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月生想要住新房的意图,早就在陈启林的预料之中,因为他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爹妈在住的方面比自己差,所以他才盖三间大瓦房。只不过是现在新房子还没有彻底干透,还没到让他们入住的时候。别看陈启林现在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有数。
还有,他没有马上开口答应父亲的无理要求,就是想让他的父亲陈月生反思反思。人生不能是只有今朝没明日的,生活要有个长远计划,应该不断地进取。还有,人就是在穷极时也不该变成个无赖汉,穷也要有志气,应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快乐和幸福。
所以在陈启林的父亲多次念叨之后,陈启林才答应让他们住进新房,但前提是不许卖掉旧房,而且从此以后分家各过各的。另外他还特别强调,父母和弟弟妹妹在新房里只有居住权,等两个弟弟长大之后,他们都得一个个出去单过。其实,陈启林所强调的,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陈启林能这么做,对于他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够大度的了。他想,将来把旧房子作为父母的财产留给弟弟,也算是自己为了家里做出的一大贡献。但陈月生他们住进新房以后,一直怕陈启林把他们赶回旧房。陈月生为了断了这个“后路”,所以在他们搬进新房的当年冬天就开始张罗卖房。他的理由是,供陈启祥上学没钱(这时陈启祥开始在陈启城所在的学校读农民中专)。尽管陈启林不同意,但也没能阻拦得住,陈月生硬是把旧房子给卖了。
陈启林一看,卖旧房子的两仟元钱一半儿给陈启祥上学用了,另一半还在父母的手里放着,说不定哪一天就扯了没了,不如先借过来急用,以后再还上也好让父母正用。于是就写了借据,将父母手中剩余的卖房款借出来,还了他的部分贷款。可是时间还不到半年,陈启祥上学又没钱了,而他的父母现在挣的钱又不够花。所以陈月生天天追着陈启林要,让他还钱,说:“你该谁不是该,赶紧去贷款把钱还给我,好供你弟弟上学!”
陈启林无奈,只好又去信用社把款贷了出来,还给了父母。这样,卖旧房的两仟元钱就都让陈启祥上学给花光了。至此,旧房子没了,卖房子的钱也没了。接下来就是陈启林的哥哥嫂子来闹,还有陈启林的妹妹陈启秀鼓动她弟弟陈启安也跟着胡搅。这都是陈月生平常往自己脸上贴金而造成的后果。
在一九八六年的春天,陈启林的哥哥陈启城,带着他的女儿来到陈启林的家,说自己工作忙,想让老人给他们看孩子。陈启林说没意见,而陈启林的父母也满口答应。然后,陈启城就决定把他的女儿留下来,由孩子的奶奶来照看着。
陈启城在安排完孩子之后,又以老大的身份,用强硬的口吻对陈启林说:“这大房子盖得不错,启林哪,以后你可要管好这个家啊,父母年老时就全靠你赡养了,弟弟长大成家娶媳妇的事儿,你也要都得管哪。”
陈启林觉得哥哥的话说得不妥,于是说:“是,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会尽力而为。”
陈启城又生硬地更正说:“不是‘尽力而为’,这些事就必须得由你管,父母给你盖了这么大的房子容易吗?而且那旧房子也让你给卖了,钱也让你给花了,他们的将来你不管谁管?”
陈启林一听,这是哪跟哪啊?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陈启林生气了,说:“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结婚在外,对家里的情况不了解,不能乱说话。这房子不是父母给我盖的,这是我自己贷款盖的房子,现在父母和弟弟妹妹们是在我的家里住,你弄清楚了再说话。”
而陈启城这时还不示弱,又说:“我怎么不清楚,难道我爹爹说的话还有假吗?我爹说这房子是他盖的,还有,你卖旧房子时也不通知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啊?我是老大,你嫂子说了,那房子也有我们的份,你凭什么就给卖了,还把钱都给花了?”
“天哪,你是这个家的老大?!老大有这么说话的吗?幸亏父母都健在,弟弟妹妹有的还知情,不然我陈启林一准要让你给冤枉死呢。”陈启林停顿一下,又说:“好,你竟然有这么深的误解,产生这么可怕的念头,那咱们就把大伙找到一起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对证。”
陈启林大怒了。他把父母和弟弟妹妹找到一起,在家里和他们当面对证。陈启林看着陈月生和江俊英问二位老人道:“你们今天当着我哥哥的面把话给说清楚,告诉他,这房子是谁盖的!”
陈月生一看人都齐了,再说不得假话,便低下了头,他小声说道:“这房子是你张罗盖的。”
“什么叫我‘张罗盖的’,你这么说话不对,这就是我自己盖的房子,这房子从填大泡子到我们住进来,我只求你帮我办过手续,帮我办过贷款,除此之外你再也没有做什么,而且所有盖房子的活都由我自己来干,所有盖房的欠款都由我自己来还。你说,我花过你们一分钱吗?除了启祥之外,你们谁帮我干过一天活了吗?现在这大房子是住上了,可我那盖房子欠下的八仟多元的贷款,不是还得我自己还吗?你们净享安居乐业,不但不帮着我盖房,还昧着良心说话,有你们这样当爹妈的吗?”
江俊英一看这情景,她开始说公道话了:“启城你误会你弟弟了,这房子确实是启林自己盖的,他上梁时我和你爹都躲在外面没管,其实,对这事我们心里也挺愧的慌。”
陈启林的妹妹陈启香也证实说:“大哥,这房子确实是二哥自己盖的,我在家里亲眼所见,家里的事我最清楚,二哥没花爹妈一分钱,而且还非常大度地让我们跟着住进了新房。”
陈启城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是爹爹没把话说明白,那,卖旧房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启林压住火气,指着爹爹陈月生说:“这个你让爹爹自己给你说。”
陈月生无地自容,此时倒反将大伙怪罪,说:“那陈启祥上学没钱,你们也不管,我不卖房子,拿什么供他上学啊?”
陈启城一听,明白了真相,但他又追问陈月生道:“那你不是说,卖房的钱让启林给花了一部分吗?反正我家彩娟儿说了,那房子也有我们的份!”
陈启林的妻子张舒馨一听,急忙拿出还款证据给陈启城看,说:“那钱是我们向父母借的,而且借后不久,爹爹就追着要,我们没办法就又去贷了款还给他们了,你看,这是我们还钱时爹妈写的证据。”
陈启城接过字据仔细地查看。见此情景,张舒馨心想,多亏在还款当时让父母留下字据,不然今天他们还不一定搞出什么名堂呢,这家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而这时的陈启林的心里也在想,你当大哥的结婚在外多年,没对这个家尽一点义务,那房子我都没份儿,你和嫂子还要什么份?真是可笑。
对此,不仅仅是陈启城,就连成家在外的陈启秀也被爹爹的话蒙蔽,她认为这新房是父母给二哥盖的,所以她经常鼓动最小的,那个还不懂事的弟弟陈启安,也跟着胡搅蛮缠,要分二哥的房子,后来还赖着不走,不让二哥卖自己的房子,这是后话。
而到了今天的陈启林,实在是忍无可忍,最后他对大家说,今天你们都说清楚了,也听清楚了,现在你们也要想清楚了,这是我自己盖的房子,我自己盖房子所拉的饥荒都由我自己还,你们现在是住在我的家里,父母亲可以跟着我永远住着,我不计较,但两个弟弟长大以后要无条件地搬出去,自己另立门户。
其实,陈启林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够仁慈的了。他不和任何兄弟姐妹攀比,为家所付出的最多,而不图任何索取,现在他又主动承担起抚养老人的义务,对此,其他那些所有做儿女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