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长城现存遗迹
固原长城西周时期属朔方长城。朔方长城始建于西周宣王时期,是西周西北边防长城的一部分,位于西周西北境。
固原朔方长城现存遗迹,依《水经注》的记载,位于今固原县城“北一十五里”处。它在宁夏境内横穿西吉、固原、彭阳3县,长约400华里。这道长城,本文称之为固原长城。
固原长城从西吉县往西出宁夏进入甘肃,经静宁、通渭、陇西、渭源、临洮,直抵洮河东岸;从彭阳县往东,经彭阳县城阳乡、孟源乡出宁夏境进入甘肃镇原、环县、华池入陕西,经吴起、靖边、榆林抵内蒙古准格尔旗东北十二连城。这道古长城,秦汉时期称之为“故塞”,以区别于秦昭王所筑的“故河南塞”和秦始皇派蒙恬所筑的万里长城。这是西周至春秋时期周朝防御北方戎狄族群所筑长城的遗迹遗址,它是中国最古老的长城建筑。
固原长城始筑年代考
《诗经·小雅·出车》载:“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其中“往城于方”“城彼朔方”的“城”字,有人解释为建筑城市,有人解释为建筑城墙。对于“城”字的解释,本人曾在拙著《宁夏古迹新探·宁夏平原秦皇长城初探》中进行了考辨。《诗经·小雅·出车》中有“往城于方,城彼朔方”,《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城河上以为塞”,这两处的“城”字,都是同样的用法与含义。
《出车》篇中的“城”字。在古籍中,“城”字单用或与“长城”“塞防”相连使用时,有两种含义。第一种是指修筑长城。《史记·秦本纪》载:“简公六年……堑洛,城重泉。”这里的“城重泉”与“城彼朔方”一样,就是说在重泉修筑了一道长城。《水经注校·济水》载:“《竹书纪年》:梁惠成王十二年,龙贾(率师筑长城于西边),自亥谷以南,郑所城矣。《竹书》(云:是梁惠王十五年筑)也。”此处“郑所城矣”的“城”字,还是说郑国筑造了一道长城。第二种是指长城、方城。《水经注校·潕水篇》载:“郦县有故城一面,未详里数,号为长城,即此城之西隅,其间相去六百里(“周按”指叶长城至郦县长城,此本作‘六里’,《御览》及宋本俱作‘相去六百里’,故从之),若南北虽无基筑,皆连山相接。”“叶东界有故城,始犨县东,至瀙水,达(当做迳)泚阳界,南北联络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云。”“《郡国志》曰:叶县有长城曰方城,指此城也。”“《后汉书·郡国志》载:叶有长山曰方城。”楚国的长城,或叫城,或叫长城,或叫长山。《元和郡县志·卷二》载:“华州,《禹贡》雍州之域……春秋时为秦晋界。邑长城在州东七十二里,或说秦晋分境祠华,故筑此城。”这里的“故筑此城”,也是指修筑了一道长城。《文献通考·卷二十四下·四裔考》载:“杜氏通典傅奕曰:易称王侯设险以固其国,筑长城、修障塞,易之设险也。今朔塞上多古长城,未知起自何代。七国分争,国有长城。赵简子起长城以备胡,燕秦亦筑长城以限中外,则长城之作其来远矣。秦兼天下,益理城壍,城全国灭,人归咎焉。”上引文中“城全国灭”“益理城壍”中的“城”字,其含义即为长城。所以,以上“城”字,均与《诗经》“往城于方”“城彼朔方”中的“城”字是同样的用法与含义。因此,“王命南仲,往城于方”,是说周宣王派南仲去于方建筑长城;“天子命我,城彼朔方”,是说周宣王命令我去朔方建筑长城。对“往城于方”、“城彼朔方”的解释,正如国际著名地理学家陈正祥教授所言:“‘城彼朔方’,不是说只造了一座城,而是筑了一条长垣,即长城。”
《出车》篇中的“于方”“朔方”。朱熹集注《诗集传》考证,“方”即“朔方”,在“今灵、夏等州地”,亦即在今宁夏、陕北的灵、夏等地区。朱熹所考证朔方的方向及范围在总体上是正确的,因为历史上的朔方往往泛指周都镐京北面的许多地方。所以《出车》篇中的“于方”“朔方”,就是指位于今西安市西边的周朝都城镐京北面的灵、夏、固原一带。至于朔方的治所,是随着华夏诸族与北方诸族的战争胜负、民族融合进程及华夏疆域的变迁不断由南向北移置的。周朝朔方在“大原”“太原”(今宁夏固原)。《括地志》说:“刘矅复置(高平)为朔州治所。”这说明,南北朝时期前、后赵的朔方地区也在今宁夏固原及其毗邻地区,固原地区与朔方是有渊源关系的。前、后赵时期的朔方在宁夏固原可作为追溯周宣王“城彼朔方”所指地区的参照。所以,“往城于方”“城彼朔方”,就是说周宣王在今宁夏的固原、陕西的北部建筑了一道长城。
