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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废除死刑是尊重人的本性

熊培云:接下来我要说说在药家鑫案讨论中我看到了什么,说了什么。我一共写了十六条微博,但是很多人根本没有耐心看完我要说什么,就断章取义地批评我。所以我说,很多人反对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定义的我。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与我无关的。主要观点无外乎以下几点:

其一,废除死刑问题与废除药家鑫死刑的问题。我首先声明,在依照目前法律进行公正审判的前提下,药被判处死刑,我没有意见。我谈废除死刑问题,并不是谈废除药家鑫的死刑。虽然我分条列出我的观点,但我所希望的是法庭公正。当然,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我也不得不说,作为民众,喊出“药不死,法律死”,实际上这已经是代法庭判决了。我想说的是,公众应该喊出的是:“不公正,法律死。”即使我们自以为正义,也不能代表法庭宣布判决。所以我说,我没有干预法律,我干预的是全民审判。如果是一个父亲做了恶,是否就应该将责任移嫁到儿子身上?应该声讨的是这个父亲以及枉法的法官。这是一个权责对应的逻辑问题。如果他们操弄司法,药家鑫死,会是他父亲害死的。他们应该去安慰张家的人,哪怕卖掉房产补偿也不为过。

我自知以中国今日的法制与民情,废除死刑会走很多年。我所涉及的讨论,更多在于观念之碰撞,而不在于立即要左右什么,与药案甚至也没有多少联系。这的确是些一以贯之的想法。是对是错,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

其二,符号化与仪式化的问题。药家鑫是一个杀人犯,他死与不死应该依照法律来判决,而不应该被当成“富二代”或者“军二代”而被判决死刑。否则,就是新的阶级斗争,是基于单一身份的暴力。我注意到,很多相关讨论都集中于药的“富二代”身份。这是一种宣泄,更像是一种政治审判。我说政治审判有两种,一种来自密室,一种来自广场。他们都是对法律的操弄,都与法治精神相去甚远。

其三,全民喊杀的良心困境与集体无意识问题。我承认,我的确不是一个政治人,我只是一个文化建设者,一个观察者、思考者。前几天,凤凰卫视邀请我做节目,看到两方争论药该不该死,我当时就想退出。这不是法庭,我无法像讨论房价该不该涨一样讨论一个人的生死。

有部电影《最后的绞刑师》,讲的是英国一个叫(皮埃尔·普安)的绞刑师,他果断、迅速,创造了7秒半完成行刑过程的纪录。由于他是公认的英国第一绞刑师,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他受盟军元帅蒙哥马利的邀请,数次远赴德国,对纽伦堡审判后的纳粹战犯及其他死刑犯执行绞刑。别人问他绞死人什么感受时,他说,当他进入行刑室,生活中的那个他就被关在门外了。然而,有一次,当他发现被绞死的是他的一个朋友时,他发现站在门外的那个他走进了行刑室,而那个行刑室里的自己也走进了门外的他的生活。这部电影似乎在讲一个有关共情的故事,只有面对你熟悉的人,你才会想到他有很多身份与面貌,才会带进自己的感受。西安音乐学院的学生能为药家鑫求情,关键正在于此。他们为杀人犯求情,并不是因为他们道德有问题,而是因为被激发了这种共情。

有人说要从此抵制西安音乐学院的学生,我想这也是一种贴标签的做法。你必须承认,人不只有一个身份。有人可以端起一杯蚂蚁去吃,我却不忍心踩死厨房里的一只。这不是因为道德,而是因为这样做了我会心里难受。你可以说我是伪善,但必须承认的是,对待生命的态度,人有观念上的差异,也有心理上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