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夏利·哈里森
一神秘的旅客
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卡斯特鲁普机场。
一架巨型的707客机在夜幕中徐徐降落,从舷梯下来的旅客大多是丹麦人,从他(她)们那晒得红红的脸膛可以判断,他们是从南方度假归来。有的旅客还提着东方国家的纪念品,像木刻的骆驼、铜盘以及古老图案的挂毯……
当旅客们排着队在海关等候检查行李和护照时,有一名旅客却悄悄地穿过玻璃壁的长廊,他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的旅客。他走进空荡荡的换机候机室,在一张黑色的皮沙发坐下后,接着便向四下张望。
恰巧,机场负责安全保卫的一名警官经过候机室,这位旅客走上前去,说道:“我要见这儿负责的保安官员,可以吗?”他说的是英语。
警官上下打量着这个旅客:“你可以先告诉我有什么事……”
这个旅客改用丹麦语说:“我有机密事要见他。”
“你是丹麦人?”
“我是什么国籍无关紧要。”旅客答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关系到国家安全,假如您聪明的话,请立即带我去见您的上司。”
窗外,大雨倾盆,夜色深沉。
警官将这个行迹可疑的旅客领到楼上一间办公室,向保安官员左根生上尉说明情况,随即离开了。
“请坐,”左根生上尉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接过那个旅客递过来的护照。他翻开护照不禁吃了一惊。“你是以色列人?你讲一口标准的丹麦话,我还以为……”左根生上尉把护照放在桌上,“你的护照没有问题,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我要求在丹麦入境,现在就入境。”那个矮个子的旅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是不可能的,你只是在这儿换飞机,”上尉提醒对方,他的机票是飞往贝尔法斯特的,“你没有得到丹麦的签证,我建议你继续飞往目的地,到贝尔法斯特的丹麦领事馆去,签证只花一天,最多只要两天嘛。”
但是,那个旅客却提出种种理由,执意要求马上入境。最后,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地址簿,一边小心地翻阅着,一边说:“我并不想胡闹,不过我到这儿来,可以说是件国家大事,你可以给我挂一个电话,请罗穆生教授听电话吗?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吗?”
谁不知道罗穆生教授的鼎鼎大名,他是丹麦著名的物理学家,诺贝尔奖金的得主。“可是,三更半夜打扰他,那……”保安官犹豫了。
“我跟他是老朋友,他不会计较的。”那个神秘的旅客说,“目前情况是严重的,吵醒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不出保安官所料,电话接通后,罗穆生教授怒不可遏地吼道:“是谁?什么意思?半夜吵醒人!”但是当那个旅客接过话筒说话时,对方惊讶不已。
“你就呆在那儿,千万别走开,我一穿上衣服就赶来。”罗穆生在电话中说。
45分钟后,满脸膛鬈曲胡子的罗穆生教授冒着大雨赶到机场,随后丹麦政府保安部长又和许多高级官员来到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经过反复磋商,终于同意那个来自以色列的矮个子旅客入境,但必须绝对保密。
安德生部长把年轻的左根生叫到一旁,低声说:“记住,你要忘掉这件事,什么也不许讲,你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名字,也没有见过他,不管谁问你,你都说不知道!”
左根生上尉耸了耸肩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二神奇的实验
这个神秘的旅客是谁呢?
