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花绛月来说,做任何事都必须投入百分之百的热情,因此,花绛月自从进入寝宫炼丹后,就真的清心寡欲起来了,对于宫外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起来。
最近四皇子和三皇子的来往不知为何,忽然减少了不少,宫中已经有人传闻,说是二人为了花绛月的事情闹得不可开胶,起初这事还只是宫女太监们嚼舌头,可人性总是喜欢隐晦禁忌的事情。这种宫闱轶事最是任由传播和改编,没过多久,连后妃之间都已经开始流传花绛月的事情了。
可怜的花绛月,明明只是来宫里炼丹,可是却莫名其妙的被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而她自己却还不知情。如果不是皇太后受了花绛月的好处,而且对悦己坊的胭脂水粉越发痴迷,帮助花绛月压住了不少闲话,只怕此刻早已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了。
对于这次谣言风波,三皇子显得就淡定多了,或许他原本就希望有人把自己和花绛月放在一起,而且觉得四皇子根本赢不了自己,所以才会这么淡定吧,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他目前都是一个仿若置身事外的人。
四皇子平日里就是个冷面,而且对于别人的评价也还是有所在乎的,所以当事情一出现,他就开始考虑要如何消除影响,不过究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花绛月,四皇子就真的说不清了,因为他自己也没仔细的考虑过,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在花绛月出来之前把事情平息掉,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形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皇子平日里就素有威名,如今经过了炼药一事,太后也对他颇为看好,因此花绛月的这场“绯闻”风波总算是被镇压下去了,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内廷的风暴才结束,外廷却又出了事情。
两日前,出去代帝巡守的两朝老臣给事中宇文轩突然回京,还在回京的当天给皇帝上了手本,声称皇帝寝宫炼丹,有违祖制,且此事令朝廷蒙羞,士林震动,要求皇帝惩处花绛月,停止炼丹。
皇帝原本就是因为兵符才动心的,此刻眼看这位老臣率先发难,心中早已起了反悔的心思,然而碍于面子只得选择了廷议的法子做决断。
这一日,承恩殿外,六科给事中及诸多言官、宿儒,都被宣召到了殿内,不为其他,只为花绛月一事。这一次的廷议注定要被人议论许久,因为这是之前的绯闻事件后,三皇子和四皇子首次共同出现,也是他们俩第一次政见相同。
清晨,阳光还没全部照进殿内,一名宦官快速的带着人将宫殿里的蜡烛点燃。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刺耳的“皇帝驾到”,皇帝慢慢走进了宫内。
此刻原定的诸位大臣都已到场,一个个正襟危坐,而皇子及支持两位皇子的大臣却仍有一部分没有到场,原因很简单,作为支持炼丹的一方,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些不安,毕竟如果炼药失败,他们的前途也都将葬送,这种压力,无论是谁都不好轻易承受的。
“诸位爱卿的本章,朕已经看过了,不过你们各说各自的道理,却始终都无法有个所以然,因此今日你们就辩一辩,胜者,朕自然就准其所奏。”或许是思绪繁杂,皇帝始终显得兴致不高。
皇帝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冷彻全场的声音忽然开口。“启禀吾皇,儿臣以为,宇文轩当古惑君王之罪!”
循声望去,开口的居然是平日里总是最后发声的四皇子。只见四皇子此刻正面沉似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宇文轩。而宇文轩似乎是没想到四皇子会这么说,正不可置信的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何出此言,老夫只是在朝中说一句实话,怎么就是古惑君王了呢?若真是古惑君王,那殿下和这花绛月用陛下的寝宫炼丹,又该怎么算?”宇文轩不紧不慢的说着,似乎对方指责的就不是自己一样。
皇帝似乎对四皇子的话有些兴趣,于是问道:“老四,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既然你说宇文老大人有罪,那你就拿出证据来!”
“启禀吾皇,今朝,天下人都已经知道陛下至孝,为了给母亲炼药,竟然舍弃皇室尊严,若是如今收手,废止炼丹,只怕天下人会说陛下言而无信,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因此儿臣觉得宇文大人是在鼓动人心,古惑君王。儿臣请陛下圣裁!”
