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同类,鸭子夫人。虽然你来自葡萄牙,我来自中国,但是我们都是被人饲养的家禽,都属于关系很近的禽类,我觉得,鸭子夫人一定早就看出来了。您现在还不太了解我们,但是,真正做到了解我们的又有几个呢?屈指可数。说真的,又有谁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来了解我们,根本没有,连母鸡中间都没有一个这样做。虽然同绝大部分母鸡相比,我们的确生活在比她们高层的社会,我们的确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这就阻止我们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吗?这未免太容易了吧,我们和她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摆架子,并没有瞧不起她们,我们依然像原来那样过我们的小日子。我看,人们讲的那些道理根本就行不通。在和她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们只看她们的优点,不看她们的缺点,我知道谁都有好有坏。但是,就这样还是不能从她们那里找到优点。很显然,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因为她们根本就不存在优点。事实上,整个那个大鸡棚里,除了我们这两个外地人和那只大公鸡以外,根本就没有一个值得一提。但是,那些母鸡倒是蛮诚实的,她们从来不说谎,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却不像这边的鸭场里,没有一个诚实可靠的。这些鸭子整天油嘴滑舌,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喜欢惹事生非,胡搅蛮缠,虽然她们没有一会是有理的,可是她们从来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那只肥肥胖胖的鸭子则是一个马屁精,她只会逢迎拍马,你也不能相信她的话。这里惟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那只葡萄牙母鸭,也是这里惟一受过高等教育,懂得礼仪举止的鸭子。而且,她还有一副热心肠。你倒是可以跟她多交往一下,但是这位鸭夫人喜欢感情用事,而且特喜欢谈到她的故乡——葡萄牙。”
“你看那边那两只母鸡,唧唧喳喳,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没了!”两个本地鸭子说,“真是些让人讨厌的长舌妇,我从来不愿意,也从来没有过同她们说上一句话。”
直到现在,这个鸭场的公鸭才蹒跚地走过来,当他看到这只受伤的小鸟时,他还认为这是一只最常见的麻雀呢。
“太像了,在我看来这个小家伙同麻雀没什么两样!”公鸭说,“都是飞来飞去,唧唧喳喳的东西,惟一不同的,可能这只小鸟需要别人喂养才能活下来,这种东西有他一样,没他也一样,就是少了个玩物罢了。”
“别太在乎那些蠢家伙说什么,他们已经愚昧到了极点。”葡萄牙母鸭小声地说,“他们只会讨价还价,这是他们的本领。所以,在他们心目中,这样的人最有用。记住,别在乎他们说什么,别理它他就可以了。好了,现在我必须到床上休息一会儿了。我必须保持充足的睡眠,只有睡眠充足我才不会瘦下来,才能保持肥大的体态,只有这样,人们才可能往我的肚子里填满苹果,在我的干食上涂上梅丰酱。”说着,她走到屋檐下,在太阳照得暖暖的地上躺了下来。原来,她指的床就是这里。她很逍遥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很舒适。很快,鸭夫人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那只受了伤的小鸟无聊地用嘴啄他那受了伤的翅膀,最后还是躺在他的救命恩人的身旁。太阳柔和地照在他的身上,照在他受伤的翅膀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他觉得这里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隔壁的母鸡们都各自散开找吃的去了,包括那两只很有教养的荷兰母鸡。事实上,这些鸡到这里来串门,主要意图就是到这里找点食物。虽说那两个荷兰母鸡很有教养,虽说今天的母鸡看起来满有风度,但是她们却是最先散开去找吃的。紧接着,那些母鸡也各自找食物了。然而,那些鸭子们在太阳底下聊得不亦乐乎。那只把“葡萄牙”叫成“葡萄拉克”的小鸭子又在眉飞色舞地给大家讲着,这次还是在谈论葡萄牙母鸭,所不同的是说这只母鸭立刻要“青春重现”了。当“青春重现”从小鸭子嘴里一出来,那些鸭子们都“嘎!嘎!嘎!”地大笑起来,并念着:“青春重现,这话说得可太妙了!”这时,大家又想起不久前刚说过的“葡萄拉克”,他们认为,这个小鸭子是整个鸭场最风趣的鸭子,因为他一连讲了两个笑话,说着说着,他们也有些累了,于是也躺在太阳底下睡了。
她们刚躺在那里不到一刻钟,有的鸭子还没睡着。一个人,大概是农场的主人向鸭场里扔了一些鸭食。这点东西刚落到地上,便引起鸭场上下的轰动,所有的鸭子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没睡着的都醒了,她们都迅速地跳起来,拍打着翅膀跑向地上的食物。葡萄牙的母鸭也毫不例外,也醒了过来,失去了往日的教养,只看她猛地翻个身,把躺在她身旁的小鸟压在了身下,压得小鸟都透不过气来了。
“唧!唧!”受伤的小鸟叫了起来,“夫人,你太重了,你快把我压死了!”
“喊什么喊,是你躺在我身旁挡着我,不是我跑过去压在你身上的!”她说,“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你想想,我也是有神经的,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唧唧地叫过!”
