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林想要距离坏小子们远远的,以为那样就能永远的彼此不相干,可实际上却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这天的下午,于彩云又来找陈启林了,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陈启林商量着说:“没事儿了,他们不知道你上那去过,我也不再去了,那个李大饼子太坏了,我再也不跟他们玩儿了。下午你跟我去后山摘托瓣儿(覆盆子)行不?我还有话跟你说。”
陈启林犹豫一下,但他听于彩云说有话要说,还是答应了。下午他俩向后山的松树林走去,陈启林一直走在于彩云的后面。他们刚走进松树林,就被上午光着身子干那事儿的四个小子围住了。他们对于彩云说:“你可以回家了,让陈启林留下来,我们和他一起玩儿。”陈启林见于彩云向那几个小子使个眼色走了,心想,上当了,这是他们布下的陷阱,但他没有害怕。他眼看着于彩云离开他们,走远了,然后他问那四个小子要怎么玩儿。那四个小子说:“跟我们走吧,去玩跳崖!”然后就强行地把他带到了他家西边那个黄砂滩的上面。
这是一个立陡的,而且是足有二十几米高的人工悬崖。陈启林曾多次来到这里挖过砂,取过土,然后再挑回家去垫自己家的院子。在此,他在高处挖砂子的时候,为了省劲儿往下跳过,曾经尝试过跳到砂堆上的感觉。而且,以前他在这里几次下跳都没有出过什么危险,但这事儿,除了他自己知道,别人并不了解他有这段经历。
今天这个下午,四个小子把他带到这个悬崖的上面,他们摆明地对陈启林说:“我们的事儿你都看到了,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陈启林坚定地点头说:“那是你们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我保证不说。”
“怎么才能证明你保证不说呢?”其中一个小子问道。
陈启林看看悬崖下面,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反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做?”
其中那个小流氓,外号叫李大饼子的小子说:“你要是敢从这跳下去,就证明你能保证不说,要是不敢,那就是你还不能保证。那我们就把你推下去,摔死你!”
陈启林一听,这是横竖都得跳!所以他心想,我有什么不敢的,何况自己曾经在这里跳过,只是比以前跳的高了许多罢了。于是他又看了看下面(其实他是在找适合脚着地的地方)。他找准了砂堆的方向,然后对这四个小子说:“我敢跳!我要是跳下去了,咱们以后谁都不要再找茬儿了。”
“行!你要跳两次!”那个李大饼子又威逼说。
“好吧,那咱们就说定了!”然后,陈启林就毫不犹豫地“嗖!”的一下跳了下去!
他向下落到半空的时候还能控制住方向,是朝着一个松软的砂堆飘去的,可是后来,他就失去了知觉,只觉得“咚!”的一下五脏六腑的一阵巨痛,就啥也不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他醒过来,看看悬崖上面的四个小子还在,他就又站起身来,绕到悬崖的右边,朝上走去。
上边那四个小子,看得惊呆了,他们都没敢再说话。陈启林走到他们身边,然后就“嗖!”的一下又跳了下去!
这一情景,被远远的南场院安装电路干活的陈启林的爹爹看到了,但他并不知其内情,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在淘气逞能,在那玩命呢!于是,他快步地朝这边跑来,等陈启林第二次跳下去摔在砂堆上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现场。这时,陈月生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把陈启林一把揪起,使足全身的力气,首先是用手劈头盖脸地把小启林一顿毒打,然后是用脚又踢又踹的猛揍陈启林。他一下接着一下地打着,嘴里还不停地骂道:“你这个小混蛋,你不想活了,我打死你!”他一直把陈启林踢到了大道上。
本来陈启林从高空中摔到地上,醒来时还能站起,可是现在被他爹爹这一顿接连不断地踢打之后,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了。此时,悬崖上的那四个小子,早已跑掉了。
最后,陈启林的爹爹陈月生,用一只手拖着陈启林,把他送回了家。
陈启林被他爹爹拖回家之后,大病不起,他一连好几天都不能下地干活儿。他的妈妈很是心疼,为此她和陈启林的爹爹大吵了一场。过了几天,他们又发现陈启林添了一个毛病——尿炕。什么是“尿炕”呢?因为那时农村没有床,都是火炕。他家又没有什么铺盖,晚上睡觉基本上是身子直接贴在炕席上。而那用高粱秆儿的皮编成的炕席,铺到土炕上不到一年就会被磨破,坏成几个大窟窿。就这,陈月生也换不起,因为没钱。所以病倒的陈启林就只能睡在这样的炕上。病中的他,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他有尿醒不过来,就尿在炕上了,这就是他新添的毛病。
对此,陈月生很是后悔。他觉得自己打孩子打得太重了。这陈启林虽然淘气淘的厉害,但干起活来可是全能的一把手。家里外头,除了他妈妈能干的,剩下的活儿就都得靠他了。想想自己,也真是对不起孩子,对不起老婆。以前自己公出在外吃吃喝喝,没顾及到老婆孩儿在家里受苦挨饿,这就已经说不过去了。现在又要让老婆孩子一起来偿还自己出差时欠下的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尤其是启林这孩子,他有什么不好?除了太淘气,再也找不出其他什么缺点。这么懂事能干的孩子上哪还能找到!以后可不能再那样打他了。
几天过后,陈启林能下地了。他看着那破烂的炕席,觉着太难看了。心想:“这个家里穷到这份上了,连个炕席都铺不起,躺上去睡觉,不是被扎,就是被夹。”说到被扎你可能理解,可是说到被“夹”,你可能就不明白了。怎么还能被夹呢?事情是这样的,这陈启林的家里穷得没钱给孩子买衬衣,当然那时多数人家也都那样,而陈启林家还没钱给孩子买裤衩。所以在陈启林睡觉的时候,他是光着身子贴着炕席盖被。那炕席破了的地方扎人,没破的地方,这样地睡上去就不知到什么时候身体贴炕的一侧的大腿和屁股上的肉皮,就被压到炕席缝的下边去了。等醒来要是起快了,说“会把炕席带起来”那是夸张,但在起身时,那真的能带动炕席,那时会感觉到很疼。如果起的过快,那夹在炕席缝中的肉皮还会被高粱秆儿的皮儿割伤。所以陈启林看着这破炕席不想再这么对付下去。他决心自己动手试着修补。
于是,他有气无力地走出房门,来到大道上向东边走着,看看谁家有高粱秆儿好去要点儿,然后回来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