一个小一点的玻璃缸里,我称这个为休息间。我和我那些参加演出的同类们在表演结束后,都要在这里短暂休息一会。

而接下来的戏,与我无关,那是替身的事情。

很快,替身出场了。它也是我的同类,但曾经是,现在不再是,因为它已经死掉了。所以,当它被厨师放在案板上切割时,我则在玻璃缸内冷静地观看这血腥的一幕。

虽然,最初,我是很不习惯的,但时间长了,熟悉了整个演出的过程后,我也就习以为常了。

每一次演出,我就觉得自己又经过了一个轮回,被那些选中我的食客,在想象中咀嚼了一遍。

不过,我很是放心自己的安全。因此,据同住的一个玻璃缸里的一位鱼前辈说,它到这家酒楼已经四年了,被无数食客选中了无数次,可它依旧健康而快乐地活着。

所以,除非我们不幸死去,才有可能真正的出现在这家酒楼厨师的案板上。

其实,按照人类的观点来看,我们本质上也是托,是鱼托。我们存在的意义在于,吸引那些食客到此不断进餐。他们总以为他们选中了活蹦乱跳的鲜鱼,就可以真的吃到。在这里,我要以我的幸福生活告诉他们,这是很愚蠢的想法。

所以,我要感谢这家酒楼的老板,感谢他的黑心,感谢他的不道义的经营手段。正是他的黑心和不道义,使得我在这家酒楼的玻璃缸里衣食无忧、安然无恙地生活了两年零三个月。

夜静时,我也会思考一些很高深的问题,诸如:哪里是鱼们的乐园?哪里的鱼才是最幸福的?大海么?不是,那里竞争激烈,生存艰难;湖泊么?也不是。小河么?更不是。应该是这酒楼里的玻璃缸里,在这里,我安静地养老,直到有一天,寿终正寝。

你说,我是不是一条幸福的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