他就是以色列的国宝、著名的物理学家克莱因教授。
在克莱因踏入丹麦国土的前一刻,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物理实验室发生了一次意外事故。随着一声猛烈的爆炸,实验室的西墙被炸开了,顿时烟尘滚滚,一片狼藉。
这是一个极其炎热的下午,实验室位置僻静,又加上只有克莱因教授独自一人在里面工作,这就使得后来许多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爆炸中克莱因教授幸免于难,那是因为一座结实的钢铁工作台挡住了飞来的碎片,他只是震跌在地,脸被碰破了。他从最初的惊吓中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使劲地拉开炸弯的抽屉,找出里面一个薄薄的卷宗,还有旁边的一个破旧的文件夹子,那是他6年来的研究成果和最近几个星期来没日没夜所做实验的记录。看到文件依然完好,他才算松了口气。
克莱因教授对这次爆炸起火似乎特别高兴,就像当年诺贝尔试验火药那样,他钻出浓烟笼罩的实验室,飞快地从一条阳光照耀的小路奔回宿舍。他脱掉脏兮兮的衣服,很快洗了淋浴,洗净脸上的伤口,贴上一块小小的胶布。他机械地做完这些事情,换上干净的衣服,便站在房间里呆呆出神。
实际上,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6年来他专心致志研究的问题,是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基础,探索重力分析变异及其两种可行性的数学模式,现在看来,这一声爆炸完全证实了他的假设的可能性。然而,想到这儿,克莱因教授心里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当然懂得这项重大研究成果将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尤其是他的祖国以色列,军方将会利用这项成果……“不,我必须离开这儿!”他的潜意识在提醒他。
克莱因教授马上打开一个公文包,里面有一本旅行支票和他的护照,他把那两份重要的研究文件小心翼翼放进去,别的什么也没有带,便走下楼梯,径直朝海边走去。
这当儿,特拉维夫大学已经乱作一团,人们在实验室的废墟上搜寻,没有发现克莱因教授,后来又在他的宿舍发现了他换下的脏衣服,还有地上的血迹,更是疑虑重重,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呢?
就在人们乱作一团时,克莱因教授却在路旁一家咖啡馆悠闲地喝着咖啡,而后找了一辆出租汽车直驶机场。一路上,他几乎没有遇到麻烦,很快登上了飞往贝尔法斯特的SAS航空公司的航班,只不过,他是中途在哥本哈根下飞机的。关于他为何要到丹麦来,说来话长,因为克莱因教授虽然是犹太人,却是在丹麦出生,在丹麦长大的,他和丹麦有着非同寻常的故土之情。尤其不能叫他忘怀的是,二次大战期间,当德国希特勒的纳粹匪徒灭绝人性地屠杀犹太人,欧洲许多国家居住的犹太人遭到厄运时,只有在丹麦,犹太人受到了丹麦居民的保护和关心,当时警察听说纳粹即将开始大屠杀,立即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于是许多汽车司机带着电话簿,挨家挨户通知犹太人逃跑;连小学生也到犹太人家里传口信;每一座医院都打开大门,把犹太人藏了起来。因此几天工夫,居住在丹麦的犹太人都安全地偷渡到了别的国家,而当时年幼的克莱因对此记忆刻骨铭心,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几天之后,克莱因教授已经从逃亡的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的情绪又像在特拉维夫大学的物理实验室一样,沉浸在科学研究的亢奋之中。他告诉老朋友罗穆生教授:“我们需要一艘船,我们要大规模进行试验时,就得有一艘船……”
他们是在海边的帕维朗尼餐厅谈话的。从玻璃窗望去,开往瑞典的渡轮升起一股白烟,正从海港开出。岸边的美人鱼雕像——那是安徒生童话中的人物,吸引着各国游人,照相机拍个不停。