其实,周宣王派南仲“城彼朔方”“往城于方”,古人早就知道这是去建筑长城,而不是筑造城邑。《文献通考·四裔考》载:北魏皇兴中(467~471年),蠕蠕犯塞,北魏征南将军刁雍给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上表说:“臣闻北狄悍愚……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内逼。又狄散居野泽,随水逐草,战则与家产並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赉粮而饮食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历代为边患者,良由倏忽无常故也。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违逼,难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赵灵、秦始,长城是筑;汉之孝武,又踵其事。此四代之君,皆君王之雄杰,所以皆同此役者,非智术之不长,兵众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宜然故也。今宜依故,於六镇之北筑长城。六镇东西不过千里,若一夫一月之功当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万人二(三)(《册府元龟·卷九九〇高闾表为‘三’》)百里,千里之地,强弱相兼,计十万人一月必就。运粮一月,不足为多。人怀永逸,劳而无怨。计筑长城,其利有五:罢游防之苦,利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利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其劳,利三也。省边防之虞,息无时之备,利四也。岁常递运,永得不匮,利五也。帝从之,边境获其利。”刁雍时为北魏薄骨律镇将,镇城在今吴忠市北,辖境包括今宁夏灵武、盐池一带。他请求仿效前四代君王修筑长城的事迹,在北魏沿边的薄骨律等6镇北境修筑长城。刁雍表章中所列举的四代君王防御北狄的战略:第一代君王是西周的周宣王,他防御北狄的办法是“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诗经·小雅·出车》)。第二代君王是战国时期赵国的赵武灵王,他防御北狄的办法是“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史记·匈奴列传》)。第三代君王是秦始皇,他防御北狄的办法是“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造长城,“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史记·匈奴列传》)。
第四代君王是汉武帝,他防御北狄的办法是筑长城,“於是汉遂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为固”(《史记·匈奴列传》)。刁雍说周宣王“城彼朔方”与赵武灵王、秦始皇、汉武帝修筑长城都是“皆同此役”,这就说明周宣王“城彼朔方”与赵武灵王、秦始皇、汉武帝修筑长城干的都是同样的工程。所以,周宣王“城彼朔方”就是与赵武灵王、秦始皇、汉武帝一样地修筑了长城。刁雍请求“今宜依故”,就是要依照前四代君王修筑长城的事例,在北魏“六镇之北筑长城”。而且刁雍陈述修筑长城的第三利是“登城观敌,以逸其劳”,其中“登城观敌”的“城”字,亦是确定无疑的指长城。《册府元龟·卷九百九十》载:“太和中(477~499年),尚书中书监高闾上表曰:臣闻为国之道,其要有五:一曰文德,二曰武功,三曰法度,四曰防固,五曰刑赏……暴敌轻侵,则设防固以御之……北狄悍愚,同於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内逼。又狄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产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赉资粮而饮食自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略而已。历代为边患者,良以倏忽无常故也。六镇势分,部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赵灵、秦始,长城是筑;汉之孝武,踵其前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杰,所以同此役者,非智术之不长,兵众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宜然故也。易称天险不可升,地险山川丘陵,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长城之谓欤!今宜依六镇之北,筑长城以御北虏,虽有暂劳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如其一城,惠乃百世。即於要害,往往开门,造小城於侧,因施却敌,多置弓弩,狄来有城可守,有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无往至……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领与六镇之兵直至碛南,扬威漠北。