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与尘埃落定
阿来是在一座被原始乡土包围的偏僻小镇里,在宗族、自然山川的熏陶下成长的,似乎得到了超民族超地域的某种神传。故乡已失去了它原来的面貌,血性刚烈的英雄时代,蛮勇过人的浪漫时代早已结束,像空谷回音一般,渐行渐远。阿来却作为一个原乡人正努力在精神上寻找真正的故乡,他是借助小说悲壮地怀乡。这一点从《尘埃落定》里就可以看出端倪。他那麦琪家族的原生态生活,便是他所寻找的真正的故乡。
阿来还说书与酒是他须臾不可或缺的东西,书给他智慧,酒给他灵感和天马行空的想象与豪情。一次阿来陪同北京客人到甘孜藏族自治州的海螺沟,爬罢冰川,观了风景,当地热情好客的主人调来了一群酒中魁手,在欢迎宴会上摆开了阵势,非要灌倒这些文化人不可,作家们仓促上阵,“悲壮”地抵挡了几个来回,便都纷纷落马。而原本不显山露水的阿来,神情自若,慢悠悠地沉着应战。几十轮推杯换盏,只见主人一干人马前赴后继地倒下去,阿来却因未尽兴而有些扫兴,此后阿来名声大振。阿来血液里流淌着藏族康巴汉子的热血和豪情。这腔热血和豪情是支撑着小说的筋骨。《尘埃落定》正是依靠着这种筋骨,徐徐地向我们走来,堂而皇之地走入我们的灵魂深处。
经过8个月的创作,在多雪的冬日又在多家出版社黯然而漫长地周游之后,《尘埃落定》终于艰难问世,它给阿来带来太多的荣耀和财富。但阿来拒绝当专业作家。写完《尘埃落定》,他走出家门,在阿坝疏朗的桦林和斑驳的雪山走了一遭后,他便应友人之邀,从高原马尔康乘汽车沿险象环生的岷江赶到成都,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
尘埃落定
在上个世纪40年代的四川阿坝地区,当地的藏族人民被18家土族统治着,麦琪土司便是其中之一。
老麦琪土司有两个儿子,大少爷为藏族太太所生,英武彪悍、聪明勇敢,被视为当然的土司继承人;二少爷为被土司抢来的汉族太太酒后所生,天生愚钝、憨痴冥鲁,很早就被排除在权力继承之外,成天混迹于丫环娃子的队伍之中,耳闻目睹着奴隶们的悲欢离合。
麦琪土司在国民政府黄特派员的指点下在其领地上遍种罂粟,贩卖鸦片。很快暴富,并迅速组建了一支实力强大的武装力量,成为土司中的霸主。
眼见麦琪家因鸦片致富,其余的土司用尽心计,各施手段盗得了罂粟种子广泛播种,麦琪家的傻少爷却鬼使神差地建议改种麦子,于是在高原地区漫山遍野罂粟花的海洋里,麦琪家的青青麦苗倔强地生长着。
是年内地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而鸦片供过于求,价格大跌,无人问津,阿坝地区笼罩在饥荒和死亡阴影下。大批饥民投奔到麦琪麾下,使得麦琪家族的领地和人口达到空前的规模。傻子少爷也由此得到了女土司茸贡的漂亮女儿塔娜,并深深地爱上了她。就在各路土司日坐愁城、身临绝境之时,却传来二少爷开仓卖粮,公平交易的喜讯。
各路土司云集在二少爷的官寨举杯相庆、铸剑为犁。很快在二少爷的官寨旁边出现了几顶帐篷,进而是一片帐篷,酒肆客栈、商店铺门、歌榭勾栏、甚至妓馆春楼,应有尽有。在黄师爷(当年的黄特派员)的建议下,二少爷逐步建立了税收体制,开办了钱庄,在古老封闭的阿坝地区第一次出现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商业集镇雏型。
二少爷回到麦琪土司官寨,受到英雄般的欢呼,但在欢迎的盛会上,却有大少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毒的眼光。一场家庭内部关于继承权的腥风血雨又悄然拉开了帷幕。
终于,在解放军进剿国民党残部的隆隆炮声中,麦琪家的官寨坍塌了。纷争、仇杀消弥了一个旧的世界,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