罗穆生端着酒杯,警觉地朝四周望了一下。克莱因教授似乎也察觉出这里不适合谈话,压低声说:“最初我搞的试验,装置太小了,只是为了证实理论,这种试验是不够的,得弄一个大装置,就可以在更大规模上试验它。看看我们能不能弄出比那一次更大效力的东西来。”
罗穆生会意地点点头:“会行的,我相信一定会成功。”
一个寒风刺骨、天空阴云密布的日子,克莱因和罗穆生坐着一辆破旧的“奥普”牌汽车,绕过僻静的街道,在确信无人跟踪后,驶向海港一座游艇码头附近。开车的是个外貌傻乎乎的中年人,穿着又旧又破的外套,活像个喝得半醉的酒鬼。他叫宁士高,一位经验丰富的保安官员。
克莱因和罗穆生下车步行,朝海边码头尽头停泊的一艘船走去。那是一艘旧式破冰船,名叫伊斯波号。“真是一艘老古董了,”罗穆生登上甲板后说,“不过倒还算是结实的。”
克莱因到处察看着,对这艘旧船也还满意。等水手们把装有仪器的几个箱子抬上船以后,他和罗穆生选定引擎间作为工作室,这里是船上的动力部位,安装了发电机和通向船舱各部分的电缆开关。他们把各种电子仪器开箱安装,并一一调试,罗穆生又用锤子和凿子把一处龙骨上面厚厚的油漆铲掉,露出一块闪亮发光的钢板。
这位诺贝尔奖金获得者脱下手套,满意地说:“行了,正极连接这儿,就通遍整个船壳了。”
克莱因把连接仪器的一根粗电线焊接在刚打磨干净的钢板上,说:“但愿如此,连接这一关是最重要的。”
这时,电话铃响了,罗穆生拿起话筒。
电话是保安官宁士高打来的:“观察的人已经到齐,他们想知道什么时间开始实验。”
“可以立即开始。”罗穆生答道,“告诉他们,我现在就去跟他们会合。”
挂上电话,他问克莱因:“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快上岸,在那边同我用电话保持联系吧。”
罗穆生推开舱门,迎面刮来一阵风雪,使他赶紧把大衣扣紧,竖起衣领。天突然变坏了,狂风卷着大雪漫天飞舞。码头远处临时搭起的一个观察棚。聚集了许多头面人物,其中有海军和空军的高级将领。宁士高告诉罗穆生教授,70多岁的海军上将也来了,政府总理临时因故不能前来,但派了代表。
果然,罗穆生一进观察棚,气势不凡的海军上将用命令的口吻提出:“我希望能有所解释……”
“好吧,我先讲几句,诸位先生,我们要进行的是一次戴尔斯反应的实验……”罗穆生说。
“戴尔斯?什么意思?”一位将军问。
“这是希伯莱文中的第四个字母,相当于D字,克莱因教授以此命名他的发明。”罗穆生企图用浅显的语言来表述极其深奥的科学原理,他努力寻找最准确的语言,但却感到十分困难,“戴尔斯反应,也可简称D字反应,在理论上已经得到证实,而且在实验室已进行过试验,现在是在进行更大规模的试验,由于在安全和物理学方面还存在很大困难,不敢保证不会失败……”
众人纷纷提问,罗穆生提高声音道:“我看这样吧,几分钟就有结果,大家观察吧……”这时,电话响了,是在船上的克莱因打来的,“准备开始吗?”他问。
“可以,先从最低电力开始。”
“好,最低电力。”那边克莱因说:“开始!”
“请大家看着那艘破冰船!”罗穆生用手捂住话筒,回过头朝众人说。
“雪下得很大,人们睁大眼睛才能看见破冰船收起舷梯,随着汹涌的海潮离开码头。
“还看不出什么。”岸上的罗穆生对着话筒道。
“我加大功率吧。”船上的克莱因说。
突然,阴云密布的天空响起一阵尖利刺耳的高频波,这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感到直透头顶,难以忍受,但它很快就消失了,代之以低沉的轰鸣,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在这同时,人们发现破冰船发出格格的声响,船身哆嗦,四周飞腾的浪花像是被磁铁吸住粘在船壳上面了。
有人情不自禁惊呼起来,因为好像水底有一个巨大的推进器,使那艘破冰船整个船身慢慢抬起,离开了海面。人们清清楚楚地看见船底露出水面,螺旋桨也悬空了。这时,码头上的探照灯把雪亮的灯光照在了破冰船上,人们看到船身已离开海面好几米了。
“克莱因,行了,成功啦!”罗穆生目不转睛地望着几千吨的破冰船,欣喜若狂地喊道:“现在把功率减小吧……”
“我正在减小,”船上的克莱因回答,“不过,有一种谐振出现……”