“您不要动气!”受伤的小鸟说,“对不起,鸭夫人,唧!唧!是我不小心叫出口的。”
葡萄牙母鸭根本顾不上理会这些,顾不上理会这只受伤的小鸟,她得马上跑过去抢东西吃,她的确速度不慢。她抢到了许多食物,不一会,葡萄牙母鸭肚皮鼓鼓得,蹒跚地走了回来,她接着在原来睡觉的地方躺下,看来是习惯在这里睡觉了。
小鸟看鸭夫人已经吃饱,现在已经闲了下来,受伤的小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想在这里唱着歌,引起鸭夫人的注意,让鸭夫人重新对他友好起来。
嘀,哩……嘀,哩……您的善良、慈爱,是我要唱的东西。
我要快快飞上蓝天,把祝福和快乐留给你。
“别吵了,饭后要午休,你不知道吗?”鸭夫人生气地说,“假如你原来没这个习惯,现在你到我这里,就应该养成这个习惯,就得按这里的安排做事!我希望你记住这些。现在,我要开始我的午睡了,希望你不要烦我!”
这一席话说得受伤的小鸟都傻了,他对发生的一切太诧异了,他本来想讨鸭夫人的欢心,反而讨来了责备,对于这一切小鸟百思不得其解。鸭夫人整整睡了两个小时,她终于睡醒了,受伤的小鸟正站在那里等着鸭夫人醒来呢,小鸟的嘴里衔着一颗刚在墙角找到的麦粒,他把衔在嘴里的麦粒放在鸭夫人的面前,不凑巧的是,鸭夫人在睡觉时梦见一只猫在追她,她是被吓醒的。大家说一说,她的心情会好吗?当然不会好的。
“您这是给谁的,它只能给一只小鸡吃!”她看到受伤的小鸟嘴里含着的麦粒说,“你到处转转,不要总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我心烦着呢!”
“夫人,您为什么对我发这样大的脾气,你为什么不愿意见到我!”他追问,“我哪件事做错了,哪件事伤害到您的利益了,请您告诉我好吗?我会改正的!”“哪件事伤害到我的利益了?”葡萄牙母鸭冷冷地说,“你这句话说得很不得体,什么叫我的利益,我提醒你今后不要说出类似的话来!”
“昨天的天空还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会唱歌的小鸟说,“为什么变得这么快,今天就是乌云密布,狂风怒吼!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愚蠢的葡萄牙母鸭没有听懂小鸟话里的意思,非常生气地说:“受伤的小家伙,看来您的地理学得并不怎么好,您对气象学一点都不知道吗?这一天才过了一半,你别大白天说瞎话了,怎么能谈到昨天的晴朗和今天的阴暗呢?”
“鸭夫人,你把你的目光柔和一点可以吗?你此时瞪眼看着我的这模样,与我受伤之前那只野蛮的猫的眼神没有什么两样。”
“你太过份了!”葡萄牙母鸭哆嗦地说,“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把我和那只粗鲁野蛮的猫作比较。在我的内心里,没有一点害人的东西存在,在我血管里流淌的全都是善良的血液。但是,你这么小的年纪,我有必要教你如何懂得以礼待人!”
说着,她张开鸭子那特有的大嘴,并把它伸向受伤的小鸟的小脑袋。小鸟没有挣扎就倒下了,因为他的头被葡萄牙母鸭咬掉了。
“这是怎么啦,他这是怎么啦?”母鸭说,“他也太脆弱了,难道这样的打击他都撑不住,他也太娇气了。看来,如果他从这里飞走也不会活下去的,他太脆弱了。我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那样对待她,因为我有一颗善良、仁慈的心!”正好这时,隔壁的大公鸡把那高傲的头伸进了养鸭场,他看到了这一切。他像一个气笛一样,大声地叫了起来。
“都怪你,瞧你这么大的声音,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都被你吓死了!”她马上对公鸡说,“都怪你,你吓死了她,不过你的声音可真够大的,他的头都被你吓掉了,就连我这样胆大的人,都差点让你吓成心脏病。”
“你看看他那副样子,往那一躺不过一个鸡蛋大,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公鸡说。
“你说话客气点好吗?您对他也尊重点,他怎么也是个生命,虽然他死了。”葡萄牙母鸭假仁慈地说,“他也并不是一文不值,至少了解音乐,他受过高等教育,他有一副好嗓子,他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小鸟。别说在所有的动物中,就是你常提起的人中间,这也算是良好的品质,优秀的人才了。”
鸭场里所有的鸭子像小鸟受伤的时候一样再次聚在小鸟的身旁,然而这次是死去的小鸟而不是受伤的小鸟。上次他们来这里是出于嫉妒,嫉妒葡萄牙母鸭的能说会道。这次根本就没什么嫉妒而言,只能是另一个原因,而来到死去的小鸟跟前的所有鸡呀鸭呀的都只是同情,索性他们也跟着大家同情吧,也能说明他们是有感情、有良心的一群鸭子。有人站在死去的小鸟的身前,显出很悲痛的样子,就连那两只找食时散得最快的荷兰母鸡此时也表现出了深切的同情。
“在这里,不可能再找到如此多才多艺的小生命!以他现在的水平,他可以和荷兰的小鸟媲美了!”两只荷兰的母鸡边流着伤心的眼泪边说。
所有的人都在咯咯地呜咽着,就连那只傲慢无礼、自以为是的公鸡也是如此,为自己的错误感到内疚。不一会儿,鸭子们一个个散去了,看来他们的悲痛只有这么多。
“我们的眼泪,每一滴都是真诚的泪水,每一滴都是为死去的小鸟而流下,我相信大家清楚这些!”剩下的母鸡们说。
“的确,每一滴都是出自内心的,每一滴都是真诚的。就像我们葡萄牙的血统中的正派。”葡萄牙母鸭赶紧应声道。
“但是,此时,我们得先吃饱肚子,只有吃饱肚子才能有力气伤感,所以吃饱肚子是大事。再说,这个才生活不到一天的小东西,我们之间还没有多深的交情,同吃饱肚子比起来,他又算得了什么。”那只肥大的公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