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锅底村开始下起了大雨,陈启林急忙备好了柴禾,然后去关大门。等关好了大门之后,他又拴好房门,接着,他又用木棒把里屋的门顶住。最后,这个寂寞孤单的他,就听着那不断的雨声入了睡——他又度过了一个独守乡间、电闪雷鸣的大雨之夜。
等到第二天天亮他醒来时,他发现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像用飘泼似的。他望着窗外的雨线,听着那山洪如注的流水声音,情不自禁地对远离自己的亲人开始牵挂起来。同时也让他想起了八九年前去城里的那一幕幕恐怖场景。
那时他还小,才五六岁,家里只有六口人,他记得也是在一个夏天。那天,爹爹和妈妈带着他们兄妹四人去姥姥家,是从城的北站下的火车,然后,他们去南站,在路过大桥时,看到有好多好多的红卫兵在把守桥头,他们有的手持大刀片儿,有的手持红缨枪,还有一些军人打扮的,他们手持冲锋枪。那些人个个都紧张地列队,摆出阵势,好像要打仗的样子。
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让陈月生一家人过桥,后来经过陈启林的父母一再的哀求商量,他们才放行让他们通过。可等他们过了大桥到了市区里时,他们所见到的场景却是更加惊心动魄。市内有两伙儿不同派别的人正在残酷地武斗。他们也是手持大刀片和红樱枪,还有的人手里拿着自制的一种前边带刀的勾形武器,在与对方厮打。
陈启林亲眼看到了那双方混战的场面。有一辆大卡车的前面安装着铁甲,车上拉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派系的人。这时,地面上一群手持武器的人在轮番地向他们围攻。只见那些打砸的人把大苫布往卡车上一蒙,然后就爬上车一阵乱扎乱砍,紧接着就听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不断。而让陈启林最感到可怕的一幕是,在地面上那两伙人的厮打,其中拿着自制勾形武器的那个人,将那凶器猛地刺进了对面那伙当中一个人的腹部,然后他又往回一拉,就把对面这个人的肠子掏了出来,只听被刺杀的那个人一声惨叫,随后仰面倒地,他的肠子和鲜血淌了一地。
陈启林实在不敢再看,他急忙躲到父母的背后。可这时的陈月生和江俊英也被吓得浑身发抖,觉得这天要塌下来一般,认为原来工作过的这个城市如今已变成了是非之地,不能在此久留。于是,陈月生和江俊英就赶紧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市区,直接投奔乡下,去了孩子的姥姥家……
窗外的雨还在下。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下的大雨,一直下到这时才终于下够了。雨停之后,天空云开雾散,太阳的光辉又洒满大地人间。陈启林吃完前一天大姐来给做的没有吃完的饭,又开始出屋干起活儿来。
他刚走出屋,就看见他家园子西边的深沟已被山洪冲下来的泥石流淤满。沟的表面已变宽,而雨后的山水仍余流未尽,但流在沟满壕平的地面上那些水,已经是清澈见底。陈启林查看了一下自家的栅栏,他发现有几处已被雨水冲得歪倒倾斜,于是他就过去又把那些杖子扶正埋好。然后,他又铲了铲菜地里的草,挖出几个土豆,就准备去他家前面的小河里清洗了。
正在这时,陈启林的大姐陈启瑞又给他做饭来了。陈启林很高兴地和大姐打着招呼,让大姐在家里先歇着,等他去小河把那些土豆洗完了,回来再做。陈启瑞答应着进了屋,陈启林用盆装着土豆朝着道南的小河走去。
没走多远,陈启林就来到了小河边。他把土豆倒到小河岸上,然后在不到一尺深的小河里盛了半盆水,接下来他就开始给土豆刮皮。在他刚把带来的土豆刮完一半时,突然他听到小河的上游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他抬头一看,发现在小河的上游离他不远的浅水处,有一个宽大的鱼脊露出了水面,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急忙站起身来走过去一看,哇!不得了!是一条二尺来长的大鲶鱼!它正往下游呢!
陈启林非常惊喜但又十分恐惧地跑到河里去抓这条大鲶鱼。他来不及脱鞋,也顾不上挽裤腿,噗通、噗通地抓了起来。但鲶鱼很滑,不容易被抓住。幸好水浅且清,河面又小。陈启林几下就抓到了大鲶鱼,但在那水里,他却按不住这条大鲶鱼。大鲶鱼在河水中左右摆动,奋力反抗,拍打起来的水花溅了陈启林满脸和一身。为此,这又让陈启林感到非常的害怕,因为他从来没有抓过这么大和这么有劲儿的鱼,所以他在水里又几次松开他那已经抓住鲶鱼的双手,可是他眼看着游在浅水里的这么大一条鱼又不能放弃。
最后他终于想了个办法,一狠心,两手同时掐住大鲶鱼的两腮,然后就此往上一提,接着又使劲儿地往小河岸上一扔,只见这条大鲶鱼掉到岸上,就在河边的地面上弓着身子蹦了起来。此刻陈启林非常激动,他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那种胜利喜悦。他一边看着跳跃的大鲶鱼,一边大声地喊道:“大鲶鱼,大鲶鱼!我抓到了一条大鲶鱼!”
恰在此时,沟外邻居家里有一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小伙子,听到了他的喊声,随后就跑了过来。他急忙拦住陈启林,不让他喊,说:“别喊,别喊!你是在哪儿抓到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大鲶鱼?”
陈启林急忙指着那条小河大声地说:“就在这条小河里抓到的!”
“是吗?那行了,你别喊了,我知道了,你快把你抓的这条大鲶鱼拿回家去炖着吃吧。”说完这个大小伙子从道边的栅栏上抽出一根木棒,只一下就把这条大鲶鱼给打死了。接着他又说:“好了,启林,你拿着盆洗洗,端回家去炖着吃吧。”陈启林感激地对这个小伙说:“谢谢大哥!”然后,他把浑身粘满泥砂的大鲶鱼装进了盆里洗了洗,接着就把这连鱼带土豆的满满的一大盆端回了家。
再说那个小伙子,他比陈启林大五六岁,生活经验比较丰富。他懂得的比陈启林知道的要多得多。他不让陈启林声张是他知道鲶鱼有成群结队的习性,要是发现了一条,那就不止有一条,会有很多的一群。所以他把陈启林打发回家后,他就把这条小河上下几十米长的一段用泥土堵住。然后他独自一人悄悄的在那里抓起大鲶鱼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抓到了十几条,差不多装满了两个大水桶!这些大鲶鱼是因为最近几天下大雨,发了大水,它们从下游的水泡子里,顶着水儿游上来的。这个常识,小小的陈启林哪里知道!何况他还是个没有捕捞经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