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于是她成了灵魑,跟着月赤学习蛊术。
月赤有很多弟子,但没有耐心,所以他的弟子他都只教一年,一年后,只选一个人当他的弟子。
灵魑不是他弟子里最聪慧的一个,也不是她弟子里最优秀的一个,却是最努力的一个。
她每天都在不停的学习着关于各种毒虫的知识,背诵着各种蛊虫的做法。当别人都睡觉的时候,她还在点灯看书;当别人都醒来时,她早已入山捉虫。
她还打听着月赤的喜好,观察着他的习惯。
他不喜欢别人说“因为……所以……”,于是她每次犯错都不辩解;他不喜欢有多余的声音,所以她从不佩戴任何首饰;他不喜欢自己房间出现任何灰尘,所以每一次去见他,她都会提前沐浴更衣,然后赤足踏入他的宫殿。
一年的兢兢业业,最后,她终于成为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他说:“灵魑,你资质并非最好,但你用心。这世上,怕的只是用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师父。银杏叶此时正是茂绿时节,他坐在那百年大树的树干上,漫不经心的问:“但你并非醉心蛊术,如此用心,是为什么?”。
她说:“我想成为强者,保护我要保护的,得到我要得到的,再不要一人。”
月赤微微一愣,垂眼看着她清秀的脸,终是叹息了一声。
而后她成他唯一的弟子,偌大的蛊王殿,却只住着他们两人。她每天早上都早早起来,然后做好早饭,温好热水等他醒来。接着他们两人便一起吃早饭。
他吃东西不挑剔,有时候她大着胆子问好不好吃,他都会点头说:“不错,比我做得好。”
每天吃完饭,他都指点她蛊术,然后带她进入深山,抓捕各种毒蛇毒虫,接着扔入蛊王殿后院的万蛊池。
月赤说,这种蛊叫绝杀,是所有蛊中最强的一种。每一个蛊师的梦想,就是练出一只绝杀,并将从此与绝杀生死相随。
然后他说:“等你再长大点,我也教你,你也会有一只绝杀。”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眼睛弯起来,便就像月牙一样。妖艳繁杂的花纹纹在他的脸上,却破不了那瞬间他的纯净温情。
灵魑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子,在他疑惑的眼神下,慢慢道:“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我……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好弟子。”
“呵……”月赤轻笑起来,在她头上轻轻一弹道:“真傻。”。
灵魑揉着自己的额头笑,却是没有说话,等月赤走后,她拿着小刀,在万蛊池旁边的铜樽后,轻轻刻下了“灵魑与师父永远在一起”一行字。
那时她不懂的这是什么。
她只知道,她想和师父永远在一起,她不想师父抛下她。
因为她早已不是苏白,她是灵魑,而灵魑的人生,只有师父。0
她不能让自己,再是一个人。
所以她很努力,一直在尝试更努力。她害怕月赤讨厌她,不要她,收其他弟子。
南诏那么多人争着往蛊王殿挤,每次到六月六参拜的日子,她看到蛊王殿外那跪了一地的人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惶恐。
她很害怕月赤哪一日会打开大门,从那人群里抱起一个孩子,然后和她说:“灵魑,你可以走了。”。
然而这一切终于是发生了,在她十五岁那年的六月六,她惶惶不安站在蛊王殿门口,克制住自己放蛊咬死外面那些人的冲动的时候,一阵美妙的歌声从蛊王殿外传来。
少女清脆的嗓音仿佛山涧溪涧,即使是带有敌意的灵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真是她从未听过的好嗓子。
这样的歌声惊动了殿内的月赤,他打开门,同她说:“灵魑,把她带来给我看看。”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因无力而跪倒在地。然而她克制住了,理智让她露出微笑,接着打开了殿门,找到了唱歌那位姑娘。
那是个苗族的小姑娘,热情而开朗。她脸上挂着得笑容灿烂得令人无法逼视,好像那漫山遍野火红的迎春花,这样生机勃勃且感染人心。
她说她叫阿莱。
月赤看着她的笑容便笑了,然后她说:“你留下来吧。”。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灵魑站在那里,感觉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样。她看着月赤与阿莱说话,自己却无法插上一句,觉得不过是片刻间,这早已习惯的大殿便成了洪水猛兽,让她躲避不及,想要立刻逃开。
于是她这样做了。
第一次在没有请示月赤的情况下,悄然离开了大殿。而月赤没有发觉,或者是发觉了也没阻止,任由她离开。
灵魑一个人走到万蛊池边上,七年时间,每天的捕猎,早已让原本空荡荡的万蛊池布满了毒虫蛇蚁,它们养着头看坐在边上的她,似乎期待这她一跃而下,让它们将她啃噬殆尽。然而她却只是坐在万蛊池边上,对它们苦涩的笑了笑,然后一滴泪,蓦地就落入了万蛊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