不得不承认,四皇子是天生的演员,这种话,如果换做是第二个人说,可能皇帝都不会多加考虑,可如今,是四皇子,皇帝也就必须加以思考了。
当日下午,皇帝下诏,将宇文轩一党的所有大臣全部罚俸半年,原因是怠慢朝政、干涉后宫。当然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用来安抚花绛月和四皇子的,毕竟两个人如果不加以安抚,恐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据说当日廷议到了下午时,皇帝的心虽然已经妥协,决定继续炼丹了,可是却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最终四皇子突然抽出佩剑,逼问了一干大臣诸多问题,这才有了这次的胜利。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这次炼丹废了不少周折,但当花绛月出关以后,皇太后的病也真的是药到病除了。据说这是因为花绛月在丹药中注入了不少灵气,不过也有人说这是皇太后和四皇子他们的一出戏。
一轮圆月努力挣脱了云雾的遮蔽,再度出现在众生的视线之内。
皇宫之中琼楼玉宇,与天边高悬的那一轮明月遥相呼应,使人有一种仿若仙境的感觉。
其实,说这里是仙境倒也不过分,人间富贵,莫过帝王之家,人之极致,不就是仙吗?那说这皇宫就是仙境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对对女官穿着艳丽的华服,整齐排列,一个个低眉顺目,手中捧着精致的器皿。从她们的脸上,即便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精力,也很难找出一丝情绪。
花绛月今天打扮的很用心,眉目间始终无法掩盖住那兴奋的气息,她有兴奋的资本。今天晚上,这皇宫大内之中,即将举行的宴会,便是为了花绛月准备的,因此她有着最受瞩目的待遇,自然拥有兴奋的权利和资本了。
看着一列列忙碌的女官,花绛月的心里不禁有些怜悯之意。想想这些女人,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出头,原本正是青春年少,正是最好的年华,可皇权、富贵却将她们云集于此,用来填充当权者的广阔庭院,用来充实权势和欲望的沟壑。
花绛月看着想着,不禁出神,仔细想想,或许只有自己觉得这些人是不幸的吧?说不定,这些女人之中每一个都在想着如何更进一步,吸引到皇帝的注意力,从此成为一只被圈养束缚的金丝雀,用自己的容颜、用自己的身体来为皇帝提供一丝的新鲜感,最终换取那看似珍贵实则卑微的妃嫔称谓,取得一宫一店的地位,从此后慢慢等待皇帝的遗忘或偶尔的挑逗。
权利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滋养品,因为有了它的存在,这些早已是行尸走肉的女人,那些早已是冢中枯骨的男人,得以重新焕发生机。花绛月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仔细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依附于权利的羽翼之下,自己对权利又何尝没有兴趣呢?
摸着冰冷的理石栏杆,看着忙碌着的宫娥宦官,花绛月的心中忽然万种悲怆,一时间,她仿佛看到了前朝的宫廷争斗,仿佛看到了百年前、千年前的帝国之中,皇族的内斗和争端。这一切都与花绛月无关,可花绛月却感受的那么真切。
忽然,思绪随着一只有力的手掌被带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之中。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这是个熟悉的声音,花绛月听得出来,这是三皇子的声音。
花绛月转过头去,果然是三皇子,她心中不禁对自己的判断力更添了几分满意和欣喜。
花绛月瞥了三皇子一眼,随后又转了过去,背对着三皇子,故意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什么叫发呆,我这是在参悟。”
或许是花绛月经过炼制丹药的独处,或许是花绛月刚刚太过入神,对于宫中的礼仪她竟没有想起遵守,对三皇子的态度,也只是和平时见面一样。
不过好在三皇子没有带侍从,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架子,对于花绛月的态度也没多做计较。
花绛月此刻正背对着三皇子,因此三皇子始终看不出对方的表情,不过听着对方的声音,他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或许是花绛月的声音显得很是悲凉吧,又或许是三皇子想到了花绛月的际遇吧。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此刻三皇子的心里忽然被激起了一种保护的欲望,可是此时此刻,花绛月又哪里需要自己的保护呢?这辈子,自己恐怕都只有在梦里才能保护花绛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