他的话音未落,不可料及的事发生了。那艘悬在半空的破冰船发出金属碰撞般的怒吼声,船身顿时失去支撑的力量,迅速跌落下来。当这艘几千吨的钢铁怪物溅落海面时,海浪涌起,像风暴潮一样冲上码头。说时迟,那时快,观察棚首当其冲被排山倒海的浪潮席卷而去,人们站立不稳,顿时你压我,我推你,乱成一团。
罗穆生也被海浪冲倒,浑身湿透,他硬撑着坐起来,倚着身后的石墙,吓得目瞪口呆。他的旁边,有人在呻吟,大概是受了伤,那些幸免于难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叫救护车,快……”
海潮如瀑布一样泻回大海,附近传来救护车愈来愈清晰的鸣叫。罗穆生顾不上自己的门牙已经磕掉,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满嘴流血,他的心底升起一种狂喜,他差点大声喊了起来:成功了!D字反应正如克莱因预料的那样,成为铁一般的现实。
他清楚地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也许,世界的格局将会从此改变。
三潜艇升空
克莱因教授的D字反应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之后,丹麦政府以及空军、海军对这项研究都极其重视,一个高度保密的研制计划在波罗的海悄悄地实施了。
北欧航空公司杰出的机长黎汉逊和海军著名的潜艇指挥员韦韩宁接到命令,被秘密地带到一个名叫特拉戈尔的偏僻渔村。陪同他们的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宁士高,从他的嘴里是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什么的,他们到什么地方去,把他们找来干什么,宁士高只有一句话:“如果我能告诉你,我自然会讲的,但我不能。不过,过不了多久你自己会知道得很清楚。”
汽车穿过刚刚犁过的初春的田野,从特拉戈尔那红砖旧屋的村边经过,他们并没有停车,一直开向只有几艘游艇的小港口,那里有一艘相当大的有内舱的快艇。
他们上了快艇,半个小时之后停在了一艘军舰旁边,韦韩宁探头望了一下:“这是贝林号,海军学院的船,去年我上过这条船,当时它是作为一艘小型试验潜艇——贝拉克斯普鲁坦号的母船,我为那小潜艇试航……”
“从未听说过。”机长黎汉逊耸耸肩道。
他们跟着船上的水手登上舷梯,一个迎面而来的海军军官请他们到军官休息室去。
宽敞的休息室里坐着十几名穿军服的人,他们都是丹麦陆海空军的将领,其中有4个穿便服的人,黎汉逊一眼认出其中一位政府高级官员,另一个是罗穆生教授,过去他们不止一次坐过他的班机。
罗穆生开门见山地说:“请坐下吧,我将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们要在这儿开会。”
第二天黎明之前,贝林号驶入波罗的海公海水域,一艘小潜艇从船舷一侧吊落海面,韦韩宁跑下舷梯,一跃登上潜艇,从指挥塔上的舱口溜进去了。
罗穆生对克莱因说:“今天是试验的好天气,能见度低,雷达无法跟踪。刚才空军侦察机报告,在我们周围140里以内没有一条船。”
克莱因是昨天最后一个上船的,一夜的颠簸,使他难以入睡,但是他依然精神抖擞,因为他知道这次试验至关重要。“我们上潜艇去吧。”他说。
“不,你别去,由我去。”罗穆生道,“我知道你想去,但总理认为你太重要,不同意你去冒这第一次试验的险,我认为他的意见是对的。不用担心,我会很好地照顾你的宝贝,我们已们消灭掉谐振的问题,不会再出乱子的……”
克莱因耸耸肩,他知道再争也没有用。“祝你好运!”他拍拍老朋友的肩膀说。
罗穆生走下舷梯,黎汉逊随后,他们进入潜艇舱口后,立即关闭舱盖。
“起锚!”韦韩宁对着无线电报话器大喊一声,潜艇开始拐弯,离开母船。
克莱因拿起报话机:“离开母船大约300米后,开始进行试验。”
他拿起望远镜,眼皮不眨地注视着轻快疾驶的潜艇,指定的位置到了,潜艇突然越升越高,离开海浪汹涌的海面,像一只气球愈升愈高,5米,10米,30米……接着,潜艇像一架轻巧的飞机似的离开海面在空中慢慢飞行,并且向母船这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