狄若来拒,与之决战;若其不来,然后散分其地,以筑长城。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若一夫一月之功,当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万人三百里,则千里之地,疆弱相兼,计十万人一月必就。馈粮一月,不足为多,人怀永逸,劳而无怨。计筑长城,其利有五:罢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无时之备,其利四也。岁尝游运,永得不遣,其利五也……诏曰:览表具,卿安边之策,此当与卿面论一二。”北魏尚书、中书监高闾与征南将军刁雍的说法完全一样,周宣王“城彼朔方”是指建筑长城。所以,南北朝时期,人们就知道周宣王“城彼朔方”是指在朔方地区筑造了一道长城,而不是建筑了一座城邑。
《出车》篇中的“玁狁”。“赫赫南仲,玁狁于襄。”周宣王命令威名赫赫的南仲到朔方筑长城,是为了扫除盘踞在那里的玁狁。那么,玁狁盘踞在什么地方?对此,《诗经·小雅·六月》有明确记载:“薄伐玁狁,至于大原。”从这里知道玁狁盘踞在大原地区。《六月》篇中的玁狁,也就是《出车》篇中的玁狁。这两篇诗中指的都是盘踞在大原地区的同一个玁狁。关于玁狁的族属,《出车》篇说:“赫赫南仲,薄伐西戎”;“赫赫南仲,玁狁于夷”。由此可见,玁狁亦属西戎。对此,《国语》韦昭注释说:“犬戎,西戎之别名,在荒服。”所以,玁狁即西戎,即犬戎,盘踞在大原地区。
关于大原的地理位置,顾炎武进行过考证。他认为“薄伐玁狁,至于大原”中的“大原”,指的是今固原、平凉一带。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大原》说:《元和郡县志》有记载:“‘原州平凉县,本汉泾阳县地。今县西四十里泾阳故城是也。然则大原当即今之平凉,而后魏立为原州,亦是取古大原之名尔。’计周人之御玁狁,必在泾、原之间。若晋阳之太原在大河之东,距周京千五百里。岂有寇从西来,兵乃东出者乎?故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因此,顾炎武认为,上述引文中的“大原”,指的是今平凉、固原一带。《史记·匈奴列传》载:周襄王时,“戎狄至洛邑,伐周襄王,襄王奔于郑之汜邑……故诗人歌之曰:‘戎狄是应’、‘薄伐玁狁,至於太原’‘出舆彭彭,城彼朔方。’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于晋。晋文公初立,欲修霸业,乃兴师伐逐戎翟,诛子带,迎内周襄王居於雒邑。”(“大”“太”二字古通,太原即大原)。从上文看,周襄王被戎狄追杀,是自西向东逃奔,被迫向远在其东面的晋文公求救。晋文公兴师是自东向西,讨伐戎狄至于大原。显然,《诗经》中的“大原”绝不在今山西的太原而在今宁夏的固原。
大原在固原的考证结论,众多文献资料及研究考证均可证实。顾颉刚先生不同意“大原”在今山西阳曲县的说法,但他在其《古史辩自序》中又提出了“大原”在今山西的西南境。他说“太原的地位,必不在秦汉以来的太原,即今阳曲县一带,其必在山西的西南境,即今山西永济县南黄河的转角上。”按照顾颉刚先生的这一考证,太原就到了周京的东边了。但《竹书纪年》说,周穆王十七年“六师西指,无不率服,于是迁戎于太原”。周穆王的军队“六师”从周都镐京“西指”,“迁戎于太原”,这个“太原”,只能是今宁夏固原一带了。《穆天子传》说周穆王征犬戎是“天子北征于犬戎”。周穆王从周都镐京“北征”,其进军方向只能是北向今甘肃平凉和宁夏固原地区,而绝不会东向今山西永济县了。以“北征”方向判断,大原只能存在于今宁夏固原地区。《诗经·大雅·公刘》说:“逝彼百泉,瞻彼溥原。”“溥”,广大也。“溥原”即“大原”。百泉一名,西周已有。从《诗经》语句“溥原”与“百泉”的地理关系看,“百泉”地境必与“溥原”毗邻。参照《括地志》《旧唐书·地理志》《新唐书·地理志》《元和郡县志》等地理著作,唐百泉县属原州(今固原),西去原州九十里,这证明百泉县地近今宁夏固原,在今宁夏固原地区彭阳县东。所以,《诗经》中的溥原,即大原,亦即固原。现今整理研究古籍、古地理的许多学术著作,亦将与西周史迹有关的“大原”、“太原”定位在今宁夏固原地区。大原即固原,那么,《诗经·小雅·出车》“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就是说周宣王命令南仲到周都镐京北方的大原地区建筑了一道长城。以今地言之,就是在今宁夏固原地区建筑了一道长城。
周宣王命令南仲在今宁夏固原地区建筑的这道长城,也见于我国古代典籍《山海经》的记载。
综上所述,《诗经·小雅·出车》是世界上建筑长城的最早记载,也是我国长城建筑史上的最早篇章。这道长城的现存遗址,就是今固原长城。今固原长城,西周时期属周宣王所筑朔方长城中间的一段。
宁夏固原西周朔方长城始筑于周宣王时期,距今已2800多年。固原长城是中国长城的始祖,固原地区是中国长城的故乡。固原长城在长城史上的源头地位是毋庸置疑的。